神都卦仙

第十六章 铜钱的宽松与紧缩

    皇帝来了,洛阳的繁华赛过往昔;大水过后,全新的恶才姗姗来迟,大量涌入。商贸繁荣,交易量大,恶钱更容易混入市井,进入流通。洛阳人都能感觉到,皇帝家搬回长安,给洛阳造成的萧条,早已完全修复;现在的洛阳,比十几年前,则天皇后常驻洛阳时还要繁华。大槐树下叹息,钱确实太多,不到一年时间,物价又高出不少;真正高兴的人,只有那些整天忙于生意的商贾。

    有老头提出新话题,物价如此之高,朝廷会不会回收恶钱,打压物价?大槐树下记得,武周时期,建天枢、铸九鼎,朝廷不间断地从市井回收铜与铜钱;那个年代,物价最低。自从狄仁杰劝说则天皇后不要建大像之后,朝廷再也没有过大规模回收;算算时间,刚好过去二十年。有老头想起来,似乎长安年间,朝堂诸公不知道为了什么,打着禁断恶钱的名义,为恶钱定规矩,反而更加有利于恶钱流通,致使市井中的恶钱更多。张仁愿做洛州长史,风风火火抓恶钱,仅仅几个月时间,还没来得及见效果,就离开洛阳去做朔方道大总管。大槐树下感觉到,朝廷有一股力量,极为推崇恶钱,巴不得恶钱泛滥。

    提起恶钱,老头们又想起喜欢投机的孙小豕。孙小豕去世后,不少后辈小子,热衷于投机恶钱;因为朝廷一直没有大规模回收,恶钱越来越不值钱,都是以巨亏收场。现在这种状况,尽管皇帝暂住洛阳,眼看着物价腾飞,也没人敢去猜测朝廷的动向,更没人有胆量投机。

    凭直觉,大半老头以为,朝堂诸公可能会采用某种措施,打压物价。路人不明白老头子的话,问什么道理?某老头得意洋洋地回答到:

    “你没看见、没听说啊,从吐蕃到西域,到漠北再到契丹、奚,绝大多数部族归顺朝廷。你以为归顺那么简单,朝廷不用花钱啊!既然要花钱,钱从何来?”

    老头伸出手指头,点点北市,没有继续说下去。路人不明所以,继续问道:

    “商税?商税可不低,不可能再提高吧!”

    大槐树下哄堂大笑,却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自己去悟吧。

    开元六年(七一八)辛酉,皇帝敕:禁恶钱,重二铢四分以上乃得行。敛人间恶钱熔之,更铸如式钱。

    皇帝住在隔壁,大槐树下的消息比以前灵通;当天,就收到很多有关禁恶钱的小道消息。据说,主意由宰相宋璟提出;为了严打盗铸,堵住源头,朝廷派遣监察御史萧隐之使江淮。除此之外,传闻大多与朝廷如何回收恶钱有关;什么以五年以上的陈粟换恶钱;以一比二的比例,以新钱换旧钱;甚至还有谣传,皇帝要收僧尼税建大像。老头们一个个听过去,全是朝廷以前用过的方法,可信度不高。

    江淮盗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路人皆知。一般来讲,盗铸者藏在穷山恶水之中,将熔炉设在船上,官吏很难发现。陆续有商贾带来最新消息,萧隐之执法严厉,严格按照朝廷的规矩处置。朝廷有联保制度惩处,一人盗铸,数家遭殃,甚至当地官员都要担责。看这种局势,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脑袋。清理江淮的效果显著,源头被堵,暂时无新铸恶钱流入市井。到现在为止,朝廷还没有公布回收恶钱的方法;更多的谣言流传市井,给出更多方法。

    出乎谣言预料,朝廷直接出禁令,不允许市井使用恶钱交易。朝廷没有回收恶钱的意思,商贾不明白,该如何执行。不能使用恶钱,意味着大量的铜钱不能使用,市井还有钱做买卖吗?显然,交易因缺钱而无法完成,最明显的变化,市监无商税可收。

    碰到这种情况,商贾看不清形势,宁肯暂停买卖,也不会贸然行事。很多商贾问计于大槐树下,老头们的看法相同,一动不如一静,先看清楚朝廷要做什么,再谈其它。

    数日过去,宰相宋璟、苏颋请出太府钱二万缗置南北方,以平价买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及听两京百官豫假俸钱,庶使良钱流布人间。

    按二铢四参钱重量,一缗重约六斤四两,两万缗重约十二万八千斤,差不多半年的铜矿产出。市井立刻混乱,为什么要这样做?按大槐树下推算,朝廷不回收恶钱,又花钱扫货,想干什么一目了然。结果显而易见,市场上的钱更多,物价还要涨价。于是,在朝廷的二万缗还没来得及流入市场之际,所有的商贾先提价。至于提价后的货物能否卖出,那是后话,看看形势再说。

    朝廷因此大亏,两万缗不足以买到预想的货物,监察御史萧隐之坐贬。官方消息,萧隐之在江淮,严急烦扰,怨嗟盈路;然而,市井不通,物价益贵。

    大槐树下一本正经地耻笑宋璟,偷鸡不成失把米。大槐树下以为,这事还没完,不会不了了之。喊出了禁恶钱,这都一年过去了,仅仅到江淮抓来一批小鱼小虾,怎么都不能给天下人一个合理的说法。

    年底,皇帝带群臣回长安。繁荣两年的洛阳市井,又见萧条。生意不好的仅仅是摊贩、苦力,南市不在乎,北市更加繁华。不过,洛阳的物价并没有因此而降低,照样高企。

    开元七年(七一九)春二月,敕:太府及府县出粟十万石粜之,以敛人间恶钱,送少府销毁。

    先后折腾了一年多,宋璟才想起来学高宗朝,以米换恶钱。大槐树下没想明白,这宋璟究竟要干什么?按路数来讲,宋璟先禁恶钱,打压物价,然后朝廷出新钱扫货。现在的商贾,比以前精明,不怎么信任朝堂诸公的话,美其名曰:听其言,观其行;这才导致如此尴尬之局面。不过,粜米这一招还是灵验,按大槐树下估算,大概回收了八万斤左右的铜钱。市井里流通的铜钱明显减少,粮价及其它物价随之降低。等这批恶钱重铸之后流入市井,朝廷不至于太吃亏;不过,却没赚到什么便宜。

    一年后,有隐秘势力用其它差错找茬,指使作魃状戏的优人告御状,皇帝罢宋璟为开府仪同三司,苏颋为礼部尚书。恶钱难禁,很多朝堂公也不愿意禁,所以,仅仅是一次严打而已。宋璟降职是个信号,市井上的新恶钱,又慢慢多起来,而物价也随之攀升。有不少老头得意洋洋:

    “我早就说过,萧隐之抓到了盗铸者全是小鱼小虾;看到了吧,大盗又开工铸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