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第二十六章 是人都有烦恼(上)

    市井里的几位算命先生,除了神秘的北市老道,都夸杨玉环命好,将凭夫而贵。杨玄璬好奇,问北市老道到底算出什么结果;杨玉环听话,按老仙的吩咐回答,还补充道:

    “道长说了,不能告诉别人,说是对谁都不好。”

    杨玄璬寻思:我也成了别人?想是这么想,该做的还是要做,万一成为贵妇呢?孙圪垱家大业大,收入不低,而花钱的人也多,还达不到寒门的层次。杨家才是公认的、标准的寒门之家,因为祖先杨汪为隋朝梁郡通守。寒门要有有寒门的做派,虽然不富裕,子弟的学识、伎艺不能差。为此,杨玄璬找来师傅,教授家里女郎各种伎艺。这时候,杨玉环提出,想要学《易》;杨玄璬头痛,自己都不懂《易》,谁又能教你?

    杨家的宅院在建春门附近,不远的地方,还寄居着一位神童,名杜甫,杜审言之孙。按康元石的看法,这一代少年不得了,聪明绝顶的不在少数,而杜甫是其中的佼佼者。与人家的孩子陈子昂等人相比,少年杜甫还是差一些。

    十七岁的杜甫,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到处都有人夸奖,学问比父辈高,应该跟祖父杜审言不相上下。为了确定真实水平,杜甫特地到石城酒楼,观摩祖父等老一辈的作品,找机会与那里的书生切磋学问。

    毕竟是传说中的神童,康元石让儿子康正仁陪同。康正仁与杜甫年纪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切磋了几句,康正仁自惭形秽,确实不在一个数量级。杜甫却是另外一种感受,看着一位位二十来岁,甚至少年擢第的前辈,倍受打击,觉得自己的学问还差得远。有穷书生劝慰道:

    “少年!不要自卑。时代不同了,放在几十年前宋之问那个年代,甚至张説那个年代,以你们的水准,都可以轻松登第!”

    杜甫想想也对,又找到了自信;虽说不敢吟诗作赋,与穷书生切磋学问,还是没有问题。杜甫又一次遭受打击,穷书生中的佼佼者给出评语:

    “少年,不要灰心,你的基础很扎实,见识不广而已,没找机会到外面去游历?”

    想来露脸的杜甫被一群穷书生给嘲笑了。想想也对,这批人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东选,以及朝廷的各种铨选,经验丰富、老到,岂是初出茅庐的杜甫可比?仅仅读万卷书还不足够,需行万里路,结交各路朋友。少年杜甫下定决心,离开洛阳、离开家,游历天下。

    开元二十一年(七三三),宋璟致仕后到洛阳私第养老。以宋璟的身份,不可能天天到大槐树下谈天说地,只能闷在家里,闭门谢客。曾经有一天,宋璟独自到石城酒楼,瞻仰那些同辈人的大作。没人认识宋璟,康元石也不好多问;看来人谈吐不俗,气质出众,亲自带着游览。一路上,宋璟很沉闷,没说几句话;康元石怎么都猜不出来人的心情,伤感、落寞,亦或是悠然自得?

    临走的时候,宋璟长叹一声,还是没有片言只语;康元石这才看出一点点端倪:落寞、遗憾。这一代人中,宋璟的人设最独特;虽然经历过不少波折,都有惊无险,官做得最稳、最大、最久,却没有一首值得称道的诗作。

    几年后,兴冲冲的杜甫回到洛阳,带着几首诗到石城酒楼,惊动了康掌柜及多位穷书生。现在的康掌柜,被尊为赝品鉴别匠;经过他认可的作品,不会比朝廷高官差,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康元石新开一座宅院,将杜甫的《望岳》挂在里面: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康掌柜不忘告诉青年杜甫:

    “杜君,你的诗作气度不凡,与你祖父那一代前辈的风格完全不同;似乎与王维、孟浩然的风格也不同。”

    得意的杜甫没有回家,直接住在石城酒楼,与来自各地的学生、贡生混在一起,参加东选。科举与写诗完全不同,杜甫第一次品尝到挫折的滋味。张榜的时候,正是开元二十四年(七三六)春,洛阳最美的季节。

    凡人可以求官,可以致仕,可以游历,也可以回家种地;皇帝不同,没有休息的时间,也无所谓致仕;即便睡觉,那也是皇帝睡觉,不同凡响。开元十五年底,皇帝从洛阳回到长安,再也不想离开关中,只想静静地呆在皇宫。

    开元十六年,河北延续去年的饥荒,而东都、河南、宋亳等州旱。开元十七年,还算风调雨水;仅秋八月,越州大水,坏州县城。

    皇帝苦恼,朝廷的钱太少,总是不够花。这些年来,宇文融表现不凡,治财赋有道,朝廷的日子过得相对宽松,无论赈济还是边地战事,都不怎么缺钱。

    宇文融带头搞掉张説,不久,自己也坐贬汝州刺史。宇文融离开中枢,朝廷立刻捉襟见肘,国用不足。皇帝苦恼,责问裴光庭等:

    “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黜之矣,今国用不足,将若之何!卿等何在佐朕?”

    裴耀庭等惧,不能对。刚刚好,有人飞状告宇文融脏贿事,皇帝无奈,贬其为平乐尉。宇文融到岭外不足一年,司农少卿蒋岑奏:宇文融在汴州隐没官钱巨万计。皇帝只好制曰:穷治其事。宇文融坐流岩州,半道上去世。

    皇帝明白,清廉之臣以为:宁养巨贪,不要聚敛。宇文融敛财,把持漕渠、陆运,影响到太多权贵人家的利益,想要宇文融活着的,仅剩一人。宇文融死了,皇帝还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开元十七年十一月辛卯,皇帝行谒桥、定、献、昭、乾五陵;戊申,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税悉蠲其半。

    开元十八年,开局不利,二月丙寅,大雨雪,俄而雷震,左飞龙厩灾。

    皇帝觉得,长安也不怎么安全;夏四月丁卯,筑长安城外郭,九旬而毕。

    六月乙亥,东都瀍水溢,溺杨、楚等州租船;壬午,洛水溢,坏天津、永济二桥及民居千余家。

    开元十九年(七三一)秋,河南水,害稼。

    冬季到了,皇帝又缺粮;十月丙申,带着百官到东都。

    开元二十年秋,宋、滑、兗、郓等州大水。

    冬十月,皇帝离开洛阳,走一趟北都,再回京城。

    户部奏:天下户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皇帝颇感欣慰,五年过去,又增加了四百万人口。大槐树下比五年前还要诧异,生孩子有这么快?还是逃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