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第三十章 何去何从

    一直以来,李玙对太子位都没有什么想法。近几年,太子瑛与寿王瑁争宠,听他们的故事,反而是少有的乐趣。李玙奇怪自己的嗜好,为什么喜欢听太子之争?武惠妃薨,气运降临,皇帝立李玙为太子。太子难做,老太子更难做;李玙年二十八,距离“老”还有很长时间,处境相对宽松。

    李玙一直记得,童年时北市老道给自己算的卦,当时年幼,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年纪大一些,学《易》之后,才明白字面意思。实际上,山水蒙、山泽损二卦,对他自己有什么意义,到现在也无法参透。李玙感叹,天机就是天机,时机未到,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玙无聊之时,总会玩两卦;做太子之后,次数更多。直到有一天,皇帝将李玙的名字改为“亨”,李亨才琢磨出些许味道。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告,再三渎,渎则不告。还是没大用,依旧不明其理;李享由此断定,此卦与自己的气运相联,值得时时思考,以修正自己的行为举止。

    对皇帝来讲,关键时刻的家事,比天下事更重要。几年以来,宫里宫外、朝堂上下,均不得安宁,所有人都围绕着太子之事忙乱。册封新太子之后,皇帝感觉“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又近一步。如此好的东西,应该推介给天下人,让世人清楚做事的道理,清楚“无为”的妙用。

    开元二十八年,以女官杨玉环为道士,仍号“太真”。

    置玄学博士;两京、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并崇玄学,置生徒,令习《老子》、《庄子》、《列子》、《文子》,每年准明经例考试。

    张九龄坐贬荆州之后,诗作走红,石城酒楼的穷书生却因此陷入迷茫,好似失去了人生之目标,读书之本意。开元以来,读书人多了很多,名扬天下的文学之士,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直接的后果,所有有关选举、铨选的考试,难度提高,名扬天下之士都难有机会及第。

    穷书生将文学之士分成三类,一类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诗作中处处透露出让人向往的恬淡的田园生活。张九龄不同,作品中流露出,不作名相归家种地的格调。

    以王昌龄、王之涣、高适为代表的边塞诗,处处透露着投笔从戎,杀敌报国觅封侯的豪迈。

    独领风骚的李白,诗作总是散发出让人心胸开阔的万丈豪情,贺知章称之为谪仙。这样的李白,整天找官而无所得,却不改心中豪气,穷书生羡慕不已:自己怎么没有那种好心情?

    诗如人生,如官场;王昌龄的边塞诗豪迈,自己也曾到过西域,还是人人羡慕的白衣公卿,却在汜水做九品县尉。王之涣进士及第,以边塞诗封神,却无缘官场,被迫归家耕读。

    穷书生迷茫,读书人多了,名满天下的人都不能及第,自己还有机会吗?即便运气好,能够及第,如王昌龄一般蹉跎岁月,如王之涣一般耕读,自己的奋斗,还有意义吗?

    几十年前,读书人少,经常有商贾聘请读书人去做掌柜。时代不同了,商贾的子弟都读过几十年书,水平不低于穷书生,哪里还需要外聘读书人?穷书生得钱的手段比几十年前的前辈更少,生活更加窘迫,难以为继。

    一直以来,穷书生一心一意读圣贤书,希望考试得第。康元石看不明白,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以意志坚定著称的穷书生,心怎么乱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迷茫的穷书生分成几大派,整天坐在一起,先评价诗赋,再论道人生。终于,一大批穷书生不堪忍受读书的寂寞、孤苦,或投笔从戎,到边塞寻找机会,或放弃发誓为之奋斗终生的进士及第,回家过田园生活。

    石城酒楼竟然因此而冷清,康元石不理解,儿子康正仁以为:

    “对于穷书生,及第机会原本渺茫,又看到那么多名满天下的人,都找不到机会,哪里还会有机遇留给他们?我记得小时候,穷书生整天切磋道德文章,争论如何治国、济民。父亲请看,现在的读书人,言必做官;他们不屑于谈钱,那是咱们商贾的俗事!可是父亲,赚钱同样与他们绝缘!”

    康元石醒悟过来,似乎是这个道理。陈子昂、杜审言等,还是忧国忧民的读书人;现在的读书人,谁去忧国?如此盛世,需要你忧吗?不需要!

    王昌龄升官了,从九品下的汜水县尉,升为正九品下的江宁县丞。这个时候来到石城酒楼,康元石以为王昌龄将要离开洛阳,找了几位熟悉的穷书生为其饯行。众人尴尬,不知道应该祝贺,还是为其抱不平,唾骂朝堂诸公。不清楚王昌龄本意,众人只能闲聊,品评天下文章,看看风向再说话。汜水属河南府,王昌龄经常到石城酒楼,对穷书生影响极大。

    酒菜过半,王昌龄回魂,告诉众人:

    “诸君,我准备在石城酒楼住一段时间!”

    穷书生糊涂了,不去江宁就职?别人不好问,康元石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问道:

    “王公,是不是江宁县丞也没意思?”

    王昌龄微笑着回答道:

    “是啊,县丞而已,又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去做?真不知道朝堂诸公怎么想。皇帝英明,无为而无不为,垂衣裳而天下治;现在是太平盛世,当官的又有什么事必须做?还不如到边地打仗。”

    王昌龄在洛阳混了一年多,朝廷再三催促,不得不赴任江宁。谁能想到,小小的九品县丞也能得罪人,王昌龄坐贬岭南。

    开元二十七年(七三九)二月己巳,群臣上尊号曰开元圣文神武皇帝,大赦,免百姓今年田租。

    王昌龄因此免罪,官复原职;途径襄阳时,与孟浩然相聚。不幸的事发生,孟浩然因背疽去世,年五十一。孟浩然曾数次到洛阳、长安求官,长期在石城酒楼逗遛,穷书生熟悉其为人、习惯。孟浩然名气大,却无官运;穷书生以为,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借着这个机会,重温其作品,希望找出缘由。虽然没有结论,却从悠然之中读出淡淡的期望;期望什么?当然是官。这个年代,诗词歌赋仅是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康元石经历了杜审言那一代文人的生与死,很在意这种看似偶然的必然:难道,又一个时代即将过去?年初,张九龄去世,而孟浩然紧随其后。康元石想起十年前去世的张若虚,其诗作挂在一座庭院孤独。迄今为止,没几个人认可他的作品,更没几个人知道,谁是张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