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动是真,心悦是真
世子爷又搬家了。
这次倒也不折腾,东西本就不多,直接全部搬到梧桐巷了,不用再梧桐巷与温府两边跑,也不再梧桐巷与国公府两边跑。
搬过来的第一日,顾飞就瞧出端倪,将那梵姑娘挪了个更偏远的院子,确保与自家世子绝无交集,再令人去国公府将王勤生也喊来了。
大多时候,还是王勤生更能看透世子的脸色,拿捏世子的喜好。
“怎样?这次你瞧着得多久?”不用再一个人待在梧桐巷,顾飞别提多高兴了,见着王勤生跟见着亲人似的,“半个月?一个月?不会要两个月吧?!”
两人正在不要命地讨论此次世子和夫人吵架会吵多久。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年轻夫妻嘛,感情都是吵出来的。
王勤生摸着下巴,高深莫测道:“此次恐怕与前两次不同。”
“有何不同?”
“我家公子每次生气,面上看不出来,可都藏在眼里。”王勤生咂摸着刚刚见到自家公子回来时的模样,“我怎么瞧着这次与夫人吵架,公子不是生气,而是……”
伤心了。
“走开,干活儿去!”王勤生将顾飞一推,他为何要在这里跟这个抢了他差事的议论公子的长短?
“没瞧见那鸽子在那儿停半天了吗?”他指着阑干上的白鸽,“小心公子又赏你三十大板!”
顾飞回头一看,还真有一只白鸽。
徒白不在,各路消息由他负责,当下取了鸽脚的信笺,进书房回禀去了。
“夫人依旧梦魇频繁,此前那大夫开的药似乎并不管用,今早府上的大嫂过去替夫人拿脉,开了药。”
吵架归吵架,消息顾飞是半点不敢耽搁的,还叮嘱十六,事无巨细,务必都报回来。
“夫人夜里梦魇,白日精神还不错。下午与府上大嫂去了药坊,回来时神采奕奕,颇为高兴。”
“晚膳也是府上大嫂陪着夫人用的,比前几日用得多,传信回来的时候,已经服了府上大嫂新开的方子,准备睡下了。”
虽只有几句话,在一众消息里,已经算极尽详实的了。
顾飞抬眸瞅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世子爷。
虽换了地方,书房的摆设依旧洁简,书桌、矮榻、茶桌等摆放的位置都与国公府无异。
自从搬到梧桐巷,他家世子似乎也没有抢着时间写奇奇怪怪的文书了,公文也不见再往回带,此刻如往常一般,在书桌前看书。
眉眼淡如远山,神色浅出凡尘。
顾飞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垂下眼轻声提议道:“世子,国公府里有不少奇珍药材,夫人频繁梦魇,夜寝难安,要不……着人给夫人送一些过去?”
仍是没有言语。
但顾飞觉着,世子应该是在听他说话的。
否则这么长的时间,他的书,该翻页了。
他并未听到翻页声。
半晌,屋内才响起裴宥略有些清凉的声音:“不必。”
顾飞动了动唇,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无声地拱手退下。
他一走,书房又恢复寂静。
已近四月,书房里未烧地龙,也未点香,寂无人声的夜晚,便难免显得有些幽冷。
裴宥却仿似浑然未觉,一直端正地拿着书卷,垂下的眼神落在手中的书上。
只是许久,那书也不曾翻动一页。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才抬起低垂的眼睫,看了一眼窗外。
一轮弯月挂在树梢,似一眉孤寂的眼,凉薄地俯瞰这人世间。
何鸾的手艺果真不同。难怪那么多名门贵女重金请她去看诊,那开在偏街里毫不起眼的如意药坊生意也越来越好,温凝吃下她几副药,晚上竟真睡得安稳了许多。
晚上睡得好了,白日里自然有了精神,她干脆每日与何鸾一同去药坊,日子一下子好打发了许多。
瑞王禁足,与四皇子的争斗暂止,朝廷里平静下来,长安街也逐渐恢复到往日的热闹。
一场倒春寒后,天气渐暖,春意越来越浓。
四月初时,温凝莫名其妙又被街头巷尾议论了一阵,京城里传遍了,说她要与裴宥和离了。
就因为她让菱兰去找嬷嬷们打听和离的流程,被有心人瞧见,给传了出去。
其实她让菱兰去打听如何和离,是因着那几日药坊里来了位看诊的妇人,面容娇美,举止端庄,外表看来也尚算康健,结果何鸾一拿脉,竟是重伤在内。
大约见她们几个都是“年轻公子”,那妇人拒不肯掀开衣袖,最后在何鸾和段如霜的双双追问下,才知是家中丈夫常常对她施暴。
那几日,三人就撺掇那妇人和离算了。只是“和离”二字听得多,具体怎么和离法,还真不得而知,因此温凝才让菱兰去打听。
不过这么一打听,她倒也知道,她若真想与裴宥和离,还不是件简单的事。
单单一封裴宥签章的和离书远远不够,还需双方父母也签字画押。
这消息传起来的第一日,温祁就回家了。
饭桌上以温庭春为首,温阑温祁都是欲言又止,气氛颇为怪异,还是何鸾先反应过来,旁敲侧击地说了那妇人的事,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温凝只默默吃饭。
合着此前她与裴宥做戏,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呢?
连家中父兄都误会了,温凝想了下是否要对裴宥解释两句,早些日子她就发现,跟着她的暗卫已经被撤走了。
可解释的话,也挺奇怪。
正如温庭春所言,这种街头巷尾的流言,十有九假,唯一真的还是各种添油加醋。裴宥那种人怎么会信呢?
温凝想了想,也便作罢。
她对裴宥,心动是真,心悦是真,心惧……却也是真。
两人自那夜之后没有见面,也不曾通信。在她彻底想通之前,暂且这么平平和和地过下去吧。
顾飞却觉得这日子,过得有些过于平和了。
他本以为世子和夫人吵架,他们这些当差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可事情并未如他所料。
裴宥看起来还是往常的模样,眼神清寡,神色淡漠,外头的一应消息都淡淡应着,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起初顾飞还庆幸,觉得照此模样,世子和夫人应该很快就会和好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被世子拿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了。
从前他做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蠢话的时候,世子总会那么或是无语,或是凉凉地盯他一眼的。
可他现今,甚至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了。
有一日他壮着胆子,故意放那梵姑娘在书房附近晃了一圈,还与世子打了个照面。换作平时,世子早就凉飕飕地望着他,要他去领罚了。
可那日世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没看梵音音,也没看他,仍旧是那么淡然出尘的模样,眼皮都未抬一下就进了书房。
这可比打他三十大板还让顾飞难受。
他终于明白王勤生为何说世子不像在生气。生气生气,那好歹是有生气的,他们世子是淡得就像要羽化升仙一般,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情况最严重的,是京城突然传起谣言,说夫人打发了身边的婢女询问和离之事,要与世子和离那一日。
他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知晓夫人不再噩梦连连之后,就将十六喊了回来。
因此夫人那边的情况,他们知之不详。
乍一听这流言,他就觉得纯属胡说八道,可那夜回去世子未用晚膳,甚至第二日,没去上值。
他在书房坐了一整个上午,磨出了好几罐墨汁。
事情的转机在三日后,朝廷休沐,徒白尚未回来,世子带着他去了望归庄。
他知道世子偶尔会过去,每次去过之后人会更平和,心情也会不错。那日他去时依旧是那副不惹凡尘的淡薄模样,只是要离开时,一个叫豆丁的孩子围着他打转:“大公子,你的香囊好甜,你的香囊里放了糖果吗?”
那是这许久以来,顾飞看到裴宥脸上唯一尚算缓和的表情。
他蹲下身子:“豆丁想吃糖了?”
“下次给你带。”
顾飞也当是孩子馋糖了,谁会在香囊里放糖果呢?
可那日回去,车马停下,他给世子打帘的时候,看到那枚一直挂在他身上的香囊被取了下来,茶桌上除了半开的香囊,竟真有一张糖纸。
他家世子侧首望着窗外,眼尾一抹少见的红。
这之后世子终于开始恢复些人气儿,梧桐巷的脂粉气浓了会皱眉,他说了愚蠢的话会给他一个眼神,偶尔主动问问外头的事儿。
可顾飞还是觉得太平和了。
瑞王禁足未解,找不了世子的麻烦;四皇子忙于趁瑞王弱势笼络自己的势力,也不再隔三差五找世子;梧桐巷迟迟未有动静,时间长得他都要以为这里真是世子的第二个家;他以为马上就能和好的世子和夫人,如同两个不相关的陌生人,再无联系;就连去查宜公子的徒白,都一时未有消息。
所有事情都仿佛走入了一条久久见不到天光的胡同,无人知道在这条胡同里何时会碰壁,何时才能走到真正的出口。
四月底,在这表面平和的包裹下,一场灾祸由天而降。
一场疫症由南至北,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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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不是完美的,上辈子和这辈子,她有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点需要突破,不是只认识到又又的好就行的。
咱们耐心点,等她突破掉,一切就水到渠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