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八蛋!

    裴宥昨夜那般困顿,第二日却仍旧是早起的。

    温凝醒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自行换了男装洗漱完出客栈,她的两辆马车已经被裴宥那一行人接手,车夫和侍卫也都被打发走了。

    虽有些意外,但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裴宥身上有正经事,不可能与一群平头百姓同行。

    温凝也就没说什么,很配合地上了由他们驾着的马车。

    裴宥并不在马车内,出发之前温凝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他同昨日一般,一人当先,独骑马上。也不知是他本就没打算乘马车,还是和上次一样,在同她生气,便不与她同乘一车。

    温凝也不想仔细琢磨。

    昨夜该说的话她都说了,都不知道他是听到那句话睡着的。

    尽管多了两辆马车,一队人马仍旧快马加鞭,只是越往西南走,路况越发不好,并且一路的流民越来越多。

    温凝看着便愈发担忧。

    这辈子的疫症似乎比上辈子的更加凶猛,上辈子是蔓延了两个月,民间已经完全买不到石荧,才引起朝中重视。

    这辈子诚如裴宥所言,短短一个月,岭南十三城全部沦陷,还不排除其他城镇早有外溢。

    不过反过来想想,上辈子正是因着起势缓,才被朝廷轻视,这次裴宥亲赴疫区,还带了两万谢家军,能及时管控住也说不定。

    裴宥大约没听到几句那夜她说的话,或者听到了一些,还是不解气?

    反正一路上不怎么搭理她。

    不止他不搭理她,不知他怎么对那随行的一众将士说的,可能说她是意图深入疫区,险中求富贵的药贩子?

    一众人等看她的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

    倒是对那辆装满了药材的马车,宝贝得不得了。有一日大雨,还特地停了半日,用油纸将里面的药材重新包裹了一次。

    不与她说话就不说话呗,她又不是不能听墙角。

    每次在驿站稍作歇息,温凝便会竖着耳朵听那些将士们聊天。

    虽他们会刻意将一些关键信息隐去,但温凝还是听懂了。

    果然如今疫区外都已人心惶惶,购药囤药者不在少数,疫区内自不多说,用一药难求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们三十余人先行,与此同时也有几队人马在外地搜收药材,准备集中送往疫区。

    而那两万重军,被分为两批。一批围守岭南与益州的边界,控制住岭南的流民外流,以至疫症外溢;另一批则围守益州北上的路,以防早有不被发觉的外溢。

    只要疫症不外溢,待收集来的药材送到疫区,自然药到病除了。

    温凝觉得此法可行。

    只是搜集药材送过来需要时间,而封锁疫区,不许流民出境,势必会引起一些骚乱。

    所以裴宥才前往疫事最严重的梧西,以此来稳住人心?

    温凝默默算了一下自己那一车药材,一两百人的分量是有的,若紧着点用,说不定够三百人使用。就是不知梧西如今到底是何状况,若感染人数实在太多,恐怕也是……

    哎。

    温凝叹口气。

    只希望大哥大嫂此刻还安然无恙。

    而裴宥那边,每每停下稍作休整,便有最新的消息传到他耳边。

    “大人!梧西不容乐观,朝廷前后谴去十数名医者,如今已经全部倒下,其中四名已经……病逝。六部抽调来援助的百余人也有大半不支,梧西城中的药材早已耗尽,如今民怨升天,官署衙门自顾不暇,城中……已然大乱。”

    来报的是谢家军中一姓闵的参将。

    早在进入岭南境内开始,便另谴了身手矫健的五人先去梧西探听情况,只是这传来的消息,实在一个比一个糟糕。

    “药材已照大人的吩咐,收到多少便先送多少入岭南,但……”闵参将皱了皱眉,“民间有奸商作恶,肆意哄炒草药,药方中有一味‘丛樹’被炒至千金,各商家手中早已销售一空,百姓有之也都自珍,因此……缺了一味药,不知对药效是否会有影响……”

    出门在外,裴宥并不那么讲究,随意地坐在驿站的台阶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十指交合,面色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山林。

    闵参将已经跟了裴宥一段时日,对这位世子爷的脾性略有了解,但到底是直脾气的武将,对于文官的深沉做派还是不太习惯。

    一见裴宥半晌没有言语,便有些着急。

    “大人?”

    “嗯。”裴宥转着手下的扳指,淡淡应了声。

    这下更叫闵参将着急了。

    他们惯来是跟着将军领兵打仗,也不知此次为何,谢大人竟然在这位裴侍郎揽下南下疫区的活儿之后,主动向陛下请辞,国之有难,谢家军理当冲锋陷阵,毫不犹豫拨了两万精兵来西南。

    虽说十几年前谢家军正是驻扎在岭南边境,可那时杀的是南蛮,扛着刀向前冲便是,何曾应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

    他急得汗都要出来了,不知是否要再催一下,眼前深沉难定的世子爷终于开口:“将情况呈向京中,令太医院尽快给出替代药材。”

    他声色浅淡,看来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却叫人不敢轻视:“明日入梧西,连夜将病患与康健者分开,分区而治,后日一早你随我去衙门,开仓放粮。”

    闵参将忙领命,裴宥又道:“将此令传下去,其他城池参照此法,等待药材入城。”

    除了他们这一队人马,其他城镇也都有先锋部队,该是都在这两日抵达。

    “至于那一车药材。”裴宥收回落在林间的目光,淡淡扫了眼停在驿站前的马车,“明日分区之后,优先老、幼、妇孺,其余人等,等待下一批药材。”

    “那朝廷的人……”

    在闵参将看来,理该优先朝廷的人才是。一来各部去的,都有官位在身,多少也都有些身世背景;二来城中混乱,自己人都好起来,才更有余力管理好百姓。

    裴宥轻垂眼眸:“一视同仁。”

    “末将领命!”闵参将拱手,本欲离去,扫一眼另外一辆马车,又问,“大人,入城之后那小药贩该如何处置?”

    若照着武将们的行事作风,逮到这种趁着乱世发不义之财的人,一刀下去削了脑袋就是。

    可闵参将明白,儒雅的文官们,大抵不能接受这么野蛮的方式。

    果然,裴世子凉凉扫一眼那马车,淡薄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将她锁在官驿,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回京再按罪论处。”

    闵参将心中对各项事务都有了底,终于松了口气,领命离去。

    即将进入梧西,一行人每个人都戴上了面巾,温凝也不例外。

    她满心忐忑地入城,满脑子都是温阑与何鸾,不知他二人是否染病,不知她的药材是否送得及时,不知他二人看到她会是何等表情。

    不想她的马车并未与其他人一道走,而是进城就分道,将她单独送到了一处地方。

    整个大胤的官驿都大同小异,风格一致,因此温凝一下车,便知道这是先将她送到官驿了。

    可官驿一般位置较偏,裴宥这次应该会住衙门?

    不待她厘清,被人连行李带人,一并送入一处厢房,话都不由她问,便关上房门。

    起先温凝没在意,刚刚入城,裴宥定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先将她送来官驿无可厚非。她老老实实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发现这厢房是有浴房的,虽只引了凉水,但这个时节,用来擦身正好。

    将自己也收拾了一番,再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黢黑,裴宥却仍未回来。

    一直到她用完从门缝里送进来的晚膳,想要推开窗看看外头的夜色,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厢房的窗被钉死了。

    不止窗被钉死了,她去开门,才发现房门也由外锁死了。

    难怪刚刚那晚膳跟送牢饭似的,就那么一盘放在地上,来人与她一句话不说就关门。

    “开门!”温凝用力地拍打房门,“外面有人吗?给我开门!”

    并没有人应答。

    整个官驿,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开门!我要见裴宥!你们这是何意?!”温凝急得眼都红了。

    为何将她关起来?

    为何将她一个人关在这里?

    是因为他还在生气吗?

    因为上次她说了他要将她囚起来,他就真的这么将她囚起来吗?!

    “我要见裴宥!你们将他喊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无人应答,温凝改用脚踹,可这官驿朝廷统一标准建造的,用料扎实得很,哪是她轻易能踹开的?

    温凝就这么被关在厢房里。

    三餐有人送来,和第一日晚上一样,打开门放下餐便马上关门,温凝与来人说话来人也充耳不闻。

    这地方像是早就准备好,有浴房,有净室,每晚会有人送热水过来,甚至房间里还放着刺绣用的绣绷和针线。

    一连几日,她听不到外界任何消息,接触不到这地方的任何人。她不知这边的疫症如何,不知温阑何鸾如何,也不知……裴宥如何。

    到了第七日时,那扇门仍无打开的迹象,温凝终于忍无可忍,怒而摔了手中的饭碗:“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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