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与热靠近了希代尔的脸。她跪在地上，双眼因惊恐而睁得老大，汗水不住的从皮肤中渗出来。她急促的呼吸着，同时又用一只手捂住嘴，似是要呕吐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心、肺、喉咙、胃、小腹，都被无形的力量捏得紧紧的。

    阿枫急忙上前，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着安慰的话。鸢姬王妃则站在一边，火光在她胖嘟嘟的脸上映照出一丝无奈。毕竟这已经不是希戴尔今天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事实上所有精灵都经常出现这种状况，就连精灵的心智魔法都无法彻底避免这种情状的发生。有些人类也会出现这种“突发惊惧”的情况，但并不像精灵那样全员如此。而且精灵们的情况每天都在恶化，也许是因为时间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们越来越深入地下。

    不，隧道虽然一直都是向地下，按距离推算，他们现在距离隧道的出口应该越来越近了。他们仅仅是在往山下走，而不是往地下走，矮人们可以感受到这一点。但精灵族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狭窄的、封闭的、黑暗的、寂静的、深入地底的环境，显然有悖于他们的种族天性。

    枫叶勉强扶起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希代尔。隧道很狭窄，后面的队伍已经因为她的缘故而再次停下了。每隔有一段时间，队伍就会因为精灵们的这种“突发惊惧”，而不得不停下来几分钟，3天下来他们已经被之前的队伍落下很远一段距离了。

    这条隧道相当难行，即便对于那些不常下矿井的矮人们来说也是如此。狭窄、崎岖、起伏不平，隧道有时也会经过一些宽敞的溶洞，但其中多数已经被地下积水填满大半，另一些则被交错的巨型水晶封锁。如不是急于赶路，这条洞穴的许多地方实际上十分值得仔细探查乃至欣赏一番。一些水塘边“长着”奇异的石蘑菇；一些溶洞里盐矿结晶成了珊瑚的样子——精灵们的形容；有时会有温泉在池塘里顶出水泡，让整个石室被水汽填满；有些坑道里，石膏又像藤蔓一样挂在洞顶；有时他们不得不忍受身旁湍急河水激起的水花；有时又能从脚下的石缝中看见熔岩正向更深层的洞穴流动。

    矮人矿工们凭借高超的掘洞技艺和火药力量的帮助，将整条洞穴的大部分地段修整到足以让两个矮人并肩通过的程度。虽然美其名曰“移民”，但实际上这是一次逃离行动。每个矮人、每个家族、乃至整个山堡，都只能挑选最珍贵、最必要的财产上路，而远比这些财务重要的，是作战的武器、行军时的粮食、以及在野外生存的必要装备，如帐篷、毛毯、大锅等等。

    这支庞大的移民队伍，包括矮人6389名（其中女性2776）、精灵13名、人类91名。如此一支庞大而且包含众多女性和孩子的队伍，是不可能以很快的速度行进的，何况还是在没有道路甚至几乎未经探索沿海山路。经过游侠们的推算，队伍可能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白熊城的地界。

    而远行于这种荒凉之地，自然要携带大量补给品。数量庞大的补给品自然不可能全都背在背上。对此矮人们早有自己的解决之道。为了提高采矿效率，矮人矿工们设计了能够在洞穴中方便使用的小型双轮车以及独轮车。有人认为它们最早是由先祖格朗尼亲自制作的，也有人认为它们的设计应该归功于矮人机械之祖莫格睿姆。【注9-1】这两种坑道小车都是将车轮安装在中间位置，两端都伸出粗木柄，可以由人力推行，或是由矮种马拖拽，遇到乱石遍布起伏难行的路段，还可以依靠两端的木柄由两人或四人抬行。一辆独轮车大约相当于四名矮人的负重，一辆双轮车则相当于十人。但即便是经过日夜赶工，矮人们最终也只凑齐了不到300辆独轮车，和100多辆双轮小车——仅仅是勉强够用而已。因此在出发时，几乎每个矮人都背负了沉重的包裹。

    不过相比于这些普通的补给品，矮人们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让那些他们不得不携带的大型战争机器——末日铁砧与猎龙弩——通过这个原始的洞穴。因为太过不便，矮人们在此前也曾经讨论过是否要在“移民”途中携带它们。最后讨论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不能保证旅途上一直平安无事。这几年的经历让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年头遭遇意外早已不是什么意外了。

    猎龙弩虽然可以安装在与两轮小车宽度相似的四轮小车上（为了更加稳定）。但是猎龙弩的弓臂接近3米宽，再加上支架与上弩用的绞盘，总体体积实际上十分巨大，显然不能整体运输。非但如此，因为它的弩座也有2米长，所以即便把弩本身从车上拆下来，如此巨大的尺寸还是无法穿过隧道。睿克特设计的牛筋弩由于是利用的数条牛筋的扭力来发射箭矢的，因此它的宽度小得多。虽然重量要更大一些，但却更加便于穿越狭窄的隧道。但在首席工程师杜尔古的强烈坚持下，队伍还是决定携带两台传统猎龙弩随军。毕竟杜尔古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牛筋弩受温度与湿度的影响远大于传统弩，频繁使用也容易导致牛筋断裂，而一旦出现这些情况，他们都无法在野外修复这些牛筋弩。最后他们决定，将三台牛筋弩从弩车上拆下来运输，而两台传统猎龙弩则拆成零件运输，等出了洞穴之后再重新组装起来。

    但是符文宗师巨大的砧轿显然不能说拆就拆。

    巴林的符文铁砧与其地位相称。普通末日铁砧的砧体台面几乎能平躺下一个个成年矮人。巴林宗师的铁砧则更大，几乎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类。【注9-2】而整个砧轿的尺寸更要大出几倍。在正常行军时它需要八名矮人抬行，到了战场之后这八人就会将砧轿放在地上，然后分散在周围作为守卫，这些人发誓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符文领主与末日铁砧的安全，因此他们被称为砧卫。

    砧轿是尊贵与力量的象征，对于绝大多数琢磨符文学识的人来说，它是一个穷极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智慧证明。矮人族并不信任虚无的概念，他们认为那些虚无的概念在被实体物质反应出来时，才是真实存在的。比如通过胡须的长度来彰显经验，通过更多的金饰来彰显财富，通过强大兵器来彰显武艺，有时铜盔、旗帜、盾牌等等也都可能成为彰显一个矮人名望的象征。而如果失去了这些象征，就如同失去了相应的名望一样。无论是主动（如遗落、损坏）还是被动（如丢失于战场或被偷窃），只要这些象征在你身边消失，都会被认为是极为有失体面乃至有失荣誉的事情。

    在矮人社会中，荣誉往往高于生命，因为生命是属于个人的，但荣誉却是属于家族的。

    但是在拓宽隧道和拆解荣誉之间，巴林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巨大的末日铁砧被拆下，镶满宝石的华丽王座被存放进了山堡金库。巴林的铁砧如同普通符文导师的那种被安放在了四轮小车之上，只不过由于它的重量太大，小车的承重结构必须用精铁制造。为了在山洞中遇到坎坷方便抬行，小车左右还设置有可收放的长铁梁让其可以被抬起。

    即便如此，让沉重的末日铁砧通过原始的隧道洞穴还是一件极其兴师动众的事。八名砧卫在前后随护，或是推拉或是抬行；此外前后还各有10人用粗绳稳定铁砧，防止其倾斜倒下——可能出现最严重的事故莫过于铁砧掉进湍急且深浅未知的地下河中；非但如此，为了防止铁砧经过狭窄难行之处被卡住，还有一组资深矿工小队伴行，随时准备拓宽洞穴。

    而如何让如此庞大且携带着大量物资的队伍顺利的通过狭窄的隧道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队伍领头的是精英探洞小队，他们已经在所有岔道做好了标记。游侠与猎者们紧随其后，他们负责在出山洞以后探查有无威胁。之后是半数战士兵团，他们将为后续的矮人队伍们建立巩固的防御阵地。在之后是木匠世族与工程师协会，他们要尽其所能的快速在哈尔兹河上修建一条简易行军木桥。至于符文宗师沉重的铁砧，他们计划单独造一条木筏运输，以免它压坏木桥。在他们之后是负责运送补给品的矿工们。然后是其他战士兵团的队伍。在确保北麓洞口外绝对安全之后，矮人移民队伍才会逐一走出洞穴。首先是宗师本人与其卫队，然后是巨大的末日铁砧运输队伍。之后是另一个铁砧和另一批补给。剩下的补给车被分散给了各个家族。精灵和人类被安排在整支队伍2/3左右的位置，而且还安排了多位矮人与他们同行。队伍的最末，还有一个战士兵团和矿工小队，以防止队伍中出现掉队者，同时他们也负责处理一些其他的危机情况。

    穿越洞穴需要数日时间，队伍只能在洞穴稍显宽阔的地方进行饮食和休息。至于便溺则需用专门的木桶解决，待到临河的路段再倒入地下河中。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少洞穴中的异味。不过即便如此，洞穴内几乎不流通的空气还是浑浊不堪，即便是那些不经常下矿的矮人都会感到不适，更别说精灵与人类们的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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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代尔刚站起身。忽然一阵寒冷的狂风从身后贯通整个洞穴，风势之强直接吹灭了所有的火把。队伍中的许多女人都发出下意识的惊叫。

    “安静！呆在原地别动！”随行的矮人们分别用精灵语和人类语呼喊道。

    大约一分钟过后，队伍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人类婴孩的啼哭声仍回荡在洞穴之中，焦虑的情绪也仍在黑暗中低声徘徊。

    这段队伍中，只有两位精灵法师手杖和两盏黑曜石灯笼还点亮着。

    “先重新点燃火把。”巴拉格命令道。

    “也许是时候让我们这几个法师发挥一下作用了。”欧比尔凝神聚气，然后用手杖轻轻在地上一敲，几个小小的火球立刻向他目力所及的几个火把飞去，轻轻的落在上面，重新将它们点燃。队伍后面的另一名精灵法师莫卡也执行着相同的操作。由于在之前的几次大战中，矮人的符文铁匠们都会事先将战场上的魔法之风吸收干净，所以这两位精灵法师只能成为战争的旁观者。

    “怪不得这几个精灵总拿着魔杖，看来的确挺好使的。你这根就差得多喽。”佛吉冲苏蒙说道。在外出时，所有矮人都会带上他们的登山手杖，但只有苏蒙像精灵法师一样，即便在山堡里也拄着手杖。

    “的确。”苏蒙有些疲惫的说道，他背着的补给几乎是其他矮人的一倍半——他把葵儿的那份随身补给也差不多全部背到了自己身上。虽然普通矮人女性本就比男性背负的重量轻很多。但葵儿的身体更弱，做不了太多大强度的体力活，在冬天更是如此。她出生在中途堡，从未出外远行过。这种长期野外徒步旅行，此前她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不过此次她坚定的表示：自己可以完成这次“移民旅行”，无论其路途多么艰难，又会受到多少煎熬，她都会坚持，因为她希望“能够活下去”。

    苏蒙感念于葵儿的这份决心，但强烈的决心无法弥补爱妻天生的羸弱。考虑到此，她们夫妇俩被安排与不善在洞穴中行进的精灵队伍当中。而苏蒙也尽可能多的承担了两个人的补给重量。葵儿则只背了一把五弦琴和装了几件衣物的背包。五弦琴这种“非必要”物品似乎本不应该在这样的旅途中携带的。但葵儿的五弦琴演奏得十分动听，它不似传统矮人音乐那般铿锵，但又比精灵的音乐多了一分坚毅。“带着它吧，听你弹琴可以缓解旅途中的无聊与疲惫。”苏蒙微笑着如是说道。果不其然，葵儿的琴声成了精灵们在山洞中最大的心灵慰藉。

    苏蒙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然后也装模作样的学着精灵法师的样子将手杖往地下戳了戳。

    噗～周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苏蒙的黑曜石手杖顶端突然冒起火来！

    就连苏蒙自己也万分差异，他用手指试了试：“哇！是真火！哦先祖的胡子啊，我该怎么熄灭它？”说着他又往地下戳了戳，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杜瑞克什么时候给你的手杖也加了符文？“佛吉既惊诧又疑惑的问道，“还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我没往上面加过符文！”苏蒙一脸无辜的表情。

    火光也引来了大法师的注目，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苏蒙，苏蒙则回视以疑问。

    “好了，有什么事等走出山洞再说吧。”巴拉格有些烦躁的吩咐道，毕竟这支分队已经落后时间表太多了。然后他又向希代尔慰问道：“精灵女士，你可以继续前进了吗？”

    女精灵虚弱的点点头。跟着队伍重新开始慢慢前进。

    队伍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前进的。这就让赛瑞斯的银腿与岩石触碰的清脆响声更加明显，一步一步又一步，一声一声又一声，就像是个黑暗中的计时器，恼人却又无可奈何的在石壁间回荡着。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洞穴？”法师欧比尔再一次问道。

    “我们已经走了3天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达洞口。”巴拉格估算说。

    “刚才那阵风…让人感觉好害怕……”鸢姬怯怯的说道。她揪揪巴拉格的衣角，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一位矿工开口道：“那阵风应该意味着……”

    “收声！”巴拉格突然喝止道，“我们现在的任务唯有专心赶路而已。”

    没人再出声，但很多人都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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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离开。许多人宁死也不愿离开他们的山堡——离开他们亲手创建的家园。但迟迟未至的援军和诱敌行动的惨痛失败让中途堡的众人别无选择。在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争论之后，矮人们达成了基本的共识：胡子超过膝盖的矮人可以选择是否留下，其他所有矮人全部离开。当然，也有例外，一些在诱敌行动中受了重伤不便行军的矮人们只能留了下来。以菖蒲女士为首的几名年长瓦拉娅姐妹则选择留下来照顾他们。因为精灵的那三只狮鹫无法穿越洞穴，所以两名狮鹫骑士决定留下来——而碧凯尔因为有守护魔眼的重任在身，所以不得不与她的伙伴分别。

    还有一名年轻的矮人也选择了留下，这就是中途堡的“国王”、巴林的孙子，巴丁。“山堡不能没有它的国王。”巴丁如是说，“而现在我就是中途堡的国王。中途堡的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只有我不能。”

    巴林被这话震惊到了。他在当初考虑让巴丁提前即位时，从没想到过会出现如今这般情况。而现在，他却无力反驳巴丁的话。『本来是该我留下来的！而不是巴丁！该活下去的是他，而不是我这个老骨头！』这种想法让巴林感到极度悲伤。他想极力劝说巴丁，让自己替代他留下——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巴丁固执的拒绝了：“您放心吧。虽然山堡里只剩下五百多人，但是守卫内堡大门的话应该还是足够的。而且在你们离开以后，剩下的补给足够我们吃上一年多。也就是说能等到后年夏天。但是明年您就会陪同至高王带着援军回来给我们解围，不是吗？”巴丁带着自信的笑容对爷爷说道。

    “这里有我就足够了。”高尔特导师拍着胸脯保证道，“但是像护送六千人的移民队伍这样艰巨的工作，怕是只有您才能做到。更何况您也比我更有资格指导那些年轻的学徒们。”他的意思很明确：『您应该离开，我那两个徒弟也拜托您了。』

    卡高姆、杜尔古、福格尔、阿拉瑞克、卓昂、索格、乌戈林等人也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会全力辅佐小国王的，您就放心吧。”

    老矮人这才发祥，他的名望与权威在这些老朋友的围攻之下竟然毫无反驳的余地。

    “保护您的人民，带领他们前往安全之地，这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德高望重的卡高姆给出了最后一击。

    但除了悲伤的泪水，老矮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还击，向这些曾经他信任的朋友还击。是的，中途堡的众人因他而汇聚于此，他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就连奥利特最终也被劝服跟随队伍离开了。他设计的那个诱敌作战遭遇了惨败，因此他深感自责，希望能用“光荣战死”来挽回自己的名誉。然而高尔特导师劝解道：“真正能让一个人恢复荣誉的，并不是战死沙场，而是用他的生命来帮助他人。这支移民队伍太庞大了，如果巴丁国王和我都注定留下，你就是巴林宗师最有力的助手。去向其他人证明你真正的价值吧，年轻的符文铁匠。”最终奥利特还是带着极度的悔恨上路了。【注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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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湍急的地下河在这里汇聚成了一个规模颇大的洞中湖泊，然后再从洞口的河流汇入哈尔兹河。

    虽然还没有完全走出洞穴，但当精灵们终于看到洞穴的出口，。他们的精神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待到真正走出洞穴，午后的强烈阳光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睛。短暂的兴奋之情很快就被连日来的疲惫淹没。他们大口呼吸着清凉的新鲜空气，感受着风的流动，感受着大山的压力从自己头顶移去后的自在感。似是身上的枷锁瞬间卸下，似是心中的锈迹一抹而光，轻盈与优雅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躯壳之内。在缓过气来以后，很多精灵开始赞美他们的神明，希代尔则激动的吻向了阿枫（正常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这样做），而赛瑞斯则畅快的喊着脏话，从邪恶的魔神到地洞里的蚯蚓，全部在她的打击范围之内。

    “哦。你们终于到了。”罗戴德总长对巴拉格说道，“没想到比预计中最慢的时间表还晚了半日。”

    “没办法。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也许铁砧可以穿过针眼，但永远不要驱使麋鹿像兔子那样打洞。’”巴拉格打趣道。在两人大笑了一阵过后，巴拉格开始问正事：“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就如同预料的一样，平安无事。赞美先祖啊，给了我们一个靠谱的小伙子。”他俩看向陪在自己炉妻身边正和精灵们一起说笑休整的苏蒙，他那根黑曜石手杖静静的戳在背包旁，但只要他一握住就又会冒起火来。“我的祖父呢？”

    “巴林大师和他的铁砧昨天中午就到了，现在应该已经等在河边了。”

    “木桥的进度怎么样了？”

    “这个我还不知道。不过按照原计划今天就应该完工。你们稍作休整，也朝河边前进吧。末日铁砧已经碾出了一条道路，快一点的话应该今晚就能到。”

    就在他们说话间，所有人类和许多矮人又走出了洞穴。人类们的表现比精灵还要兴奋些。矮人们则显得有些急不可能。毕竟他们因为这些精灵和人类的缓慢步伐已经严重落后于原定的时间表了。

    已经被数千人踩踏过的林间道路十分明显。经过一番休息的精灵在树林中如同郊游一般。精灵们的欢声笑语当中，他们的队伍很快就到达了河边。半个明亮的秋月挂在晴朗的夜空。矮人们还在火把的映照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明日的过河事项。河流之上已经建好了行军桥。精灵们不得不佩服矮人们高效与精湛的工程技艺，人类似乎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也许他们认为本该如此，也许是他们并不清楚建立起一座木桥（即便仅仅是简易的）需要多大的工程量。河对岸已经有了几点火光，着意味着部分矮人已经提前过河进行侦查与其他准备工作。

    哨兵用号角将新队伍的到来的消息通知给了整个营地。达萨各收到讯号之后，马上前来迎接他们。

    “哦，仁慈的瓦拉娅，你们可算是到了。你们晚餐刚刚已经安排下去，只需等上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晚餐。”民众需要巴林的领导，而巴林则要依靠达萨各和威尔提克这两个最重要的助手，一文一武，协调着整个营地的运行。

    “司库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欧比尔打趣道。

    “哦，各位精灵与人类朋友，恭喜你们刚刚完成了一个超越你们所有同族的冒险。”达萨各礼仪性的回答道。

    卑尔根部落（曾经）的酋长汤姆也是现在这群人类的领袖，也上前答礼。

    “各位，这边请。”达萨各招呼道，再将这支分队领向今晚的宿营地点的同时也向巴拉格、因塔索和欧比尔等人介绍之后这几日的安排，“我们明日清晨开始过桥。首先是把那几架弩车的零件和国王的铁砧运到对岸去。毕竟工程师协会的人需要找地方重新装好他们才能赶上之后的行程。然后各个分队还是按照在山洞中原有行进顺序过桥。末尾的殿后分队应该明天上午或中午就能抵达这里。预计明天傍晚我们整支队伍就能全部过河。之后我们应该会休整一天，各分队各家族的领导们需要一起开会讨论一下之后的队伍行进规划。大后天清晨我们就开始向海岸方向前进。”在安排他们宿营之后，达萨各又嘱咐了重新清点补给的问题，就又跑去其他地方忙其他事了。

    在精灵和人类安顿下来之时，晚餐也如约而至，是标准的矮人行军炖锅。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望向星空了。”希代尔躺在草坪上感慨道，“我都快忘记有多久没闻到过青草的味道了。还有花香……”

    “可惜那要等到明年春天。”阿枫把晚餐递给了她。

    “明年……春天……”希代尔不再做声。

    赛瑞斯放平她的假腿，大大伸了个懒腰：“啊～明明一直期待能从那个大洞里跑到外面来，可是历尽了千辛万苦从那个洞里钻出来之后，却又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这是离开家的感觉。”因塔索回望着大山喃喃道。

    “真奇怪，我离开奥苏安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离开奥苏安时赛瑞斯哪里有什么伤感，简直兴奋到不行。“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所有精灵的目光都看向因塔索。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唔～我也不知道。虽然在卡诺斯队长去世之后，小队该由我接掌指挥权。但我一直都认为，欧比尔大法师才是我们当中最具智慧的。所以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由他来回答。”

    欧比尔法师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脱离大树的叶子，只能任凭风的摆布。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们除了同矮人们一起行动之外，并没有其他路可走。至于之后的事，大家不妨之后再做打算。现在我们应该先好好休息一下，为之后的行军做好准备。”

    “你们说，我们这支北方探险队会不会只剩下我们12个人。”赛瑞斯小声问。

    “还有碧凯尔。”希代尔提醒道。

    “哦对，13个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也还不能证实这种可能性。我们应该向奥苏安回报这里的情况，以及关于魔眼的预言。但是也应该尽力探查一下北方本队的消息。所以到了明年春天，我们该分成两队，一队返回奥苏安，一队返回中途堡。”

    “作为领队，我理应继续留在北方。汇报的事就交给大法师您了。”因塔索泰然表示。

    “我也会和矮人一起战斗！”还没等欧比尔作答，希代尔就首先补充道。

    “还有我！”赛瑞斯也急忙选择了队伍。

    其他精灵也跟着争相报名，篝火旁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嘘～小声点。其他矮人朋友们已经休息了。”欧比尔提醒道，“具体的分组情况等到了西边的矮人要塞再做定论吧。”

    “葵儿，趁现在，弹一曲吧。”苏蒙对爱妻说道。

    葵点点头，拿出五弦琴，弹奏起来。一首送给朋友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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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突然有号角从远处传来，是矮人游侠的牛角号的声音，从营地南面发出的。已经进入休憩状态的营地被惊醒，随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出了什么事？”“我们被袭击了？”“巨魔？还是野兽人？”“不要换乱，拿起武器列队！”“女人和孩子呆在原地！”

    两声，是游侠们发现了什么的讯号，但是黑暗的树林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号角声仍然在报告着警讯，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或是说他们被什么东西发现了……我们被什么东西发现了……

    “天空！看天空！是蝎尾狮！”突然有人大喊道。

    人们的目光开始向南方的天空搜索。四只蝎尾狮，还有一只大鸟，一共有五个黑影，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而且仍然在靠近。显然，它们已经看到了矮人的营地，而且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它们飞跃营地时，矮人们还没有把弩机装好。这两天他们一直都在和木匠们一起加紧赶工架桥，几台弩车还都处于零件状态。而弩手们也不敢随意向天空射击，毕竟在这片混乱的营地，向天空中射出的箭矢稍有不慎就会落到自己人头上。

    掠过营地之后，巨鸦萨满带着蝎尾狮又开始在空中徘徊，仔细观察着矮人的营地。

    “我们应该阻止那个巨鸦萨满飞走！否则他会带着更多怪物过来！”苏蒙喊道。

    “但是他们的距离太远了！”佛吉说。

    “我们还是需要把它们引得近一点。”欧比尔大师建议道。

    “我的爷爷，巴林大宗师在哪？”巴拉格

    “找到巴林宗师，通知他不要把魔法之风抽干！我应该可以用魔法把它们打下来。也该到我们两个法师展现价值的时候了。”欧比尔说道。

    “不，我们应该首先防止那个萨满使用魔法，他有可能烧毁木桥或是在营地中释放漩涡。”苏蒙

    “如果他到了能袭击木桥的距离，我也可以用魔法击中他。”欧比尔回应说。

    “光我们几个在这里吵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去找大宗师吧。”巴拉格一边将他德瓦林叔公的巨剑背到背上一边喊道，“苏蒙、佛吉、还有两位法师，我们先去大宗师那里。其他各位请在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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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程师行会的人在紧急的组装那三台牛筋弩，鲍尔和几个砧卫正在忙着找能垫脚的箱子。巴林站在改造后的砧车旁边，光是车轮的高度就已经到他的腰部了。而让他尴尬的是，就如同那些弩车一样，为了方便运输，他的砧车也还没有安装站立平台——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够不到末日铁砧表面。虽说即便不使用末日铁砧，巴林也能够用他的符文锤将魔法之风引导进大地之中。但这里魔法力量鼎盛，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抽干的。

    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他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而不仅仅是一位符文大师。但是：『现在应该怎么做？』。

    威尔提克将军在安排防御阵型，达萨各着手安抚民众，自己的几个徒弟也分散到各个方向随时准备反制魔法攻击。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没错，肯定是那个巨鸦萨满。他出现在这里说明那阵风的确是……』巴林感觉自己心中一阵绞痛，虽然对这种事他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那个混沌萨满还在那里徘徊……他打算做什么？』巴林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沉溺于悲伤，努力寻思着对策，『如果他离开这里去向他的奇美拉酋长报讯，那么我们就需要在他离开之后立刻连夜过河。维持目前的僵持状态对我们也颇有好处，足够我们恢复秩序，最好能来得及重新组装好弩车。工程师们还需要多久？』巴林高举符文锤，又引导了一股魔法之风，然后将其砸进了地面。

    巴拉格带着精灵大法师和其他两个徒弟从远处跑了过来。“爷爷，现在情况如何？”巴拉格开口问道。

    巴林把目前的情况扼要介绍了一下，然后首先开口反问道：“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全听您的吩咐。”巴拉格回答。

    “欧比尔大师有什么建议吗？您觉得那个人类萨满能释放何种魔法？”巴林再次问道。

    “这里的魔法之风很强，而且不像山堡那里一样受到符文力量的长期控制。恕我直言，即便是这里有多位符文法师，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让这片区域无法使用魔法。而且他很可能也有其他办法不依赖魔法之风而使用魔法。毕竟他曾经在进攻山堡时就如此做过。他是受到邪神助力的混沌巫师，使用黑暗而扭曲的不洁法术，原始莽撞而且暴烈如狂。他的法术虽然不会像奸奇万变大魔那样灵巧纯粹，但应该也会有巨大的破坏力。”欧比尔有些忧心的回答道。

    “他有能力用什么魔法破坏木桥吗？”苏蒙再次问道。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符文大师干扰的话，他应该可以轻易做到这点。”欧比尔回答道。

    “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若是他一直飞在天空上释放魔法，我们就只能通过符文锤被动的进行防御，然而久守必失，难免会出什么差错。您的法术能够将这名法师击落吗？我们的弩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准备好。”

    “打下他应该不难，只要他进入合适的距离。”欧比尔回答道，“不过我真正担忧的问题是，在您反制那个萨满的魔法时，会不会对我释放的法术也造成影响？”

    巴林心头一震，他曾经和欧比尔大法师深入讨论过双方对于魔法的理解，以及运用魔法之力基本原理，但他们当时并未设想过这个问题。“如您所知，我们的符文技艺是用符文锤凝聚魔法之力然后将其注入特定的符文当中。等熟练到了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有选择的凝聚某种颜色乃至专门挑选出几个颜色的魔法之力将其注入符文当中。但是我们并不能控制这些魔法之力具体来自哪个方向，也就是说我们是无差别的调动周围一定范围之内的魔法之力。破坏来袭魔法时，我们使用的也是相同的技巧。但是由于不知道来袭的魔法到底混合了哪几种颜色的魔法之力，所以我们通常选择全部进行干扰。”【注9-4】

    “那么你是否可以在干扰时放过一种特定颜色的魔法之风呢？”欧比尔试探性的问道。

    “看，那个巨鸦萨满正在飞远……是往东南方向。”佛吉提醒众人道。

    但三只蝎尾狮还徘徊在营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少了一只。

    “看来他是去报讯了！”巴林大声宣布道，“巴拉格，赶快组织队伍尽快过河！不知道那只乌鸦什么时候会带援军过来。”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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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桥长度接近200米，正常步行用不了5分钟。

    首先过桥的是奥利特、杜尔干和一批矮人战士以及一批弩手，他们负责在对岸建立基础的防御力量。然后是那两台来不及组装的传统龙弩。剩下的那三台牛筋弩，其中一台已经组装完毕正在调试，剩下两台还在紧张的组装中。

    “这段路程需要飞多久？”巴林问道。这里唯二有飞行经验的就是碧凯尔和罗格特了。他们俩一直守在容纳魔眼的符文箱轿旁边，而这个箱轿作为最需要保护的物品又一直停放在巴林的末日铁砧旁边，也就是说他们俩现在就站在巴林身边不远处。几个人的目光一下子都汇聚到了他们身上。

    罗格特挠挠头说：“飞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与蝎尾狮和奇美拉战斗，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我估计快的话可能3个小时它就可以飞回山堡。”碧凯尔用坚定的语气接话到，“慢的话可能要5个小时。”回答完问题之后，她纪律性的闭上了嘴。

    “也就是说，从黎明到中午时分，可能会有一场大战。”巴林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足够周围所有人听到。

    达萨各接着说：“但是古考德、图尔干他们的队伍估计明天上午才会到。就算再怎么赶时间，整支队伍也不可能在中午之前就全部过桥。如果我们的队伍被分成两半的话，情况就十分不利了。”

    国王陷入了思考。

    “我觉得不应该这么做。”“如果他们破坏了木桥，我们就谁也过不了河了。”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苏蒙看没人说话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且我觉得敌人的目标首先是那颗魔眼，而不是为了杀光我们。虽然他们肯能的确想这样，但如果两者相权的时候，我认为他们还是会以夺取魔眼为先。”

    “说的有道理。”达萨各同意道。

    “也就是说对于他们而言，防止魔眼过河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但为什么他没有尝试破坏木桥就直接飞走了呢？”苏蒙说着说着自己也陷入了思考。

    “也许他认为有符文大师在这里，所以自己的魔法不会有效。”巴拉格试着解释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如果攻击靠近河对岸的桥段，应该还是很容易成功的。”苏蒙自言自语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去报信了，而是躲在什么地方等待时机来袭击我们？”不经意之间，他的手扶向了插在腰带上的手杖顶端。一经触碰，那块红色的黑曜石又突然冒起火来。苏蒙连忙抽手，众人也都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巴林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杜瑞克…他偷偷做了什么手脚吧。”苏蒙慌忙解释道。索性自己躲得快，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火焰灼伤。

    趁着众人惊诧之际，罗格特赶忙建议道：“是不是应该先让魔眼的箱轿过桥？这样不论是敌人有什么阴谋就都破产了。”

    巴林思考了一下：“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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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拉格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四名峰门禁卫，然后就是库尔干和另外两名工程师负责保证桥梁的安全。符文箱轿由两名峰门禁卫抬着紧随其后。罗格特和碧凯尔则跟在箱轿之后——罗格特一直坚持要让装着魔眼的箱子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之内。精灵女法师莫卡也与他们同行，最后面还跟着两名峰门禁卫。而奥利特则和其他矮人一起在对岸严阵以待。

    峰门禁卫们用稳健的正常步伐前进着。但脚下传来的木头的吱嘎声，让每个矮人都感到心中不适。

    “稳着点，千万别把箱子掉进河里。”罗格特忍不住叮嘱道。虽然他也知道几名资深峰门禁卫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誓言病仍然促使他说出了这样对长者不敬的话。『当你害怕出差错时，就总会出差错。』想起老一辈矮人的警告，罗格特心中一紧。但他们现在已经的走到桥中央了，还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那三只蝎尾狮依旧若无其事的在空中徘徊，河水依旧在冷唰唰的冲击着木桥。

    『但愿平安无事。』巴拉格向左右警戒的张望着。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但他却突然感到一丝异样，『周围有魔法流动？…不是那个女精灵。但是这周围什么也没有啊？』然而他心中的担忧却骤然增长。

    “小心戒备！”巴拉格右手握紧符文锤，举起左手示意队伍停下。所有人都开始警戒的向四周和天空环望。

    巴拉格突然有所醒悟：『在下面？！』然后急忙转身大喊道：“后退！后退！”话音刚落，河面已经出现异动，一众矮人挤忙向后闪身，巴拉格自己则向前全力一跃。

    一股强劲的水流从河面向上喷出，直接从下方冲毁了桥面，水花夹杂着木板飞起了几十米高。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峰门禁卫直接被水柱吞没，一位工程师则掉下了断桥。库尔干幸运的抓住了断桥的边缘，及时被其他几人拉了上去。而在他和巴拉格之间，桥面出现一个五六米宽的断口。

    在场的几人，在河边的众人，以及见到这次爆炸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而周边游侠们的警号也随即响起。那三只蝎尾狮也朝着木桥冲来！

    『我们怎么过去？』罗格特慌张的思考着，然后又回头望向另一边，『回去也太远了，而且同样可能遭到袭击……但只能赶快往回走了。』他刚想发布命令，便看见精灵女法师莫卡正在释放魔法。

    她口中轻声念着咒语，一道明亮的蓝光凝聚在她的双掌之间。片刻过后，她突然睁开眼睛大喊道：“赶快过河！”

    众人这才发现，断桥之处刚刚已经被坚实的冰面重新连接。冰面很滑，在上面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进，但他们又不能耽搁太久。两名抬着箱轿的峰门禁卫在通过时更是全神贯注的保持着平衡，全然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

    就在他们忙乱之际，几只蝎尾狮也直直向桥上的他们扑来。好在开阔的河面让矮人弩手们不再有太多顾忌，纷纷跑到河边向蝎尾狮们射击。可惜即便是矮人在黑夜中射击一百多米外的飞行目标也显得相当吃力。好在已经有两台牛筋弩已经装配完毕，噔噔两声射出两支铁矢。可惜其中一台弩机的力道还未调配好，弩矢飞到一半就变得绵软无力，直接落入了河里。好在另一支刻有追踪符文的弩矢成功的从腰部将一只蝎尾狮贯穿。另外一只蝎尾狮因为弩手们的干扰不得不再次飞高，但第三只仍然全速向木桥冲去。

    罗格特和碧凯尔静静的站在木桥上，分别用他们的强弩和雕弓瞄准最后这只蝎尾狮。摒息凝神。“放！”碧凯尔大声命令道。两支箭矢飞快的扑向目标，女精灵莫卡也扔出一道小型闪电。

    随着一声嚎叫，蝎尾狮从冰桥下方窜过，斜坠入了河中。两名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轿夫趁着这个档口赶忙通过了冰桥。但危机和远未解除。

    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道魔法飞箭从河里飞出。好在此时巴拉格已经早有准备，立刻运用符文技巧扭曲魔法之力。魔法箭的力量有所削弱、方向也发生了些许偏转，但它仍在木桥上打了个洞。

    “持续干扰魔法之风！”快速走过冰桥的莫卡提醒道，“他不是鱼，只有使用魔法才能在水下呼吸！”

    巴拉格被点醒，继续用符文锤干扰着周边的魔法力量。其他人则护送着装着魔眼的符文箱轿向河岸小步快跑。

    片刻过后，巨鸦驮着萨满从河里冲出。距离近到桥上的几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萨满那张长满结晶的脸上露出的扭曲表情。在他发现即使冲出水面仍然无法正常施法之后，更加怒不可遏。他拿出一柄骨质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创口。然后一边高声念着咒语，一边将那暗蓝色的血液洒向箱轿。

    扭曲的魔法能量聚集于这些血液之中，巴拉格的符文技巧对这种施法方式几乎无能为力。

    『他想破坏箱轿？不，是破坏符文箱……也不是！他宁可让符文箱沉入河底也不希望它过桥！』罗格特感觉自己的头脑正在以超常的速度运转。眼看着正在向符文箱砸下来的魔血，他突然奋力的向前飞冲，使禁全身之力狠狠的向前推了抬轿的峰门禁卫一把。两个抬轿的峰门禁卫都来不及反应，被这一推之力带着向前猛冲了几步然后摔倒在桥上，箱轿则压在了前面轿夫身上。

    这一推确实让符文箱躲过了魔血的轰击，但取而代之的是，罗格特被混沌魔法砸了个正着。年轻的游侠连同他身下的木桥和后面那名轿夫一起被巨大的冲击力推下河去。

    看到这种变故，碧凯尔立刻扔下弓箭，一个纵身跳进河中。巴拉格则把手中已经聚满魔法的符文锤向巨鸦奋力扔了出去——在汇聚了大量魔法之后，巴拉格才意识到他是站在木桥之上，并且根本不敢像平常一样将满是魔法的符文锤向下砸去，说不准这种惯常的做法会对这座木桥产生怎样的破坏。但是魔法之力的凝聚已经让符文锤变得滚烫，于是他只能将这件珍贵的符文工具扔了出去。

    但是一个没有雕刻“飞速符文”或“直击符文”的锤子怎么可能砸中飞行的巨鸦呢？巨鸦轻轻一拍翅膀，巴拉格就只能无奈的看着符文锤划过抛物线掉入河中。莫卡想要释放一个法术，但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她失误了，痛苦的跪倒在桥面上。

    失去了符文锤的近距离干扰，混沌萨满发觉自己可以随意使用魔法，狰狞的笑容几乎要挤碎脸上的结晶。但远处飞来的重型弩箭干扰了他，他只能迅速躲避。眼看魔眼已经接近河岸，巨鸦萨满重新用恶毒的语气大声念着咒语。

    然而他还没念出半句，一张由闪电形成的大网就将整只巨鸦兜了个结实。然后像是被巨力牵引一般，拽着巨鸦向另一边河岸坠去。

    这是大法师欧比尔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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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凯尔正在用精灵的“救溺术”（魔法，但不妨碍大家往歪了想）治疗昏迷的罗格特。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与呕水，罗格特终于醒了过来。但他清醒的意识马上被背部的剧烈疼痛所填满，他想推身坐起，但换来的却是更大的痛楚。直到在身边众人的帮助之下，他才翻身趴了过来。罗格特终于因为剧痛的消减而缓过一口气，但周围的其他人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在混沌魔法的冲击之下，他的背部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身上的锁子甲都已嵌入了皮肉之中，其中的一些圆环更是在融化之后又与肌肤混为了一体。

    “我的胡子！听你们的声音，看来我是…没救了。”罗格特忍着痛说道。

    “不，别说话。欧比尔大法师和你们的医师很快就到。”碧凯尔强忍着哽咽，“精灵的魔法加上矮人的手术，一定能治好你的。”因为罗格特趴在地上看不见，所以她的眼泪才毫无顾忌的流了下来。

    “唔～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罗格特挣扎的说道，“现在谁先…帮我把胸口…垫高一点。”旁边的人急忙找来一床被子垫在他胸口之下。“唔～现在舒服多了……国王陛下在吗？我是说巴林陛下。我有些话…急着要对他讲。”

    “快，快去叫巴林陛下过来！”

    “哦，也不需要这么急吧……”他小声嘟哝道，然后将手伸向碧凯尔。碧凯尔拉住他的手，蹲下身看着他：“你居然会跳下河救我……”

    “我当然会怎么做！”她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你知道的…我是个游侠…我会游泳。”罗格特虚弱的说，“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保护符文箱…你发过誓的。”

    “人家又不是矮人！”碧凯尔有些生气，但顿了一下就明白了罗格特的用意，眼泪如同小溪一般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答应我…你今后会像我…一样紧紧守护这个盒子…好吗～？”罗格特满怀期待的抬眼看着碧凯尔。

    碧凯尔含泪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哽咽着说道：“艾莎（Isha）在上…不…我碧凯尔如同矮人一办立誓，我会紧紧守护这颗魔眼与这个符文箱。”

    “直到…它被送到永恒峰。”

    “直到它被送到永恒峰。”

    罗格特舒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有人能给…我一口酒吗？”

    “我马上去找。”一个矮人说道。

    “当初我…被骗去参加北方探险…是因为听说…这样我就可以获得足够的名声与财富…就能娶到我心仪的那个女孩……”罗格特自顾自的嘟囔道，他吃力的浅笑了几声，“但是我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老家……现在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模糊了……”他抬眼看向碧凯尔。

    “佛尔森（Fallson）医师到了！”

    医师看到罗格特的状况，紧紧皱起了眉，僵在那里，似乎是正在脑海中翻着厚厚的医典，又或是想从古老的诗歌中找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酒来了。”

    医师一看这种情况就来了气：“他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能给他喝酒？”可他寻思了一会儿，又默默点了点头。

    碧凯尔接过酒袋，慢慢喂给罗格特喝。

    “欧比尔大法师还没到吗？”碧凯尔一边喂酒一边问道。

    “欧比尔大师和巴林陛下马上就到。”

    罗格特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在那里喘气休息。

    片刻过后，巴林和欧比尔从桥上跑了过来。

    碧凯尔立刻站起身给矮人领袖腾出位置，欧比尔则尝试用魔法进行治疗。

    “唔～大法师先生…可以先停一下吗～？我还有…些话要对国王说……”罗格特疲惫的说，“陛下…看来我已经无…法完成自己的誓言了。”

    “不会的！”碧凯尔急忙出言否定到，但被罗格特抬手制止了。

    “我希望…我恳请您……”他大口喘着气，“我恳请您能…立誓……立誓将这颗魔眼送到永恒峰去～”

    巴林庄重的回答道：“我可以发誓保护这颗魔眼与符文箱，但我也要保护我的人民。我不能立誓将它送往永恒峰，但我可以保证将它平安的送往独龙城后，将这个誓言转移给独龙城的桑卓（Sundro）国王。你觉得可以吗？”

    罗格特点点头。随即，巴林起身郑重的立下了誓言。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了～”罗格特闭上了眼。

    碧凯尔赶紧跪下身，重新握住他的手。周围众人也伤心的流下泪来。

    “你们…还围在这里…做什么？碧凯尔…再帮我…弄点儿酒来～”罗格特突然有气无力的抱怨道。

    但这话却让周围的所有人都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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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9-1：矮人的工程师协会并不仅仅专注于战争武器。事实上和现实世界一样，绝大部分的机械是用于正常工作生活的。在背景设定中，矮人的民用机械科技含量相当之高，但到了游戏对战中，却永远都是那几大件。】

    【注9-2：这个尺寸比游戏中的尺寸大得多，但更接近于军书背景的描述。简单估算了一下，按铁的密度（官方没有明确Gromril的密度，但并没有说它轻）计算一个若是加上砧轿的基座和王座，这玩意怎么也得有10吨重。即便是按照游戏中的尺寸推断，应该也有6吨左右。这种东东4个人抬，求矮人的负重能力。哦，我上文的矮人负重并不是照此算的。】

    【注9-3：在官方军书设定中，如果一个矮人的名誉遭到了严重的损害，他会宣誓成为一名“屠夫”。成为屠夫后就要寻找一个值得拼命的怪物或对手然后光荣战死。关于屠夫这个职业的基本设定其实有很多BUG，这里就不提了。GW的这个设定，与其说是在丰富矮人的文化背景，倒不如说是“为了给矮人增加一种无甲高机动单位”而强加的设定。鉴于本作所描述的时期尚属矮人族的黄金时代，所以并没有让“屠夫”这种苦大仇深的职业出现在本书中。我也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熟悉中古战锤背景的读者感受到一个文明在数千年发展中在文化上出现的前后变化。】

    【注9-4：这些原理都是我自己扩展的。法术释放后仍能对其进行破法的设定也是扩展。不过毕竟按照军书设定，古代矮人的符文学识是要比现代矮人高得多的。另外，混沌人类的法术并不是如同游戏中那样是派系专精法术。派系专精法术是帝国历2304年建立魔法学院之后才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