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第十章 恩兮怨兮,血溶与河(3)

    第三节

    “拜见将军!”一个女子袅袅娜娜的走来进来,黑暗之中,身形看的不是很清楚。声音甜中带腻,让人听了仿佛喝了一碗方温的米酒一样舒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他的心跳突然加速,酒后的定力也下降了很多,呡了呡嘴唇,赶着嗓子说道:“你是谁?找我何事?”

    “小女武眉,乃罪人武峰之女,被指派前来侍奉将军。”武眉的话音柔柔的,令张定有一种陷入其中的冲动。

    “哦?”武眉?张定的脑子里边一时间甚是反应不过来。武媚娘他倒是听说过。但决计不会出现在此处。他迷茫的抓了一下脑袋,谁敢未经过自己的同意派人前来服侍自己?“是谁派你来的?”看见张定的反应,武眉嘴角偷笑,轻轻的走上前来,趁着张定一愣之间,轻轻的揉着张定太阳穴,张定一阵迷糊,甚至有一种不再过问的冲动。

    “是大帅张定。”

    “是谁?”张定猛然一惊。斜靠着的身体顷刻间弹立了起来。

    “是大帅张定。”武眉仿佛被张定的动作吓了一跳,声音之中有些颤抖,有一种说不出的恋爱。张定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头颅,转头看着这个撒谎的小女孩,这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却已经发育的很好,昏暗之中,两只桃花眼晶晶发亮。真是一只极品的狐狸精。

    他嘿嘿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帅命我服侍张庆将军?难道将军不是吗?”看见张定冷笑,她装作一付被吓坏了的样子,蜷伏在张定榻上,瑟瑟发抖。

    “哈哈,命令你前来的人没有告诉你张将军住在何处吗?”看着这个小小的狐狸精,他忽然有一种戏谑的心理,从身边拔出长剑,在这个女子的身上不断的比划。剑从身上滑过,最终停留在脖子上。“也不曾告诉你,其实我不好女色,而是有类似羯胡吃人的嗜好吗?”

    “不...不曾...说过。”声音颤抖的愈发厉害,这一次再也听不出半点柔媚。

    “啪!”张定将长剑放回剑鞘,左手一把将这个女子提了起来,面色狰狞道:“是谁让你来的!”

    “是大帅....啊”张定举手缩成拳头,停了一下,终于咬牙一拳打在女子的小腹上。冷冷说道:“不要妄想骗我,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张定!”

    女子自己显然被这个结果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长的漂亮,自从武峰质了儿子之后,便一门心思的想着将她进献给石勒,从而谋一官半职。不想武峰作乱,被张定一击而破。武家投降之下,依然将自身罚做奴婢。这让她这个一心想做王妃的心思如何着落。想了又想,终于被她想到一个好计,诱惑刚刚受惩罚的张庆,想来张庆向张定要一个被罚的婢女还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跟在张庆身边,慢慢的离间张定与张庆的关系,她自信还是可以办的到。只是才走出第一步,却因为张定忽然回到营地,且没有弄清楚张将军与张统领的区别,被人直接带到了张定的营帐。

    张定一松手,刚才还烟视媚行的女子便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片刻之后,宛如疯子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抓向张定的脸颊,口中大喊:“还我父亲命来。”张定一转身,拿着剑鞘对这武眉的后脑勺重重的打了下去,武眉应击而道。他抬头看见两个冲进来目瞪口呆的亲卫,笑了一下:“绑起来吧,武峰的女儿,竟然把我当作张庆,前来离间。”

    看着亲卫将武眉绑了,才嘱咐到:“将这个女子押解到公孙兰的营地看管。”

    一夜无话。

    第二日,张定与赵封各自动身。张定自然巡视一番之后回渤海,赵封却是带着一营乞活带着那些武家的民众前往当日选好的地点重建坞堡。武家的坞堡,将暂时由那些此次随同张定的村寨首领,将他们的存身在村寨之中的附民迁入。等会合齐单带的乞活老弱之后,赵封才能够赶回渤海。张定给自己选的地方起了一个很平凡的名字,望平。看着那些不甘不愿的人群,张定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仲廉是否知道汉朝之时,有人已经用水车捣米。用水车,或者风车夯土算什么希奇?”在走之前,他叮嘱赵封快速将村寨以及城墙建立起来。赵封苦笑辩解,建造夯土城墙这种工作,并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够完成的。张定列举出这个奇怪的例子,说是在汉朝的时期,便有人用水车捣米。当赵封问他到底如何建造这种水车的时候,他用毛笔连续画了几个图形,然后又摇头叹气。“你告诉那些工匠,谁能研制出来这种工具,当可升为士,不必再有劳役之苦。其实甚为简单,只不过是一些传动而已。”

    他决心在自己的这一点点并不是贴心跟随自己的民众之间,先实施自己的制度,看看制度带来的效果如何。而乞活妇孺,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劳役,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落差。何况他们每人家中,都有战士在队伍之中,因而对于前方的亲人需要的辎重,自然是十分热切完成的。

    “传动?”

    “对,传动,水推水车,风推风车,只要中间一些传动,利用齿轮,吊轮,绳索等等便可吊起夯土的石块,然后有一人操作石块即可。”他画了几个部分,然后用绳索将其连接起来,脸上带着喜色说道:“成了。”

    “什么成了?”

    赵封看着他用毛笔涂成一团的画,只见其中的水车与夯土的石块之间,连接着各种绳索,绳索被各种曲柄以及滑轮约束着。水车一动,绳子在曲柄与滑轮的约束下将重物提起。只是光是如此,也不能夯土。他看着张定,张定尴尬一笑道:“当日的机关学,几乎全部交给了老师。你让那些工匠在这个基础上再改改,或许能够提高夯土效率。”

    赵封却两眼佩服的看着张定,虽然张定提议的夯土工具并没有搞出来,但是搞出来的这个,能够轻松的将土提升到高处,已经大大的缩小了工作量。他不由的佩服道:“将军难道是鲁般传人,或者是墨子传人?”

    “他们哪有我如此愚昧的传人,我不过是当日看到史书上因为有人因为水车封候,自己琢磨了一些罢了。”撒谎让张定的脸色看起来不慎自然,虽然自己是不搞工程,但如今却连这个一个简单的传动体系都搞不明白,岂不是让他人笑掉大牙。

    赵封疑惑的看着有些遮掩的张定,也不再问什么。等赵封研究了一阵,张定却又叮嘱赵封:“此去当先收集小船。对渔民,以及船工仔细询问,加以笼络。若是海上有岛,当可为转圜之地。”

    “大军,取道罗家坞堡,而会渤海。”金鼓声将分别的两支队伍的脚步声瞬间淹没。

    河上,风。

    凌峰身上染满了鲜血,随行的五只小船已经沉没了两艘。小小的战船上,已经挤满了蜂拥上来的人。看着这些和自己同样肤色,同样眼睛,一身褴褛,却眼睛之中透出疯狂的水上杀手,他一阵阵的绝望。

    难道天要让亡我?看着已经远远冲出的祖焕的坐船的,他的心理一阵安慰。今生能够得到祖逖这样的大英雄的肯定,那么也不枉自己从江东破家跟随,死,也算死得其所了。手中的长刀深深的砍在砍杀前面一个水兵的匪兵身上。一抹刀光从他的身边掠过,躲闪不及之下,他直冲向那人身前,那人一惊,身体后撤,长刀在凌峰的背上狠狠的滑过,鲜血撒满了整个船舱。长叫一声,他一把短刃插入了那个水匪的肚子之上,水匪身体猛然一顿,随着他的短刃拔出,鲜血与他的鲜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顺着船沿流进河里。

    “同为晋人,你为什么要阻击我们?”看着留在一起的鲜血,凌峰放下了手中的短刃,他的脸上显示出一种无奈的苦笑。身边的水兵的厮杀声,已经逐渐传不到他的耳朵,不是他们都死了,就是自己快要死了。

    “呵呵...”那个水匪冷笑着,鲜血随着他的笑声,从肚子里边汩汩冒出。他已经有五十岁了吧,凌峰想着。水匪看着自己的肚子,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江左那些狗皇帝,自己将江山搞成这样,还说什么江山社稷。你可知道,我得妻儿怎么死的?”

    看着凌峰疑惑的眼神,他踉跄的站起身来,口中大喊:“没有昔日那八个姓司马的混蛋,我的妻儿怎么能死?你说,我应该为谁而活?我要杀,杀光这些姓司马的混蛋。”低头看了一眼凌峰还有小船之上层层迭迭的尸体,黯然说道:“还有你们,这些帮助司马氏的混蛋。”

    “祖公是不同的。”凌峰想起那个头发斑白,身体虚弱,却依然孤身去说豪强的老人。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你帮助石勒,却让更多的晋人丧妻失子,难道你不知羯胡驱民为食吗?”

    “我不知道。”水匪一手按着肚子,一手大声吼到。“我也不想知道。我管他吃谁?我只要找司马氏报仇!”他踉跄着捡起掉在船上的长刀,回身走了过来。凌峰用半边身子依靠着船沿,手中握着一柄血刀,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可知你父你祖正在看你,你这个典宗卖祖的忤逆子。”他喘息了一下,又说道:“你可知道那些被羯胡被屠戮的士民在看着你,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水匪。”

    “我没有典宗卖祖”水匪大喝一声,一刀将凌峰手中的血刀劈飞,“我没有丧尽天良~”他声嘶力竭,举起刀就要将凌峰劈成两半。不知道这史书上,是否会记得我,凌峰微微一笑,闭目等死。

    水匪的血与他的血留在一起。船顺着河水,洒下条条暗红色血迹,他养育了他们,他又承载着他们,他看着他们兴盛勃发,看着他们相互厮杀。他无言的流淌着。

    此刻,正在河南的祖逖翻动着前几日的战报,心中一阵不安。

    此刻,石生至武邑,商讨如何攻击冀东。

    此刻,崔甸与河间豪强互生间隙。

    有汉533年九月下旬中,祖逖使祖焕乔装前往河北,张定筑望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