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第十一章 何日归兮,荒野血辙(1)

    第一节

    军令如同潮水一般,向着雌伏于渤海的诸位豪强坞堡村寨涌去。先是号召渤海众位豪强建立公议的召令,接着便是从各处豪强之处抽调人手建立联合守卫营的召令。随着张定军平定武家坞堡以及罗家,程家的的屈服,以及小村小寨的归附。各处观望的豪强在万般无奈之中,将各自的族子送往渤海参加公议。虽然他们仍然不断地在权衡着张定与身在武邑地石生地兵力对比,因而不肯完全归顺。但张定无疑在于渤海诸位豪强的争斗之中,取得了暂时的上风。虽然在赵封,冯良等人的阻止下,张定妄图强制让那些大小豪强出劳役的决定,并没有实行下去,但是从那些东边豪强派遣人员协助建筑坞堡的举动来说,已经令张定甚为满意。

    只是,武邑的大军仿佛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放下手中各种报告,张定揉了揉脑袋。河间传来的消息说,崔甸有意在羯胡大军皆屯在武邑对峙期间,进攻博陵或者高阳,那么他很快就要派人使者,让自己牵制武邑当面的敌人。牵制当面伍万之敌,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前往乐陵的使者走了吗?”他端着茶杯,向侍立在一侧公孙兰问道。不知他的眼睛是否有些眼花,总是公孙兰看起来与往日略有不同。她取掉了平日长长穿着的宽大的盔甲,一袭月白的衣服让人感觉到站立在哪里的是一株婷婷的水仙。脸上的倔强仿佛消失不见,仿佛有一丝忧伤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脸上。

    “刑文见过道师之后,已经与谭知一起走了。”公孙兰的声音仿佛与往日不太一样。柔柔的,让张定的有些烦躁的心中一阵平和。

    刑文是张定收拢的流民中不多的士子之一,他将这些士子从流民中挑拣出来,年老的,让他们跟随王平一起教育那些孩童,年轻的,则将他们充为了自己的幕僚。这些士子的实际经验十分稀少,只是冯良,赵封等人,却是公务繁忙,无法脱身。又想到了那个出谋划策让五斗米取乐陵的谭知,这个谭知,实在是个人才,但是却不肯为自己所用。

    张定这一次派使者前往乐陵,便是请乐陵派遣军队前来,与刚刚掌管武邑的石生对峙。他昨天得知,石勒对自己的儿子石鸣因为被冀东接连的发生的事情吓的在武邑停住了脚步而万分的生气,因而派了前一段时间身在河南的石生。看着石勒不顾河南祖逖的攻势,将大将派遣到这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很自然了。想到崔甸在石鸣逡巡不前的时候,不向北攻占博陵,高阳,却在石赵换将之后进行。他心中有一种骑兵将河间夺下来的念头,河间众人不知道想些什么,如今只能够希望乐陵能够履行当日的盟约。

    “平之,那个谭知不知是否可靠,将他放回乐陵,是否纵虎归山?”公孙兰在一侧担心的问道。

    “无妨,乐陵掀不起风浪。”他摇摇头,接着说道:“何况今日互为盟助,岂能将谭知继续扣押在我渤海,其不是让乐陵以为我等没有诚心。”

    他端起放在一侧的茶杯,喝了一口。想着要一会让讨论的事情,抬头却看到公孙兰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何事需我作主?”

    “也非大事,只是有关那日你送到我营中的姑娘。”

    “武眉?”

    “那个姑娘,让于我做了亲卫吧!”

    张定的嘴巴大张,这个武眉看起来不要说拿刀弄剑,就是走路都让人担心是否会掉队,竟然让公孙兰选为亲卫,不知道公孙兰在想些什么。

    “那天送她去的人,没有告诉你她准备策反张庆?”看着公孙微微点头,张定心中一声叹息,这些女人,心底里想些什么。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向立在一旁的亲卫喊道“押武眉过来,我亲自问问她。”

    “你会武艺吗?”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武眉,张定没有好气的说道。他不想杀武眉,一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实在下不了手,二是顾及到刚刚平定坞堡之后,渤海豪强的对他处事的观望。

    “略微懂的一些,我听公孙统领说将军的武艺也是一般。”跪伏着的狐狸精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气,犹自娇声说着。

    “哦?那你是否想要刺杀我为你父亲报仇?”

    “小女子不敢,奴婢前几日不过是一时胡涂才作出那事。公孙统领已经与小女子讲的明白,家父是咎由自取,何况我家大小均在将军掌握之中,叔父也曾教训过小女子。小女子今后当一心一意,为将军上阵杀敌。”

    “你能这么想最好,你可知道你父亲长与那些人来往?”这个问题,他问过武家的几个兄弟,但是武家兄弟只是推说武峰行事,连坞堡内众人也一起隐瞒,因而不知。他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过于逼迫,因此只当如此。

    “我父亲交游广阔,除了附近的罗家,还有河间,武邑的豪强也有联络。具体如何,小女子确是不知。”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发怔的张定,又说道:“小女子不敢隐瞒,若是知道,定当告诉将军。有一个问题,不知.....”她吞吞吐吐,回头看了一眼公孙兰,看到公孙兰点头,才问了出来。

    “不知将军是否将我赏赐给张庆统领?”

    “张庆?你还想去离间张庆吗?我已经将你叔父的女儿赏赐给张庆,并且准备为张庆定了亲。你就好好做公孙兰的亲兵吧。”

    “多谢将军宽恕!”武眉的声音带着稍微喜悦的颤抖,“小女子以后理当为公孙统领与将军赴汤蹈火。”

    “呵呵~”赴汤蹈火?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一会。

    “你退下吧!”他看着武眉退了下去,才向着旁边的亲兵喊道:“传冯良,程方一个时辰后前往大厅议事。”

    张定走入大厅后不久,两个人便先后来到。程方的脸上微微冒着热气,相比是刚刚在训练士兵。这个刚刚上任抛矛营统领的程家坞堡的主人,不得不将自己的前途与张定紧密的连接在一起。当在张定前往罗家坞堡的时候,他孤身一个人前往坞堡内与罗家家主商谈。当张定要建筑望平堡的时候,他派出族中老人子弟前往渤海各个豪强处游说,让他们出人出力。

    “你们可知道没有送来参加公议的附近大豪强,有多少家有质于襄国?”他问两人到。

    “不多,在襄国被质者,大多是大的坞堡豪强子弟。渤海之内,不过一两家而已,附近河间,武邑,乐陵,厌次,也多有被质者。将军,不可鲁莽行事啊?”程方心中大惊,难道张定心中发疯,要去攻击那些个不听他话的坞堡,不管什么理由一一拔掉。

    “你莫要多管,你先将这些人家都列举出来,将他们的位置都列出来,我有大用。”想起程方的疑虑,解释到:“今日早上,我想起武家之事。因而想到这些问题要防范万一,不可寄托于每次临时发现。将这些人挑选出来,然后多加监视,当可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程方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那些有质子在襄国的一一都写了出来,不光是渤海的,还有附近河间,武邑,乐陵,甚至刚刚被攻击过的厌次的。让冯良在一侧画图,先将渤海内的合流山川一一画出,再将渤海境内的豪强一一标出,然后再圈出那些没有派人前来公议的豪强。再将那些有质子再襄国的豪强也一一标出。一个时辰后,一张简易的渤海郡图,就显现再他们面前。

    “很好,若有这张地图,我军进退之间当有屏障。”他拿着地图,看着地图详细明了,这才满意的笑了。放下地图,对着程方说道:“叫你前来,还有一事,前几日我等收拢了些许村寨,那些村寨首领想要与我等结亲。于是我便允了程望等人的亲事,却不知道程望是否知会于你。”

    程方苦笑一声,程望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平日因为是庶子,在程家也没有多少关爱,兼之自己送他做人质,只怕恨他都来不及,所以这个事情,他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却不敢埋怨张定自做主张为程望定了亲,只好向着张定行礼感谢张定对程望的照顾。

    “这次我军有大收获,不禁程望,连张庆,田城,万安等各个统领都定了亲,只等情势再稳一些,便可以成家。”冯良乐呵呵的解释到。这一次定亲,却没有他半点事情。他,赵封,齐单,三人却利用各种理由推却了张庆的乱点鸳鸯。

    “不用谢我,程望入我乞活,自当照料。”他让程方先回军营里边练兵,看着手中依然拿着那张地图,逐渐的开始想着应该处置那些不战,不降,也不交流,闭门谢客的豪强。

    “乐平,如今石赵换将,将不利与我,我等学习祖豫州如何?”

    “祖豫州?祖公又有何两侧对待那些墙头之草?”

    “我曾闻祖公北伐之初,与那些有质子再襄国的豪强假意相互攻击,以获取他们的忠诚。然后慢慢这些豪强感激于他的恩德,倒向于他。”

    “嗯,若是时间长久,不失为良策。但祖公背靠江左,石赵兵力稀少,因而这种方法方能见效,如今我等却处于羯胡核心,恐怕甚难。将军要若要收复这些墙头草,恐怕还需要战场之上胜利相配合,否则终究是镜花水月。”

    “也是,只是我军与石生对峙还可,若要进攻,非乐陵,河间,渤海倾尽全力方可。可惜乐陵一心只想自保,崔甸又欲趁着石生初来,欲北上劈敌人。如今我等,宛如被绳索缠于身上,动弹不得。没有大败便是万幸,何处能有大胜?”

    冯良从张定手中结果那张地图,目光顺着渤海向着左下方看去,哪里却并没有标出什么。他看了一会儿,大喜到。“将军可知道段匹磾呼?劭楫段匹磾被困于厌次已久,若能攻破孔苌,迎段匹磾北上幽州。那么石生手中所领的鲜卑兵众闻听故主前来,或有反覆。”

    “此话怎么讲?段氏鲜卑不是原在辽西吗?”

    “段匹磾早被驱逐至厌次,他在幽州,并州的鲜卑、汉人之中甚有威望。只是孔苌兵众多位羯,氐,羌三胡,战力强劲,非我军单独能破。此计也不过远水而已。若崔甸北走,我军单独面对武邑之石生,兵力唯恐嫌少,又有何能分兵。”

    “若是想破孔苌,即便我军我心也是无力。但是若提一军,攻破孔苌之围,然后携段匹磾迅速跳出,是否可行?”

    “若此计成功,我军当得一大助力,攻守之势当易位耳!恭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