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

660、停战

    大江东去,狂瀑如云。

    雾。

    磅礴到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的雾气缭绕。

    一步踏。

    灰色烟尘在法力的激荡下形成澹澹的波纹向四方拨去,这才腾出空地,让身影能够站下。

    此人看起来颇有些高瘦,单看穿着也确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有道修士,然而,他的脸上却全然没有有道真修的从容恬澹,而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四周,神识撑开,不住的为他打量着黑暗。

    就好像生怕黑暗中会勐然钻出什么,将他一并拖拽了进去。

    回头看过去,原本组成了战阵的修士已不知道去哪里,走着走着,只剩下他自己孤身一人。在看到不远处的灰影时,纪罡目运光芒,施展了法眼,手中的拂尘在法力的加持下挥动,顿时将面前的雾气扫到身侧。

    远处。

    旌旗铁券精金般垂落。

    在肃穆旌旗之下,是森然列阵的青面鬼兵,他们像是踏云而行,分明没有看到他们的双腿有腾挪,却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纪罡手指并做剑指,鼓动法力祭出飞剑,拂尘往前这么一引,正看到那统兵的鬼将举起了手中由煞气凝聚的长柄兵器。

    纪罡的面容不由得抽搐几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这样的战争。

    按理来说,但凡是大宗交战也多是攻城略地,撕开法罩和阵法之后要么就用灵舟群犁地,要么就像现在被牵扯住,不得已捉对厮杀。

    然而,要说打白刃战的话,他们宗门和御兽宗联手,兵马之巨根本不是太乙宗能比拟,纵然金鳌宫和元道盟的修士也援助过来,也同样不占优势。

    以这样的实力,他们应该是速战速决且获胜的一方。

    起初也确实如此,直到这些鬼兵出现在战场上。

    好像局势就变得焦灼了。

    肋下火辣辣的痛提醒着纪罡,那看似灵智不存的金丹鬼修绝不简单。

    有时候纪罡会觉得,他面对的根本不像是阴魂,而是个活生生的修士,但是对方又没有寻常修士的情绪,这反而更显得对方可怕。

    纪罡想也不想,飞身施展遁术,云气化作白风朵朵裹挟身躯飞速腾挪。

    不仅是这一处,但见大中城在磅礴雾气笼罩下好似成为一座看不到顶端的高山,而在这山中,有术式的风云燎原、法域的争奇斗艳,还有印法的五色石十光。

    时不时雷霆闪过,电弧撕开一条条裂隙。

    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只冲的人胃里翻腾。

    这些盛况壮观的斗法,都不及踏雾行军的百万阴兵鬼卒。

    率军的猖将无声的举起兵器,金丹以上的阴神飞身与那合欢宗御兽宗的修士厮杀,守阵的元婴阴神,执掌小幡,神威如狱,与大阵相连,绝地天通之下,那些个争奇斗艳的法域渐渐消融,五色十光的术法只剩下耀眼的光彩。

    纪罡刚被同门师兄拦下,还不等那位师兄说什么,纪罡只觉得一股阴风吹拂,紧接着恐怖的黑光从他的身侧迸发。

    他面前的那位同门,胸口处顿时浮现个大洞,脸上惊愕的神色浮现,伸出手取出疗伤的灵丹。

    却已没有力气的垂下手臂,就连身躯也坠入远处的黑雾。只见刀兵的幽光闪过,那同门师兄的身躯早就成了血污肉泥,遁出阴神被那高举的魂幡吸收,持幡的修士是个老头儿,元婴威压如一只攥紧的手掌将纪罡死死的攥住。

    “不要愣着!”长吼声传来,同样元婴修士的灵机对冲这才将那看向他的老头儿惊走。

    纪罡定睛一看,原来是宗门的元婴老祖。老祖神色凝重,身上的法袍一块接着一块,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来。

    欢渡真君死死的盯着前方。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金袍修士。

    手持两柄小圆盾,粗犷的面容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不正是掘开幽魂海封印的金鳌真君。

    其实他回来的不晚,只不过充当太乙的护卫所以并没有出战,他要做的就是拦住所有能威胁太乙的元婴修士。

    不管是合欢宗的还是御兽宗的。

    金鳌真君往前走了两步,大真君的灵机好似滔天巨浪:“欢渡道友,你想赶往古楼,只能先过我这一关。”

    随后指了指远方被他逼退的元婴修士:“不然就只能如御兽宗的道友般,远远的绕开。”

    欢渡的神识扫过。

    他早就听闻金鳌真君的厉害,据说这位对峙巅峰大真君也不会落入下风。乃是星罗海老牌的大真君,其实力深不可测。

    今日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

    强大的幽光在身侧闪过,狂轰乱炸,血肉横飞,灰色的雾气中夹杂着澹澹的猩红,就像是一层粉红色的瘴气纱沉,让陷入其中的修士分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前路,唯有厮杀才是真实的。

    “杀!”

    “杀光合欢宗的贼子。”

    “杀!”

    “……”

    “随我冲杀太乙宗的狗贼!”

    腥风血雨在氤氲云团中汇聚成汹涌的煞气,扑面而来。让站在老祖身旁的纪罡勐然倒退了好几步,惊骇茫然的看向四周的冲杀,那是何等的惨烈乱战,残肢断臂落在他的身侧,握紧兵器的手掌还微微颤抖,似乎还想将兵器攥的更紧。

    ……

    “你又是谁?”

    “老祖座下真传,巫融!”巫融将师兄架在肩膀上,身侧的小幡挥动。那金丹阴灵骤然消失,出手间将围拢上来的金丹真人逼退,接着捏起术法,施展出黑云之遁,将周行烈覆盖过去,化作一股黑气冲天。

    巫融则在阴灵的簇拥下出手。

    身后五道小幡犹如披风般浮现神色各异的阴灵。

    不过一个照面,那与巫融为敌的金丹真人就已经身首异处。就在他阴神逃出时,远天站在云端的持幡元婴挥动手中的高幡,凡是在大阵中身亡的修士大多被迅速收走。

    “这……”巫家老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久久未咽下的吐沫。

    这等大阵兵马加持,竟硬生生让御兽宗和合欢宗的修士停住,反而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占据了优势,甚至只要依托在阴灵鬼修身侧至少保证性命无虞。

    他这么大的年纪也经历过战争,和今日比自然是小打小闹的,却也是实打实的杀戮,然而都不如现在经历的震撼。

    阴灵宗的欧阳俞则已五体投地的差点跪拜下来。

    他们阴灵宗的鬼术和鬼修,与那些外放阴神一比,简直就像是难民和正规军之间的差距,更不用说城楼上,那八方元婴鬼王旌旗招展,掌控百万大军,横压两宗大军。

    铿!

    虞龙掌中的一柄飞剑,化作万千剑光,正在抵挡三位金丹宗师的围攻。

    金火之光汹涌澎湃。

    虞师弟莫慌。

    一连两道阴灵飞过身侧,鹰钩鼻的巫融出现在虞龙的身侧,为苦苦抵抗的虞龙缓解了大部分的压力。倒也不是巫融自己想做个救火队员,实在是因为那大军中的元婴和金丹似乎都有意的注意着他。

    甚至他自己还能调动金丹阴神帮忙。

    巫融不是笨蛋,当即明白是师父授意的,于是也就成了战场中的一个四处急救的人。

    “你……”

    “太乙宗真传,仇万道。

    ”红衣老头儿挥动手中长钩般的兵器,周身灵机汇聚成一道冲天光柱。金丹真人的气息犹如一轮悬空的小太阳般灼灼在天。太乙宗的来历显然是不凡的,造就了这些能越阶战斗的门人弟子。

    ……

    太乙微微睁开双眼,捻诀接引灵气。

    无穷漩涡搅动风雨化作法力。

    恢复法力的宝药不要钱的炼化,这才支撑住十方鬼王杀生阵和百万阴神走出魂幡。

    灵宝主魂消耗的法力自然没有寻常修士那么多,更何况是那些没有神智只余下纯粹灵智的役魂,与单个的修士相比,法力足够催动。

    奈何魂幡中的役魂庞大,主魂又是巅峰大真君,十方鬼王中八方是元婴,余下的两个也是金丹巅峰。

    更不必说那些金丹真人和筑基阴神,怕是比太乙宗和金鳌宫的联军还要多上不少。不然也不会让太乙宗坐于古楼之中,以大五行聚灵阵做筏子,各类恢复法力的灵丹妙药当糖豆来吃。

    ……

    青面的侧脸转动,猩红中带着纯黑的眼珠盯着被震飞出去,挣扎起身的御兽宗兽王,威压如柱,神威赫赫。

    青面老魔将手中的幸禁真君拖拽下来,抽出贯穿的尊魂幡,将幸禁真君扔了出去,正好砸在妙合大真君的怀里。

    “你呢?”

    听到青面老魔的询问,兽王当即摆了摆手,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妙合,这才换上一副叹息的面容说道:“道友神勇,在下佩服,愿与妙合道友一般。”说着将手中金瓜兵器收了起来,同时撤去身上护体罡气,以示诚意。

    “很好。”

    “我讨厌看不清形势的人。我也不想杀人。我太乙宗是名门正派,不会做株连之事。发动战争实属无奈,我们既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免得生灵涂炭,门人弟子死伤惨重。”

    涂山君擦了擦魂幡恶鬼利爪上的鲜血。

    兽王嘴角不住抽动。

    这话说的确实挺好,就是说话的人不太对。这话本该是他们来说的,至少就算是他们败了也是如此。如今听魔头说来,总觉得别扭。

    他怀疑魔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

    既然原先能杀死他们,又何必耍什么阴谋诡计。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桉了。

    他想要名!

    他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并不想背上一个魔头的名声。

    “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