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诡殊途之龙隐村

龙隐村 第一章 310

    从武当山回来的两个星期,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思索记录着一些事情,蛇骨就放在旁边,我不清楚爷爷把它交给我有什么特殊含义,我问过爷爷三次,他都不肯说,只叫我好好保管。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爷爷给我讲了许多山精野怪的故事,大多不可考证,只有爷爷养了很久的那条小白蛇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那条小白蛇额头上有一个醒目的‘王’字并且有一个奇怪的特点,爷爷不论喂它多少,它也总是长不大,三十多年还是小时候的长短。而我家至今仍在供奉着沙窝岭那条大蛇的牌位,我时常想这其中必然有着一定的关联,可等到我十五岁的时候,爷爷养的那条小白蛇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我不知道那条蛇是死掉了还是爷爷放它走了,我也怀疑过蛇骨是否就是那条小白蛇,但是爷爷不让我问,这事也就没了下文。

    我家是做古董生意的,我老爹唐大秀才是‘作古’高手,简而言之就是制作并贩卖西贝货这种赝品为主,但是是掺着极少的真品一起卖。这行有‘捡漏’和‘打眼’的说法,因为买古玩凭的是眼力跟经验判断,买对了叫捡漏,买到假货叫打眼,假如不小心买了假货打了眼,也只能认栽,权当交学费,没有找后账一说,这是古玩圈的规矩。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积累了些眼力见儿,但这两年行情愈发不行,而从我爷爷和我老爹唐大秀才的口风得知,过不了多久,老唐家这门产业就得由我接手了。我自认为不是做生意的料,前两年也就跟着二叔跑过几次货,这我倒是很有兴趣,因为可以增长很多见识,天南地北的人,天南地北的货,形形色色的离奇故事可比像我老爹一样整天待在店里喝着茶养老强,我虽然性格比较安静,也喜欢格物,但我内心却是个奔腾的少年,向往着有一天能翱翔在自己的一片天空。我知道这都是在未来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我会接手我家的店,成为唐家的顶梁柱,尽我之责。包括二叔带我的时候,大概也是为了将来我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掌柜,但他从不会强迫我做什么,这也是我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主要原因。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二叔,可能去外省收货了。

    我们家生意愈发不好的主因还是真东西太少了,真的好东西那是更加稀缺,要盘活还是得有能撑门面拿得出手的好物件儿,一想到以后要每天面对这些,我头都是大的。

    大量的思考让身体上都格外疲惫,于是吃过晚饭就睡下了,直到半夜被尿憋醒才发现有人给我发了一条陌生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山里有人,地下有鬼。欲得明器,速来搭救’。说实话看到明器我还是有兴趣的,而让我寒毛乍起的是最后两个字:唐安。这个间隔出来的署名居然是我的名字,我开始推测各种可能,第一,如果这个人想用明器为交换条件而向我求救,他一定是认识我的人,他的表述不够详细,那么很可能是他在极其危险的环境中,时间很紧迫的情况下发出;第二,正常来讲,这条短信不该在末尾署我的名,如果向我求救,‘唐安’两个字应该是排在最前面,而不是最后用间隔号署名‘唐安’,这种格式上的低级错误太明显了;第三,最不合理的解释,是另一个我用一个陌生的号码给我自己发了这条短信。

    我让厂子快速检索了这个号码的发送地,定位是在贵州黔南的龙隐村。

    310的短号让我觉得这个数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厂子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龙隐村那个地方在六十年代是黔南地区的一个著名村落,但后来出现了一个重大事件,与这个事件有关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

    从那个事件起始,龙隐村就变得十分邪性,也是因为太过邪性,反而吸引了一批又一批作死的游客前往那里探求未知的恐怖。据到过那里的人口述称,每到夜里他们熟睡之际,村里就会响起一阵阵吹啦弹唱的声音,像是迎亲的队伍又像是送葬的队伍,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谁都不敢出去瞅一眼。

    到了白天,他们出去就发现村里的街道上落了一路的鞭炮和纸钱,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还有带泥的脚印。他们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昨夜的唢呐锣鼓声都是真的,夜里真的有两拨‘人’在迎亲送葬。这诡异的状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所以每一批到过那里的人都会熬不住被惊吓着逃离龙隐村。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龙隐村之所以叫龙隐村,是因为龙隐村的下面盘踞着一条玄蛇,世代护佑着村子,所以才叫龙隐村,而村里也有明清时信众筹建的蛇仙祠,一直供奉至今。

    我因为实在太困了,厂子后面说的话我都听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十一点多。

    刷牙洗脸吃饭,跟老爹打了招呼说跟厂子去外省提货就直奔清流云居。之前跟二叔跑过几次外省,而且有厂子在,我老爹也是放心的。清流云居是一间古色古香濒临倒闭的客栈,因为最近打骨折搞促销我们才斥巨资在这里碰头。

    我提前20分钟先到,告知前台预约了二楼靠南的天字一号VIP雅间,而我刚走到门口却被服务员Lisa告知里面已经住人了。我一脸懵逼,质问她这什么情况,她却立马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不要声张,然后从腰际线那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接过打开看到是厂子的笔迹,让我在天字二号等他,果然有蹊跷。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厂子提着个黑皮箱走了进来,往桌上一放对我说:“隔壁那两位爷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托关系找的前辈级的地老鼠,外省的狠角,给钱卖命。厂爷我这回可是出老血了,龙隐山那边不止‘被困’的目标,还有另一拨人已经在路上,我订了今晚的机票,咱们分两拨,让那两个老鬼先走。”

    “广乁厂同学,你能告诉我你这是哪来的钱整这些?”我一脸吃惊道。

    “嗐~厂爷我平时兼职打零工好歹也攒了些钱,也不算多,就当搁你这投资了,当然请人的佣金大头肯定是记你账上的,这一把要稳!”

    “好家伙,你这是打上我家的名头了,不需要跟他们商量一下计划吗?还有为什么要分两拨走?”我一头雾水。

    “那可不,你们老唐家这块金字招牌还真好使,咱们跟他们走的路线不一样,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另外,那两个老鬼你一定要留个心眼。”说着说着就往床上一趴,“老唐你也睡会儿,可累死爷了。”

    到了夜里八点多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外面有声响,心想应该是那两个前辈动身了,眯着眼又睡了过去,直到厂子把我摇醒已是九点多钟。洗把脸匆匆下楼已经有司机在侯着,15分钟到达武汉天河机场,却没见厂子提着他那个黑皮箱,估计是过不了安检的东西。

    厂子买的是最便宜的经济舱,看着机舱外灰蒙的云层有种不真实的绝望感,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是跟一个汉子,就像每次出门旅游也总是跟一个汉子一起,这不是注孤生的节奏是什么?

    差不多飞了一个多小时,到达贵阳机场,好在赶上了最后一班高铁,又坐了40分钟才到黔南,这里是布依族和苗族世代聚居的地方,风土人情在明清两朝改土归流之后也依然保留了一些原始的本民族文化特色。

    接着就是住店,跟着厂子抄近路走了将近5公里的荒郊野地,耳边阴风阵阵周围时不时还出现一个坟堆,我心里就很妈蛋了,这他妈还算近路?就在我要骂出口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光亮,走近一看招牌写着:‘泄火大保健,脱离尘世胎。’还一横批:‘仙客来’。我顿时明了,难怪这么偏,扫黄都扫不到这里。

    厂子见我有些迟疑,一把勾住我脖子笑呵呵地拐进了这‘仙客来’。我正要向他发难,他却道这仙客来是方圆几里仅此一家的好地方,这里边鱼龙混杂各行各道的人物都有且地利加人和,当地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大多也会在这里进行交易,表面是风俗店,实际是有多方势力掺杂的营口,我们要想更有效地收集信息,仙客来是最好的选择。

    我突然有点对他刮目相看,平常不着四六的这还是头一次回因为一件事把功课做得这么足,都有点不像他了,正思索间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妈带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姐突然出现,说是新到的泰国妞开店5周年满减优惠打八折,厂子使坏说我好这口,那大妈立马两眼放光说我有品味,拉着我就往桑拿房走。

    半个小时后回到房间,厂子调笑我这么快,不得不说,泰式按摩真是非一般的酸爽,差点没把我拆散架。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冰凉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天上灰蒙的云变为墨黑,就等一道惊雷炸破这混沌的天幕。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摸了摸肚子饿意来袭,起床洗漱发现桌子上放着牛奶面包却没见厂子,大概是出去了。

    黔南这个地方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大部分时间受海洋暖湿气流影响,年降水量在1200毫米左右,而我们又刚好在雨量最多的时候来到这边,温热湿冷的感觉真的非常影响状态。

    到下午三点多,雨总算是停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开门声,是厂子,他还带了四个人回来。其中一个是本地的掮客姚老金,一双贼眉鼠眼配上八字胡的瘦削老头,另三个中年汉子据说是卸岭力士一脉,其与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搬山道人相比是最蛮力的一派,说穿了就是一伙没有技术含量的绿林盗贼。

    那姚老金笑眯眯地盯着我看,浑浊的眼珠没有丝毫生气,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我的右手说道:“小哥啊,老汉我看你这两天有一劫难,若是应验了你打赏老汉我两个小钱包你逢凶化吉嗫!”

    我心想你个拉皮条的还懂看相了,就笑说我家世代麻衣神相,我这钱你怕是挣不到了。姚老金依然笑眯眯,与那三个汉子嘀咕了几句就走了。

    那三个汉子是一个妈生的三胞胎,老大裘富贵老实憨厚,老二裘吉祥精明能干,老三裘平安生性懦弱,除了性格不一样,身高长相都分毫不差,估计连他们爹妈都不容易分辨。

    这三个人从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都背着个大包,蓬头垢面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要饭的。厂子带他们去洗了个澡,给他们开好了房,就在我们房间对面,按照计划,明天一早就要进山,所以吃过晚饭就上床睡觉,却辗转反侧了良久,期待与不安伴随着接下来这一整个晚上。

    对于我的擅作主张,似乎没有一个能有力为自己辩白的理由,仅仅因为一条310的陌生短信就赌上唐家独苗的身家性命,在老爹那里就已经是个不孝子了,可我还是任性了,有些事情你不亲自去弄明白心里总会有个疙瘩,我很感激厂子这个二话不说的兄弟。

    尽管我知道离真相已经很近,我还是努力做好迎接它的准备,不至于到无法承受之时丧失自己。

    我想起二叔的一句话,“是因为人的意志创造了善恶因果才同样创造了鬼神”,倘若世间一切行为准则都是分明的,那便不是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