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诡殊途之龙隐村

龙隐村 第三章 螺丝拐弯儿屁

    从我们目前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房屋里的光源,如果里面没有人就很难解释了,厂子打了个伏低的手势,我们便像一条长虫一般悄悄地蠕动接近离我们最近的那间房屋。

    蠕动至窗边,透过破烂的窗纸向里看只有整齐的桌凳床板和一盏煤油灯,确实没人。我们推开朽烂的木门进去,一片墙灰瞬间铺洒下来,后面两个老鬼警惕地扣开保险,对着四周横眉冷对。

    桌凳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唯有燃烧的煤油灯和床板上没有一丝灰尘,这就很让人疑惑了,难道是河边上的那拨人进过这间屋子,走之前没有把灯熄灭。可我们刚刚在外面很清楚地看见整个村子每间屋子几乎都有灯光,难道还有别的人又或者是谁在装神弄鬼故意吓人,我们暂时没有答案。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我们采用守夜轮班制睡觉,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厂子和我睡在床板上,三兄弟趴在桌子上,两个老鬼靠墙坐着闭目养神,而这诡异的环境让我没有丝毫睡意。我想到还没有跟禾咩咩打个招呼,她今天白天肯定还会去竹楼送餐,于是拿出手机想给她发个信息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只能作罢。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各种零碎的记忆片段开始走马灯似的过场。我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艰难地贴在洞壁上向上攀爬。我的视线慢慢被拉长,周围的黑暗被一次次地拉伸扩大,少年发出了咬牙般的低吟,双手的手指都已经磨破,皮肉翻在外面被潮湿的气流持续切割。

    少年距离洞口还有一大半的距离,越往上洞壁凸出的岩石就越尖锐锋利,我似乎能够感同身受这种痛苦,大声喊他却张着嘴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洞口的风不断地在向里面灌入,吹开了他略长的刘海,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14岁的我。

    在我和14岁的我对视之时,黑洞里突然伸出无数双血红的手想要抓住14岁的我,我大声地呼叫,他却惨白地露出了笑容。黑洞像头巨兽将他又吞进了深处,一声巨响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撅把子!”心道不妙,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的煤油灯也已经熄灭。

    我起身拉开门就看见厂子他们五个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一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说是五个,我没有看到裘富贵。

    我走过去拍了下厂子的肩,他对我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并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乱动的黑影让我看。我一眼扫过去按大小隐约判断是一头野山猪,除了明显的体型,它嘴角两边白色的獠牙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这种东西山林里是最为常见的,自古就是农田的毁灭者,而由于它的繁殖力惊人又加上剽悍凶猛的个性,一个落单的成年人在面对一头成年野山猪的时候都有可能会重伤乃至丧命。厂子显然看出了我的思考,他轻声说道:“这不是野山猪,是吃死人肉长大的竹鼠。”

    “没错”,裘吉祥突然插话,“这村子再往上就是一片竹林,那里面是埋葬着苗人的上千座坟冢,阴气极重,这竹鼠应是常年累月地啃食死尸而长成了这种妖物,我太爷说过,人乃万物之灵,所食皆是世间万物精细,人肉之美味进补是为现世之最。”

    我一下想到《水浒传》里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可怕地咽了下口水。就看到那个巨大的竹鼠不再动弹,我们走近发现了它身后裘富贵的军大帽,果然出事了。

    这家伙身上是一层黑得几乎要反光的皮毛,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快速掉落,很快成了一头粉红色的大耗子,接着在粉色皮肤的毛孔中挤出来一只只黑红色的线虫,探出来的部分足有成年男人的中指那么长,密密麻麻就像瞬间又长出了一身皮毛。

    我看得有点恶心,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厂子拿树枝挑起裘富贵的军大帽用打火机点燃盖在竹鼠身上,空气中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我捂住口鼻就听到身后的裘平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地给裘富贵哭丧,说他兄弟几个早些年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有大哥就没有他们兄弟...然后就被裘吉祥一脚踹翻,还滚了两圈,“你他娘个丧门星!大哥死没死还两说,嚎他妈什么嚎?!”

    裘平安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边低着头再不敢多说一句。我看着他那个样子也是好笑,然而想想我自己不也是跟他一样被迫做了许多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情,这都是命。

    竹鼠很快被烧成了炭灰,恶臭也没有那么浓烈了,至于裘富贵现在到底在哪,我能够肯定的是竹鼠是被他打中了要害,枪响之时我们几个是同一时间听到。那也就是说在裘富贵开枪之前他一定是被什么动静给吸引出去,结果看见了那只竹鼠才开了枪。也许是出于自卫,准心当真是没得说,我只是好奇他究竟是被怎样的动静给吸引出去。

    “是铜锣声”,秦老鬼终于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娃娃都睡成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铜锣声,听起来像是迎亲的,再仔细听又像是送葬的,那裘老大耐不住性子端着枪就出去了。”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用余光扫了一下我旁边的裘吉祥。

    关于这铜锣声,我迅速跟厂子确认了眼神,得到肯定的回应。我想起出发前跟厂子通电话的那个夜里,厂子说过龙隐村成为鬼村之后的诡异之处,就是每到午夜时分,村子里就会出现吹吹打打的迎亲送葬的队伍,吓跑了很多人也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探险家’。尽管在如今消息飞速传播的互联网上几乎成为了这个地方的一张名片,当地政府却始终都没有认可龙隐村的旅游性质,也不鼓励人们前来此处,我想这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传言为真,要么是人为作祟。

    可还有一个问题,在我们视线有限的夜视镜下,在裘富贵枪响的第一时间,裘吉祥是怎么知道村子往上还有一片竹林的。我假意问他是否独自上去看过,他的回答很卸岭,“观泥痕,辨草色这一卸岭之法可不是虚夸,在我们来的路上,这方圆百里阴气极重之地我心中就已然有了大概。再加之出现那劳什子竹鼠,我便能肯定上面一定有竹林。”

    “天亮了我们上去看看,这个村子里的房屋我们也都检查一下。”厂子在黑暗中点起了黄鹤楼,“老子就不信还真他妈有鬼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太阳出来得特别早,未免再发生意外,我们没有再分组,背着包抱团‘参观’这鬼村。随着一间房屋一间房屋地‘参观’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唯一可疑的是昨晚还全都亮着光亮的煤油灯今天居然都熄灭了,如果没有人动它,这就真没法用科学解释了。

    我随即就想百度一下,却发现在白天也依然没有信号,我想到不合逻辑的地方,那个给我发信息的短号IP定位在龙隐村,可这里却根本没有信号,说明一定不是从龙隐村发出去的,要么是在寨子里,要么在山里的其它地方。

    但不管那个人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的目的是要我来到这里。二叔曾经跟我说过,这世上最难扯得清的就是恩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捅一刀,作为唐家后人,要学会应对各种可能的危机,关键时候都要以保命为前提。我知道他这话里更多是让我在遇到任何突发状况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把保命放在第一位,作为唐家的独孙理应有这份觉悟。

    小半天很快过去了,我们又花了半天时间考察完上面的竹林,一样一无所获,于是决定再过一晚看看。到了午夜十二点,村子里也没再亮起光亮,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样才正常啊,然后几乎是瞬间的事情,呼地一下桌子上的煤油灯亮了,“我去!”,“俺滴娘诶!”我和裘平安几乎同时叫了出来。我们透过窗纸向外看,点点灯火,真是见鬼了。

    秦老鬼擦着枪让我们稍安勿躁,裘吉祥像一只大老鼠一样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然后给我们一个噤声的手势。透风的窗户让煤油灯的火苗眉飞色舞,晃得人心慌,这种氛围就差一个恐怖的背景音乐了。来这的第一个晚上就折损了一员,不论生死总归不是好兆头。

    地上已经有八个烟头,厂子心里也是焦虑的,在突发状况下他会优先保住我跟他的命,毕竟我这个潜力股还没买保险,而他老爸给全家每个人都买了过百万的保险,他可不是会让人分自己钱的主。我突然想到在仙客来姚老金说的话,虽然还没有应验在我身上,我也预感到接下来不会太顺利。

    “听外面!”裘吉祥猛地回头把裘平安吓得噌一下站了起来,像瞬间长高的玉米杆。我们几个贴着两扇窗户紧紧地盯着外面,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到一只乌漆嘛黑的手从我上眼皮的余光处伸下来,厂子和裘平安在我两边,他们肯定也看到了,这只手划着S曲线‘游’到我贴着窗户的鼻梁处,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看到厂子已经抽出了柴刀,就听到‘噗~’的一声细亮悠长又曲径通幽曲折无比逼仄的螺丝拐弯儿屁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响,那只手吓得瞬间没了踪影,所有人捂着口鼻皱着眉头看向我左边的裘平安,他憋得通红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