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记

第十三章 枯木功

    宗法天道:“阿正对我的态度已经开始好转,瓶儿……还是那样。”

    熊厉道:“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觉得你当初就不该把她带过来,去把宗正接过来算了。”

    宗法天叹道:“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熊厉道:“可她现在对你有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吗,要我说,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这泉州城的女人还不随我们挑,你何必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宗法天道:“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许她做什么,她就不能做什么。”

    熊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娄视勤哑巴似的站在一边,在锦衣卫中数年,他早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宗法天家里的事,绝对是他不该议论的。

    他知道熊厉和宗法天的关系,虽然是上下级,但两人也是好兄弟,这些话熊厉能说,其他人绝对不要说。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怎么看?”宗法天忽然问道。

    娄视勤道:“琉球使团就要到了。”

    宗法天道:“你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娄视勤道:“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宗法天笑了,刚才那一点点的不快不知被笑容挤去了哪里,他道:“有你和蔡丰年在我手下办事,我就是放心。”

    娄视勤也笑了:“那还得是老板你运筹帷幄,熊当家的调度有方,我们不过是跑腿的。”

    宗法天大笑:“熊厉,你听听,这小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熊厉摸着下巴那一圈才露尖尖角的胡须,两眼微眯,对娄视勤的话很是满意,他道:“从前在锦衣卫,我就说这小子会办事,你把他从山东老家找来是对的。”

    娄视勤和蔡丰年都是山东人,两人是同乡,宗法天在泉州站稳脚跟后,派人去找了他们,两人二话不说就随着来了泉州,继续为宗法天做事。

    事实证明两人也的确有能力,这两年把宗法天的生意管理得井井有条,从不出什么差错。

    宗法天收起笑容,眼色逐渐阴冷下来,似要把码头上的夕阳给冻住:“那就等琉球使团走了再说,这段时间不能出什么岔子。”

    熊厉道:“小娄,要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娄视勤道:“已经查清楚了,孙耒走私的丝绸全部来自苏杭两地,一共两家店铺,苏州的苏锦祥,杭州的丝雨绸,具体进货的明细,我已经汇编成册,放在了老板的桌上。”

    熊厉笑道:“他孙耒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情报会做到这个程度,看来这十来年的锦衣卫,还真没白干。”

    宗法天道:“你们可知道,我们和孙耒的差距在哪吗。”

    泉州府流传的歌谣“夜笋冻,白肉粽,师父两头吃不穷”,看上去好像宗法天和孙耒一黑一白,成了泉州两大势力,但实际上只有宗法天心里清楚,他和孙耒的差距很大,尤其是财力上。

    熊厉道:“照我看也没什么差距,他姓孙的不过就是泉州的走私头子,咱们还是牙行头子呢,我们挣的是白钱,他挣的是黑钱,挣黑钱当然来得快了。”

    宗法天道:“小娄,你说呢。”

    娄视勤道:“我们做牙行,和琉球使团贸易,收入不过就是使团瞒报扣下的商品,收入源单一,虽然琉球使团一年两贡,而我们每年的收入也很可观,但比起孙耒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宗法天道:“接着说。”

    娄视勤不紧不慢的道:“整个福建的走私几乎全部被孙耒霸占,集中在了泉州,泉州三湾十二港,港港都有走私,这些人要么是孙耒的人,要么就是些小团伙,仰仗孙耒的势力进行走私活动,所得的钱财,还要分出一半给孙耒,而近两年,孙耒已经不满足于泉州一地的走私,他还派人去联络了广州港和宁波港,想要拓展他的势力。”

    宗法天道:“孙耒的走私商品以什么为主。”

    娄视勤道:“丝绸,茶叶,瓷器,古玩,钱币。”

    宗法天叹道:“你现在还觉得,孙耒不比我们强吗。”

    熊厉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这姓孙的不怕撑死吗。”

    娄视勤微笑:“谁会嫌钱扎手呢。”

    熊厉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宗法天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孙耒这两年忙着敛财,已经忽略了身边潜在的危险,所以才让我有机可乘,除了丝绸,他所有的产业都在福建。”

    娄视勤道:“老板想从他的丝绸开始下手?”

    宗法天道:“只有丝绸业在外地,这是他鞭长莫及的。”

    熊厉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宗法天道:“等琉球使团来了之后,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不急在一时。”

    海平面尽头的夕阳即将消失,海水的颜色更加红了,像是太阳受了伤泡在里面,血液染红了海,天空已阴沉下来,把那本该鲜红的海水压成了暗红色,一眼看去,如同是汇聚了无数亡魂怨气的深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都要照着计划进行,没人知道宗法天的心里正在绘制着一幅巨大蓝图。

    在琉球使团到来前,他还想先陪陪家人,在那之后,可能就要面对一重又一重的巨浪了。

    “阿正,来泉州快一个月了吧,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晚饭间,宗法天问了这句话。

    和他一起吃饭的已经不止宗正一个,还有许瓶儿和宗兴。

    宗法天兴致很高,他觉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还行吧。”宗正和母亲坐得近,扫了一眼母亲的脸色,见她面上不悲不喜,小心翼翼的抛出了这句话。

    宗法天笑道:“阿兴,泉州你可都玩遍了,哥哥还不熟悉,以后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有哪些不知道的地方,你可得告诉他。”

    宗兴道:“放心吧爹,哥哥他聪明的很,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宗法天道:“瓶儿,我听周管家说,昨天你出门了?”

    许瓶儿道:“是。”

    宗法天道:“去哪里了?”

    许瓶儿道:“也没去哪,就是随便看看。”

    宗法天道:“看得怎么样?”

    许瓶儿道:“还行吧。”

    宗法天道:“这样最好,泉州气候宜人,没事就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闷在家里,阿正阿兴,我有时候太忙,你们得多陪陪母亲,知道吗。”

    饭后,宗法天照例打地铺,许瓶儿道:“到床上睡吧,总是睡在地下,难保会被下人看到。”

    宗法天立马把被褥收了起来,道:“瓶儿,你想通了?”

    许瓶儿解了衣睡在床里,道:“随你便。”

    宗法天熄了灯躺在她身边,睁着眼,老半天后,叹了声气:“瓶儿,我们可是夫妻啊。”

    许瓶儿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闭着眼道:“我不是说了吗,随你便。”

    宗法天出了声重气:“算了,睡觉吧。”

    算算日子,琉球使团还有两天就要到了,宗法天心里盘算着,看完了宗正演练的太祖长拳和岳家散手。

    “拳打得还不错,就是力度差了点,也不够准。”

    宗正看看双手,想起在青阳县时,曹文远对他说过,太祖长拳和岳家散手的招式他已学会了,所欠缺的只是火候,怎么到了宗法天这,变成了力度和准确度都不行了呢。

    他只看过宗法天出手两次,一次是提着他和许瓶儿施展轻功,甩开捕快,一次是举手之间就杀了二十多人。

    宗正心里把他和曹文远做过比较,得到的答案是,宗法天远胜过曹文远。

    宗法天道:“阿正,也许在一般人眼中,你的功夫已经很漂亮,就是缺历练,但是你要知道,武功修为越高的人,眼界也就越高,在我看来,你的功夫还差得远呢,不过你也不要灰心,毕竟你还小。”

    宗正道:“我什么时候能成高手。”

    宗法天笑道:“要成为高手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武林中那些成名的高手,少说都下了二十年的功夫。”

    “二十年!”宗正有点失望,二十年后我岂不都三十多了?

    宗法天道:“不要气馁,我刚刚说了,那是普通人,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宗法天道:“比如我要教给你的,只要你勤加练习,十年,你就能有所小成。”

    “那是什么功夫?”

    宗法天道:“枯木功。”

    宗正奇道:“枯木功?”

    宗法天道:“这门武功出自《五藏真经》,乃是昔年武林一位奇人所创,所谓‘枯木’,顾名思义,能让木头枯死,这《五藏真经》乃是最上乘的武学。”

    宗正马上来了兴趣:“那什么是《五藏真经》?”

    宗法天道:“关于这本真经的来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先教你枯木功,你的内功已经有了点根基,学起来自然容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两幅裸体人像,人身上画着几条红线,旁边还有小字标注。

    宗正接过了:“这上面写的就是枯木功?”

    宗法天道:“不错,文字是行气法门,那两幅人像上的红线条是我画的,那是引气入体的经脉走势,红疙瘩是穴位,我都给你一一标注了。”

    宗正道:“看上去不是很容易,我一个人练吗?”

    宗法天道:“我会先教你,等你有了根基后就可以自己练了,不过阿正你要记住,这门武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宗正道:“那宗兴呢?”

    宗法天道:“他年龄还小,不适合练这些武功,等他再大一些我会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