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值夜人

039 该死

    对于梦境层面的交锋,外人根本无力插手。

    至少像依瑞斯特这种,只会提刀子砍人的“脚男”超凡者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在紧张的警戒中,依瑞斯特用余光瞥了安东尼大师一眼,眼下能指望的,也只有安东尼尽快醒过来。

    与刚才相比,安东尼大师的神情更加痛苦,甚至连双手都紧握了起来,一条条青色的血管隆起。

    显然,梦境中的交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豁然间,依瑞斯特转身将匕首挥向身后的黑松,一条粗壮的树枝挥舞过来,撞上了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刀锋。

    如沸汤泼雪一般,和匕首对撞的枝桠应声而断,残枝在空气中舞动着,还未落地就燃烧成了灰烬。

    又一条粗大的树枝直直的刺向依瑞斯特,他后仰如弓,用脚尖钩住一步之外的卡尔,借着向后翻身的力量将卡尔挑飞到了安全的空地上。

    接连几个后空翻后,袭来的树枝耗尽了力量,他反握匕首,借着转身的旋转、蓄力——

    匕首没进树枝的中段,依瑞斯特爆喝一声,强大的战气顺着匕首涌入树枝内部。

    树枝轰然炸裂,漫天飞舞的树木碎屑在空气中迅速焦黑,一道嘶哑的惨叫声如同直接传入了人心之中,在扑簌落下的灰烬中,依瑞斯特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夭寿了,一觉醒来,好好的黑松真的变身树人老哥了。

    特暴躁的那种。

    几声土层崩裂的喀啦声中,黑松粗壮的根须从地面拔出,一张扭曲的“人脸”也在树干中心处慢慢凸显出来。

    本来斜靠在树干上的安东尼被震动的树干挤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依瑞斯特试探着想要将安东尼救出,却被几条抽来的树枝逼退。

    他有些着急——

    安东尼毕竟是个白胡子老爷爷级别的老年人了,这深秋寒露的天气趴在地上总归不合试,要是得了老寒腿……一个七级甚至八级奥术师每逢阴天下雨就得坐着魔**椅上街?

    依瑞斯特觉得那画面太美,在他看之前就会被恼羞成怒的安东尼想办法弄死——

    自家老头子的面子估计也不会好使了。

    何况看这个树人的架势,要是一会儿打起来波及到安东尼……

    虽然他看这个树人的实力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估计他和树人互相打出脑浆子来的力量对安东尼来说也就是刮痧的水平。

    但安东尼毕竟还被禁锢在梦境的战场中,依瑞斯特不想拿这个老人的生命去冒险。

    他试着横移了几步,想要把战场的中心从安东尼身边移开,但就在这时,一直萦绕在周围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

    依瑞斯特转头望去,无数矮小如灌木的树魔慢慢的围拢了过来,这些树魔的表皮已完全枯萎,树枝扭曲着结成了头颅、躯干与肢体,让它们远远看起来仿佛呈现出几分类人的形状。

    这些矮小的怪物通体漆黑,手脚都是由无数细小的树枝缠绕而成,它们的腿细而短,胳膊却长过膝盖,手和脚也大的不成比例,它们蹒跚着走近,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这些丑陋的小怪物已经围拢在了营地周围。

    但它们似乎对活人并不感兴趣,因此只是狂躁的按捺着,等待营地中的人在甜美的梦境中耗尽灵魂的力量,变成它们可以肆意享用的血肉盛宴。

    依瑞斯特睚眦欲裂——

    几只心急的树魔已经走到了那几个死去的哨兵身边,一只树魔甚至已经用它那如同枯骨一般的爪子握住了一个哨兵的脚踝。

    依瑞斯特一击击退了横扫过来的树杈,他身子弓紧,下一刻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那几个袭扰哨兵遗体的怪物。

    身后传来了尖利的破空声,依瑞斯特知道,一条粗壮的树枝下一秒就会抽在他的背上。

    “砰!”

    “噗……”

    依瑞斯特没有回身格挡,他咬牙收紧后背的肌肉,任由枝条抽在身上。一口鲜血不可遏制的喷出,依瑞斯特身形不停,甚至接着抽击的力量又快了一份。

    在树魔即将把哨兵的尸体拖进黑暗的前一刻,依瑞斯特终于抵近了距离,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全力劈出——

    “尔等该死!”

    在战气的催动下,依瑞斯特手中的匕首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一击挥出,不过二十厘米的锋刃如同将空气点燃一般划过一道红色的痕迹,下一秒,一道近三米长的光刃顺着刀锋的方向横扫过几只树魔。

    在几不可察的短暂时间里,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风与声音都消失了,几只树魔的动作也凝滞在了当场。

    而后,夜晚的轻风继续温柔的拂过满地的流霜,吹向了几只树魔身后的大树。

    那几只树魔的身体从中线直直裂开,上半身倾倒的时候,他们甚至还疑惑的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断开了。

    几乎在一瞬,仿佛油脂投进了烈火一般,树人的身体剧烈的燃烧起来,在空气中化为了一片灰烬。

    直到这时,它们身后的巨木才像是被风吹动着,整个树干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痕迹,接着轰然倒塌。

    秘技.龙击。

    依瑞斯特双脚落地,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又是一口鲜血涌上来,他咬了咬牙,恶狠狠的咽回了肚子中。

    附身查看了一下,几个哨兵的尸体都没有什么损伤,他这才直起身子,扫视了一圈周围矮小的树魔。

    树魔们的气势一滞,而后更加喧闹了起来,推搡着仿佛想要冲到依瑞斯特的身前将他撕碎。

    “虚张声势”,眼看着树魔们只在原地躁动着不敢近前,依瑞斯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而后转身望向张牙舞爪的巨大树人。

    树人的动作一滞。

    依瑞斯特将匕首咬在口中,把几个哨兵的尸体逐一抱回了已经熄灭的篝火前。

    三男一女。

    其中一个男性哨兵的年纪看起来都不小了,壮硕的身躯此时却柔软的摊着,他应当是一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在格拉德萨的某栋房子中,是不是还有一个贤淑的妻子做好了晚餐,和孩子们等待着他回家?

    另外两个男性哨兵的看起来都很年轻,他们的嘴角还噙着笑意,在夺去了他们生命的美梦里,他们梦到了什么?

    荣耀的战场、或是美丽的新娘?

    至于最后一位女性,依瑞斯特更加小心的拂去了她脸上的白霜,她有着一头柔软微卷的栗色长发,紧闭的眼睛没有一丝痛苦,如同陷入了温暖的安睡。

    她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无论是那些躁动的小树魔还是那个巨大的树人,都任由依瑞斯特仔细的将尸体安顿好。

    他最后为几个哨兵拂去发梢黏上的碎叶,而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树人。

    在离树人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依瑞斯特脚步一顿。

    而后脸上带起了抑制不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