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宜开业。

    天下第一武馆里多了个黑瘦的小少年。

    据那名矮小老者馆主说，这是他的开山兼关门弟子，同时也是他的爷爷。

    没有人当真，也没有人去细究。

    少年将武馆内兵器架上的兵器挨个擦拭，却遭了老者一顿白眼，“你是来学武的，又不是来打杂的，这些活等会我收些个记名弟子，让他们来干。”

    “我清理一下，就要去矿上做工了。”少年看着老者，“下工之后再来练武。”

    “云溪玉矿近些日子要发生变化，你们的赵督造被免职了，从梅宁县城调了名主簿过来当督造官，所以你今天可以不要去。”老人坐在躺椅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少年提着木桶，有些沉默的坐在演武场的兵器架旁，“我要回院子看看，还有孙婆婆的院子，也要打扫。”

    “行，中午回来。”老头深吸了口旱烟，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朝着少年丢了过去。

    “惊潮拳谱？”许重阳接住册子，看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四个字，既不像行书，又不像楷书，辨别起来极为吃力。

    “翻开，把那个拳架学了。”老人站起身来，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端着烟杆靠在嘴边，一派高人风范。

    “我辈武夫，练拳当达到拳下众生，拳上无人的心境，出拳当如滚滚大潮，管他身前是何物，当一拳覆之。”许重阳翻开这本被磨损得有些老旧的册子，第一页开篇便是如此写着，拳意如山如岳，极为厚重。

    “惊潮拳谱分为三个阶段，就是拳架、拳法、拳意，惊潮拳架的架子很简单，来，我教你。”老者将烟杆往腰带上一插，双腿微屈，双手收于小腹两侧，很平常的一个拳架，但是少年仔细看去，却发现老者从上到下，无时无刻不在颤动，皮肉与精气神的那种契合颤动！

    “拳架，是拳的基础，惊潮拳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拳法，十三洲的武夫，很多人都练过，但为什么没有练出什么大成就？”老者摆着拳架，咧嘴笑了笑，“当然了，天下也就一个杨惊蝉，但我希望以后会多出一个许重阳。”

    少年抿着嘴，按照老者的样子，双腿微屈，双手收于小腹两侧，但他根本不用老人提醒，就知道自己的拳架跟老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急，拳如人生，拳架则如人生之路，走多了自然就成了。”老人也没有去调整少年的拳架，淡淡的说道：“惊潮拳架一次不过三个呼吸，先走桩百万遍吧，到时候我在教你拳法。”

    “？”许重阳双眼一黑，“大爷，我可没答应成为你的开山兼关门弟子。再说了，你不是要教我练剑吗？”

    “拳都练不好，还练剑？”老人抬头看着这黑瘦少年，“你看到武器架最后面那把木剑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看到了。”

    “那把剑，叫岁月。”杨惊蝉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当年天上剑仙三千万，举剑道而上，最终落了个剑断身死的下场，如今在这十三洲之内，剑道的尽头仅仅是修身九境的问道境。

    问什么道？道都断了！

    “岁月...剑？”少年有些好奇的散去拳架，走到了武器架旁，看着那柄一掌宽，长则超过了四尺的木剑。

    “对啊，岁月剑。”老者神色悠然，“剑仙三千万，名剑七十二，何其壮哉，心向往之。”

    少年的身高，勉强比这柄摆在武器架上的巨大木剑高上那么半尺左右，握住了这柄木剑的剑柄之后，少年想要拔剑，却发现木剑纹丝不动。

    “呵呵...”老人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这把剑你想要拔出来，可以，没问题，走百万拳架之后再来。”

    少年拧着眉头，不信邪的再拔了一次，那把名为“岁月”的木剑晃了晃，却最终还是没能拔出来。

    老人的眼角抽了抽。

    “除了这把剑，这世间就没有别的剑了？”少年放弃了拔剑的动作，看向了老人，“剑道既然崩塌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练剑？”

    “你怕了？”老人呵呵一笑，“你怕了，那方才在拳峰之巅，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答？”

    少年挠了挠头，在那山巅，老者问自己愿意学剑吗。

    那十数条庞然大物，其首纷纷下坠浮于身前，狰狞的看着自己。

    所以，愿不愿意，还有疑问吗？

    老人见少年抿嘴不语，便踮起脚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是谁啊，我可是拳上无人，拳下众生的杨惊蝉，你放心，跟我学剑肯定没错。剑道崩塌又如何？接上就是了。”

    许重阳拔腿就跑，“大爷，我先回去看看，顺便再去祥瑞街看看王大哥，中午再来。”

    “好的，好的。”老人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的看着少年背影。

    少年如朝阳，蓬勃向上。

    剑道坎坷，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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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巷，韩府。

    小姑娘韩遂间拽着那只青鸾纸鸢正准备出门，却发现自家爷爷正拢着袖子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要去桃花巷找那重阳跟于飞？”

    “是呀，我要去问问重阳昨天到底淘到金子没，今天好帮他卖了，他好去抓药呀。”小姑娘两腮微鼓，歪着脑袋看着老人有些疑惑。

    “遂间呐，镇上痒序的杜先生，不是今天要带着你们秋游吗？先去那边吧？重阳那边我会派人去问一下的。”老人抬头看向了高空，那天穹之上，本来笼罩其中的收藏家天幕已经彻底散去，大离王朝将彻底接管这座藏宝地。

    一天时间不到，这座收藏家经营了数千年的藏宝地，就被雨打风吹去，一夜之间收藏家弟子全部撤离，留下了一座空落落的镇子。

    那些寻宝人的契约全部转给大离王朝，所以他们暂且还会留下，毕竟藏宝地的机缘还在，不高，但一品以上的宝物，就会超出他们所给予的宝钱。

    除了寻宝人，杂家的李洵则有些懵圈。

    高秣呢？

    高秣怎么没了？收藏家一点解释都没有直接就走了，还有没有把杂家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