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有香莲，韩机现在已经很熟悉，知道她不同于青楼妓女，何况这韩家酒肆，也不容许有青楼女子。

    至于二楼的赌徒，那可是三三两两，偶尔会大声的喧哗，但也不是真正的豪楼赌徒。

    “今日你也知道，这长街来了太尉府里的衙内！”

    “这我知道，已经看到了！”

    “可是宋天萧不但当了知府，竟然还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这不是刚好如你所愿？”

    “虽然如此，也来的凑巧！”

    “凑巧，难道你真的要娶了宋小玉？”

    “没有，我根本不喜欢宋小玉！”

    “宋小玉，长的冰清玉洁，长街人想追求她的人有几马车！”

    楚琼手里拿着酒杯，并且轻轻摇晃着酒杯，她的两只发光的大杏仁檐眼，也在盯着酒杯看。

    好象是在欣赏久别的朋友。

    她舍不得放下酒杯，虽然她的嘴唇很久没碰酒杯。

    胭脂红，依然是如玉的胭脂红。

    在烛灯里放着光，揉碎着酒肆的桌案。

    韩机也一样，他也在摇晃着酒杯，轻轻的摇晃着。

    如同可以把自己的心脏给摇碎。

    他舔了舔干躁的嘴唇，冬夜，更容易干燥一个男人焦躁的嘴唇。

    一杯酒，他已经喝了几口，然而他的嘴唇，却不留一点酒沫。

    “宋小玉如果三天之内不出现，宋家大府可就是欺瞒高太尉！”

    “说来还是你害了宋天萧！”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不是你想娶了宋小玉，宋小玉就不会逃走！”

    “这是父命难违！”

    “所以这次出来，是你父亲让你来长街上打探消失的？”

    楚琼好象预感到了什么，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双眼在酒杯前摇晃，摇晃的越来越近。

    她停下了酒杯，然后抬脖一饮而尽。

    白色的裙子，缀饰的高衿领，可以把冷空气驱赶在外面，褶边的袖袪，收缩着到手腕的金丝棉线。

    发髻上的珠花还在闪耀着桃红的光芒。

    “我父亲今天一直很急，看来正如你所料，都是宋天萧逼的！”

    “这买官成了知府，当然要耍耍威风！”

    “可是这宋天萧太可恶！”

    “好了，你我也是多年的朋友，今晚你有事就说吧！”

    楚琼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她还是看着酒杯，没有往韩机的脸上看个分明，因为在这烛光下，过分的看清对方的脸，反而会让自己的酒意来的更厉。

    因为对于楚琼来说，在长街上，如果选择嫁人，她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选择韩机。

    “那个跟你住在一起的白殷殷，是你什么人？”

    “我们本来就认识的，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听说她来报仇的！”

    “这跟你韩家没有关系！”

    “可是我父亲说这白殷殷肯定是京都的宦官，派来谋杀宋韩两家的！”

    “有这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你不知道你父亲是宋天萧的影子？”

    “这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你真的被书，给泡的糊里糊涂！”

    楚琼这次看着韩机的脸，发现韩机虽然俊俏，剑眉星目，但骨子里却透着傻气。

    一种懵懂，涉世未深的傻气。

    “好了，别问白殷殷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笑靥是楚琼的嫣红两腮下，又出现了浅浅的小酒窝。

    迷人，陶醉，温婉。

    让韩机如在春风骀荡里，有船舫，有长袖善舞，有流水石桥。

    陈晓风杀了金驼棍后，第二天也没看见他在人群里，看着高小光如何的阳光，如何的气派。

    他也没有在晴空里，站在雪融后的白壁旁。

    可宋小玉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原来那天宋小玉跑出了韩家大院。

    到了官道茶亭旁，一个陌生人早就在喝着粗茶，加了几个卤蛋。

    宋小玉一眼就看出了他，他就是方揆一。

    原来方揆一，方记酱醋行的大公子，与宋小玉早有了暧昧关系。

    不过方揆一比较阴冷，从不把一种嗜好，还有欣喜，更有愁怅，放在脸上的。

    他外表是一种风度里的幽默，这样更能获取女子的青睐。

    包括楚琼，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他，如果没有韩机映照的光亮，彻底盖过了方揆一，楚琼的第二人选，就会代替韩机的位置。

    不然楚琼也不会送于方揆一一块腰畔的佩玉。

    可是那天明明是方揆一也在韩家大院里喝着喜酒，并且邀上了楚琼。

    原来是宋小玉，先在长街外的旷野和林间奔跑了一圈。

    让她彻底如振翅飞翔的鸟儿一样，享受着金秋的飒爽。

    茶亭，是她在约定的时辰里最后去的。

    宋天萧陪着高小光，在府内美酒佳肴，还请来了长街的戏班，日夜给高衙内喝酒助兴。

    可是已经到了第三天，如果在见不到宋小玉，那高小光就会大拍桌案，对着宋天萧一顿臭骂。

    还可能扣上帽子，欺骗朝廷命官高太尉。

    到时知府的官还没当几天，还没褥热了知府大案，威风也没有传到七邻八舍，就被高太尉上奏宋皇帝，贬谪荒漠，了却余生。

    一想到如此，宋天下萧便会坐立不下，大汗淋漓。

    连林洁音大夫人都变的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这都第三天了，如果继续等下去，非等出人命来！”

    “谁叫你答应女儿嫁给那酸秀才的！”

    “还不是韩力长曾是我的手下，为宋家的产业，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还汗马功劳，现在女儿没了，你看怎么办？”

    “上次女儿跑的时候，谁想了办法？”

    “是你的大儿子宋景！”

    “如若今天等不到这不孝的女儿回来，我看只有按照宋景的办法了！”

    “这，这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一个高衙内，可是我们宋家的命根子！”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小玉啊！娘求你了，都是娘不好，你快回来吧！”

    林洁音大夫人伤感的泪水又夺眶而出，这几天她受了几次惊吓，皮肤变的阴暗，皱纹也若隐若现，嘴唇的胭脂红也掩盖不住表皮的干燥。

    她用袖祛揩着泪花，又带着忧郁下的啜泣，让她到了神情奔溃的边缘。

    “爹，你找我何事？”

    “上次你偷梁换柱，把香莲当做了你妹妹小玉，现在也碰上了这事情，爹想仍然用你的办法，把香莲给调包！”

    “爹，这不行，香莲是个风尘女子，就算她自己不说出去，如若有人给捅了出去，那爹岂不是会有杀头之罪！”

    “你小子倒想的挺精明，那你说怎么办？”

    “爹，这事情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宋天萧转过稍稍发胖的身子，两眼冒出光来，直看着宋景发光的双眼。

    “儿子，你可是宋家的希望，你可要帮你爹好好想想办法！”

    “爹，我看只有楚琼小姐，可以代替妹妹宋小玉！”

    “楚琼，京都楚松都头的女儿！就是来长街开陶瓷的楚琼？”

    “是的，父亲，只有她可以蒙蔽过高衙内！”

    “何出此言，难道不怕也引火烧身？”

    “不会的，楚琼姑娘美艳天下，高衙内肯定见了会忘记所有！”

    宋景的双眼变的更加发亮，他要把楚琼给推进火坑里，他对楚琼的那种恨，已经彻底的激发出来。

    “楚琼小姐，毕竟不是自家人，外衣也给捅了出去，怎么办？”

    “爹，楚琼小姐我了解她，她性格刚毅，忠贞不渝，象高衙内这样的纨绔官家子弟，她宁可玉碎，也不会瓦全！”

    宋景举起桌案上的杯子，然后深深的吮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胸有丘壑的说道:“到那时，必然会引起高衙内的愤怒，凭高衙内的那傻样，绝对不会放过了楚琼！必然会把楚琼小姐给深锁闺楼，宁可的不到，也不会放她出去！”

    “爹然后可以疏通知州大人汪伯彦，这汪伯彦不是爹的引荐人，与爹有过交情，施些金银，在高太尉那边一说，说楚琼小姐，因为想攀上高太尉的门阀，则冒充妹妹宋小玉，这样爹必会撇清关系，知府之位高枕无忧！”

    “你小子还挺有两下子！这办法妙，你爹还真舍不的你妹嫁给了这高衙内！”

    “是啊！这高衙内纯粹是纨绔子弟，在京都一代臭名昭著，我家小玉可不能被这衙内给糟蹋了！”

    林洁音夫人遂停止了啜泣，脸上的愁云也消散了，她看着宋景，两眼一下子浮现了喜色。

    “明日如果你妹妹不回来，你就派人把楚琼小姐给绑了过来！”

    “是，爹，孩儿一定把楚琼小姐给绑到宋家府上来！”

    宋家的大院的夜晚，一下子显的非常通透。

    盏灯，烛檠，灯笼。

    象燃烧的一团烈火，把宋家府第，照的快着起火来。

    陆小佳在灵牌前闭着眼，也不知道他在夜晚的烛火里想着什么？

    刁斗盏门的酒肆内，依然酒气飘香。

    二楼的小间，两个烛光下的影子在壁上，重叠在一起，好象仍然在诉说着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