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悠

第28章 两桌客人和一个烧火的少女

    “本店虽然简陋,但从不乱收费,姑娘的这些费用,根本用不了二两银子,只收半两够了!”

    “没事的,如果嫌多,那就收一两吧!再少的话,我楚琼也吃不下这些东西!”

    “那就收一两吧!”

    楚琼拔出腰里的端刀,剡剡发光,直接照着她的脸颊,她的脸白皙又丰润。

    白殷殷也切下了一块肉,咬了一口,油腻腻的兔子肉,把她的胭脂红给浸的变成了迷蒙的胭脂红。

    朦胧的胭脂红,已被肉嘟嘟的殷桃小嘴给浸泡了,她好象是在吃着殷桃,就象她的殷桃小嘴一样。

    木门外,静的没有一点风。

    如同木门把风给凝固了流动,木门门头处还挂着一块不起眼的小招牌。

    招牌已经好象许多年没有拆下来,没有用温水洗过。

    悬挂的一根细麻绳,一动不动。

    只有几片残雪在点缀着招牌,灰色的木板,白色的雪。

    “好吃!”

    “一起喝酒,别光顾着喝酒!”

    “好!”

    “这酒虽然是劣酒,但也是烈酒,在这冰天雪地的山坳里,能喝着这酒,更能体现一个少女的狂野!”

    “狂野?是不是只有在这小酒肆里,能感到真正的狂野!”

    “是的,长街上,不可能有在这里,更让人觉的奔放和无羁。”

    楚琼看着酒杯,然后一口就喝了下去,她的心情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

    她从酒杯的晃动里,思索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宋家大院的这次劫持,更让她充满了愤懑。

    竟然让自己代替了狂放霸道的宋小玉,让自己在宋小玉的闺房里躺了整整一夜。

    特别是那高衙内,还大摇大摆的走进厢房,虽然抑制住了自己花心大萝卜的本性,但那两眼直勾勾的睇视着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完全当成了一个任意摆布的宋小玉,这种感觉一想起来,无疑是自己的身心一下子到了崩溃的边缘。

    楚琼暂时忍耐了下来,对于宋景,他已没有了那种怨恨,这种怨恨,只是劣酒一样,没有必要缠绵。

    何况宋家大院权势太大,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长街,如果凭一己之力,对付宋家大院,那就是飞蛾扑火。

    所以她等待着时机,一旦有了天赐机会,她必然会全力以赴。

    招牌,在木门外,静静的没有一点晃动。

    小酒肆内,除了陈旧的柜台前隐约还站着个老头,尖尖的下巴,拉长的脸。

    店内只有孤单的几个人,没有会去数,因为除了酒罐子有着酒气,桌上还有飘着的肉胾香外,其他根本就是睁着眼睛也不愿不看。

    窗户,夯土紧挨着,木框还剥落着油漆皮,漆皮垂着,好象是一个佝偻的老汉在沉思。

    木窦上已没有了裱着的白纸,白纸往往等春天来临时会换上。

    窗口的横木处,还有酱醋油盐,一个少女看着窗外,她的头发又黑又亮。

    火还在灶口处飚了出来,没有燃着她那又黑又亮的头发。

    头发只是如火一样,在缥缈,红的可以被她攥在了纤巧的手里。

    她的手虽然时常拿着劈开的木柈,显的有点灰暗,手指上面还有烟灰污垢,但难掩盖这手原本是白皙丰满的手。

    她微笑着,看着木柈被火缓缓的吞噬,只剩下黑黑的木炭,木炭上已经没有了火焰。

    劈开的木头,还在她的手里,不过这握着的木头,就好象是一把飞舞刚歇的剑,她还微笑着,一脸的火光,映在她的脸颊上,大黑眼睛,长长的弯眉,温润的嘴唇。

    显的更加的清晰,如一团火一样,燃烧着一个韶秀的少女。

    门头上悬挂的招牌忽然发出“吱吱”的清亮声响。

    雪,并没有簇簇落下,门外白皑皑一片。

    不过有马嘶声在有远及近,鸾铃瑯瑯,如有意一样直接传入了小酒肆的木门内。

    木杙还有几个,虽然小酒肆不太显眼,但过来这里的,一般是马路来的多,而徒步的往往很少。

    酒肆的招牌又发出“吱吱”的声响,但晃的柔软无力,如果不是木门外过于安静,没有人能感受到那是风吹动了招牌。

    两个踏着雪地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柔软的雪地,黑色的靴子。

    木门外马蹄的停歇声,还有马的换气声,都在木门外渐渐变的脆弱下来。

    好象只有两个人在说话,但声音却可以斩断冰石的刀剑一样,豁然有力。

    窄小的木门,确实进来了两个身穿厚衿长裾,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

    手里都拿着寒月剑,其中一个剑眉星目,头上带着一顶染过的灰色裘帽。

    另外一个肤色稍黑,浓眉环眼,颔下长着一圈络腮胡,也不乏有一股行走江湖的悍气。

    剑眉星目的先入木门,看了看小酒肆里的摆设,只有三桌子,角落靠墙的一桌空着,中间的一桌则坐着两个漂亮的女子。

    “老板,路过这里,打了一只麂子,借贵宝地,把这麂子给蒸煮了,顺便打十斤酒,要温的!”

    垂下头看着帐簿的老头走出了柜台,他的脚步很蹒跚,如同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倒一样,但他的每一步都如同可以把泥地踩塌下去。

    他的眼神很迷茫,迷茫里没有一点光亮,如一盏豆灯,已经燃尽了最后一滴油。

    但这没有眼光的眼神却是最令人可怕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眼神,也没有人会为他的眼神而去花费时间。

    何况他的眼睛,一直在他的心里明晃晃的亮着,亮如刀锷般锋芒铦利。

    “客官,还要什么?”

    走到桌案旁,也如同是一阵吹过来的一样。

    “外加一盘不要剥皮的炒花生,还有蒸煮了半只麂子,剩下的半只就算酒钱,不够的话可以在加银子!”

    酒肆老板摁了一下又尖又长的头,又蹒跚的走开了,他的脚步轻的可以踩塌泥地,但却又让人觉的毫无力气,只要一碰就会躺在了地上。

    走到厨房的门口,拉开了门帘,门帘又灰又旧,没有人会发现这门口还有一块布,被做成了可以挡门的门帘。

    里面的声音还是很清脆,与门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只有门帘,可以不去看到,却不能没有听到那柔美的声音。

    剑眉星目的男子把剑放在了桌面上,桌面又黑又油,但却揩的干干净净。

    他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成犄角的另外一桌,两个女子把酒当言欢,有说有笑,好象非常的快乐。

    “想不到今早竟然会有人更早的进入山林!”

    另外一个汉子终于说话了,他的皮肤稍黑,颔下还有一圈络腮胡。

    他的眉毛也黑浓,眼睛圆圆的,睁突着象一个鬼神。

    “是啊!这雪地上还有血渍,看来还打了不少野味!”

    “这山林,冬猎的第一人,会是长街的何人?”

    “肯定不是宋家大院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她们可都还在睡觉!”

    木门门头上的招牌忽然又发出“吱吱”的声响,原来是风吹进了酒肆。

    招牌上剩下的雪片也簇簇下落,飘进了木门内,借着木门外照射进来的光亮,雪埃如同是天间银色的珠粉,在向灰色的人间散落。

    楚琼喝干了杯中的酒,她拿起酒罐子,又倒满了一杯,她的脸有点发红,红的跟三月的桃花一样。

    不过她还是转过头,瞟了一下木门外的招牌,这招牌她刚进门时没有发觉,回眸看时,却看的特别入神。

    因为这小酒肆,是山坳里的酒肆,能在冰天雪地的山坳中,有一家酒肆可以让你尽情的喝酒,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怎么这人这么眼熟,不知在哪里好象见过?”

    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刚好看见了楚琼的正面,他觉的很熟悉,熟悉的如同在昨日。

    可是他还是没有记忆起来,眼前的只是短暂的惊奇。

    瞳孔在收缩,光线封闭在眼眸里。

    酒杯,桌案,寒剑。

    一切被遗忘的荡然无存,他的心境里只有穿梭的画面。

    面食店,胭脂红,白衣人。

    昨日的风,昨日的街。

    还有不变的人,是长街的面食店,成了内心的第二开始。

    路。

    没有漫长,却走的不能更近,,没有为什么,因为看到的往往不是自己看到的。

    “楚小姐,她就是长街上开第一家陶瓷店的,她是京都人,是楚氏天龙剑法的传人!”

    华翰这样跟白飞慕介绍着,白飞慕终于发散了瞳孔,彻底的把里面封闭的光线给释放出来。

    他感到一阵轻松,原来在山坳的酒肆里也能碰到第二眼的楚琼。

    这不是意外?难道是有意的注定?

    只有会疑惑自己的人,才会把疑惑这两字解开。

    哪怕是缠绕在一起的丝绐,也能慢慢的被分开。

    他对华翰侍卫使了个神秘的眼色,这眼神跟往常不一样,如同是一颗流星一样,忽然从遥远的苍穹里,飞速的燃烧自己,倏然照亮了一切。

    “这桌案上的兔肉,分明是属于最早的狩猎人!”

    华翰看清楚了近在咫尺的桌案上的兔肉,一盘大蒜炒兔肉,一大簋蒸煮的兔肉胾。

    满屋飘香,满心飘醉。

    “是啊!比我们早的就是她们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