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秘的山坳酒肆
这种热烈的挥洒,更容易激起少女内心的情阕,而楚琼就是这样,才对方揆一有了一种神秘的好感。
这种大胆,直接,楚琼是非常愿意接受的。
可是这几天因为宋小玉的失踪,接着方揆一也随之人间蒸发。
这让敏感细腻的楚琼,感受到方揆一和宋小玉,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楚琼和白殷殷走在了花径上,可见近在咫尺的院落,檐花庭墀,铜扃门扉,黑瓦白墙。
傍晚。
天色提早暗了下来。
烛灯初上时,风往往会跟着进来。
大门口榱桁下挂着的一竹篮子,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风吹在脸上,那是刺骨的冷。
掉漆的盏灯铁皮,坚硬的象干裂的石头一样。
楚琼说的没错,越是看起来阳光明媚,越是将会来风雪的时候。
酉时刚结束,屋外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屋里屋外,一明一暗,暗的是冽冽的寒冷,明的却是灯烛里的春风。
下雪的一夜,并不漫长。
曙光终于在最远的山头出来,照亮了天际的一囿光色。
东边发白,西边仍然青灰。
窗门开了,楚琼推开了轩窗,冷冷的空气,轻轻的吹在了白色苍凉的裱纸上。
发出轻轻的沙沙响。
大地寂寞了,不远还可见官道茶亭。
已有人在喝着烈酒,手指里拈着卤蛋,在大声的说着听不清晰的话。
长街,已被雪拉高了地平线。
房屋如沉了下去,屋顶被压着白雪,上面找不到一片黑瓦。
旗杆下粗大的木桯子,如裹上了几寸厚的白裀,伶仃的只露出一小半,在寒风里接受曙光的温熹。
寂静,洁白,悠长。
曙光里的长街,如同是刚刚洗过的白绫带,可以把清晨的天空给染的更亮。
云层淡了,曙光把长绫带的晶莹,给照的如一个少女穿着白裙,亮的跟镶嵌着珍珠一样。
胭脂马,白衣人。
健马长嘶,溅起了阁楼院子中的白雪,楚琼从马厩里牵出马,驰到院中。
马的鞍轡上挂着皮囊袋,还有箭筒,箭筒里装着翎尾箭。
雪尘不高,但可以溅起在木车上,木车的车毂一半陷在雪地里,白殷殷骑着玉脂般的马,从阁楼的墙道旁奔腾而出。
红衣人,缀裘帽。
马踏雪莲,长轡在手,鸾铃轻盈的摇荡,摇荡的让人摆脱了困扰,困扰只不过悠扬甩过的雪尘。
两匹马驰骛出了院门,花径里已没有什么花,只有柔然的雪,回头看阁楼,如不曾熟悉的原来的朱楹鲂瓦,都已经成了昨夜风雪。
出了花径,风微寒,马鞭却轻的象耳畔的风一样,路间的白杨和椿树,都轻盈的挂着白雪。
衣袂飘了起来,褵带飘了起来,鸾铃瑯瑯。
红衣裳特别的耀眼,如把白皑皑的冰雪天地给增添了火热,这火热可以是一把刀,在燃烧着,把冰封的冷漠,给彻底的分开了两半。
楚琼奔驰在前面,白裘衣,如雪的升华,晶莹的洒在阳光下,忽冽的风,嗖嗖而过,她手里的马缰,在不断的轻轻摇晃。
“殷殷,你看,昨晚果然是大雪!”
“是,好大的雪!”
曙光终于在云翳里消失,杲日温熹的透过淡云,在最远的山头上圆如刚烤炙的煎饼。
远山近了,太阳却更高更温煦,它依然在最远的远山上。
叠嶂山峯,衢水成冰,密密麻麻的树木,象一个个苍白的胡须老人。
在寒风里等候着进入远山的人们,远山下,有一条已不见路面的灌木丛道,过了宽阔的灌木,便出现了林荫,林荫里树木森森,万象冰封。
抬头可以从天空里照下来的光芒,山路上一片白皑皑,只有马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楚琼一年要来一两次狩猎,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也是她的第一次,长街就是这样,谁第一个进入大山,就等于锤响了冬猎的第一声擂鼓。
山林里寂静的很,有阳光也是稀疏的跟秃了头的发顶一样。
树木中却飘着麝香,覆盖的冬雪上,还可见树枝上的蘑菇,干枯的枝叶,寒冷的荄草,嶙峋的山麓岩石。
“有两只山麂……”
白殷殷看见了一只正在低头食草,一只正在警惕的伸长着脖子,翘动着长尖的耳朵,在感受着周围细微的声响。
楚琼没等白殷殷说完,就彀弓一箭,一只山麂哀叫了一声,倒在了雪地里。
另外一只则桃之夭夭。
“好肥的一只麂子!”
“楚琼姐开弓就有收获,则肯定是山林里的第一只麂子,碰到了它想不想不到的猎手!”
“不一定,离这里不远,就在山下,走半里地,有一小酒肆,那里有一对父女,也会进山来狩猎!”
“但殷殷只羡慕楚琼姐,肯定是第一个进了山林,并且第一个获取了入冬来的第一只麂子!”
“麂子有了,我看野猪太大,不如打几只野兔和獾子!”
“好的,楚琼姐,这些都交给我!”
绕了一条山路的道,两旁有薝棘,被白殷殷用长刀剡削的没有了针刺,阳光在林间,就如同是灯柱一样,直直的射下来。
朦胧,悠长,迷蒙。
脚踩在落下的树叶上,干枯发软的被淹没在雪地里。
白殷殷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她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有几颗野果树,还有翠绿的野草。
这野草正是冬天里獾子和野兔最喜欢的食物,周围一切仍然万籁俱寂。
寂静的只有掉下的落叶声,及几声啁啾的稀疏鸟鸣。
阳光依然如柱,如同凝屏在树木间。
靠着山岩巨大的碻磝,作为隐蔽的掩体,白殷殷终于等来了几只野兔。
白殷殷嗖的一箭,果真是一箭三兔。
红血从三只野兔上流了下来,它们吃的野草是如此的新鲜。
野草的枝叶上,全溅满了红色的血,如绿色的翡翠,有融化了的红玛瑙,在腻脂般的浼染。
她们走下了山,一只手各提着野兔,还有一只山麂,则用另外一只手互相舁着走。
雪,被滴落的红血,一路在改变着色彩。
红雪,往往是冬狩里最美时刻所留下的,沙沙的声响,已成为了冬狩里的第一个下山的脚步声。
灌木上,似乎在蒸发着寒冷里的热气,象雪的尘埃,在悠悠扬扬。
走出了林荫,胭脂红,玉脂白,两匹高头大马,显的更加雄烈。
在西风中,如山巇一样,傲立山林。
二骑的少女,象风象雾。
却骑了一里半的地,果然有一家小酒肆。
烟囱在袅袅冒烟,在寒风里淡如透明。
酒肆虽小,但仍可见酒旓。
酒旓是一块黄白相间的绫布,悬挂在一根坚硬的箬竹上。
枯色的箬竹,被牢牢的插在了檐花下。
木门是窄窄的,窄的只可以容纳两个进去。
门枋坚固,门楣也坚固。
都是用远山的粗大的乔木劈出来的,劈的没有裂缝,也没有皲裂的树痕。
门枋和门楣虽然看似陈旧,但依然有轻轻的麝香出来。
木柣高有半尺,门是并排门,看过去有些重量,是实木做成的,门臼的转动,先清晰后沉闷。
两个少女在酒肆的门外,不知在说些着什么,有几根不高的木杙子,她们把两匹马把拴在了木杙上。
胭脂红,玉脂白,小酒肆。
风停了下来,酒旓也静止了,只有酒肆在冒烟,马匹在摇晃着鬃鬣和长尾。
酒肆很简单,简单的只有三桌子,一些矮凳,及几罐酒坛。
窗户也不多,只有两扇,一扇在厨房的后壁上,不大,但可以毫不保留的将阳光给透进来。
一扇在前门的左侧,墙体是夯土所砌,离地面的不到一尺的地方,使用的确是青砖。
酒肆虽然简陋,只有三间,一间用来喝酒待客,一间厨房,一间则必是就寝的房间。
一个已过了中年的老头,胡须不长不短,修剪的很干净,但白中带黑,掩饰不住岁月的蹂躏,低着头正在已掉了漆皮的柜台前,不知在看着什么账簿。
不过有了芬芳,那种山林不多见的芬芳。
还是让这个老头抬起了头,他头上的帽子,是一顶灰色的狐狸皮帽。
帽端还缀着两根柔软的带子,在他的青色的衣衿前一动不动的悬挂着。
黑影摇晃在柜子上,长的跟他的脸颊一样。
他的脸又长又瘦,如被人用力拉长了一样,下颔尖的可以刺破他垂下头看着的账簿。
见着血淋淋的麂子和野兔,虽然血已流干,已经变成了血渍,但毛色上的那种血红,还是让人看着凶恶和血腥。
“老板,可不可以把这三只野兔做了,一只就算柴火钱,另外不足的,可以另外算银子!”
“没问题,两位姑娘还要点什么?”
“就烫一壶酒,来五斤!”
“只是这里的酒有点浊,全是些比较低劣的酒?”
“没关系的,只要能喝就行!”
老头从柜台前走了出来,他的步伐虽然蹒跚,如风中的树叶一样,但是每一步贴带泥地,却步步生根一样。
他捧起来了其中的一坛酒罐,这酒罐其实就是酒甔,虽然烧的窑有点粗糙,但却烧的发亮,坚硬的不会轻易摔破。
没几步走入了厨房,厨房里传出银铃般的少女的声音。
“爷爷,这么早有人来喝酒?”
“是啊,昨晚冬雪下的很大,都喜欢来山里狩猎!”
“五斤酒烫温了,还是两个姑娘家,穿着的样子,还是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那少女躬着背,把一根劈开的木柈塞进了土灶里。
火,猛烈的在燃烧,灶洞里窜出来的火焰,把她的脸照的红通通的,几根垂下来的发梢,黑的发红,黑的发亮。
烟在土囱上缭绕,透明的消失在清亮的天色里。
老头替野兔剥了皮,用清水洗了干净,然后放入了铁镬里。
少女一声不响,躬着背,坐在一根有树结的平整的木杌上,她始终背对着厨房的木门框,偶尔抬起头看着土窗外。
“这酒肆,今朝怎么没有人?”
“姑娘,这酒肆今天最后一天,明天不开了!”
“为什么?”
“因为山林是宋天萧的,经常有人往山林里打猎,而打猎下来的,往往都会到这里来蒸煮着吃!”
“哦?可往年也一样啊!”
“一样是一样,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
老头把蒸煮好的一只兔肉端了上来,另外一只则还在锅里,准备跟大蒜一起炒了。
兔子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味蕾直发痒,胃口大增的欲望在不断从咽喉处出来。
“这是烫好的酒!”
“大爷,这二两银子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