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庙庵的萧杀和宋小玉的回府
薛一龙从屋脊上飞了下来,他似乎在守护着这座沉寂的庵堂。
韩果正在庵堂上,趺坐在软垫上,他的身躯依然高大,闭着眼睛,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威猛。
庵门外的一片树林里有血,这里本是神龛的清静之地,想不到也充满了血腥和残忍。
刀剑无情,无情到连庙庵这样的清静之地也不放过。
天下谁人如此,有人知道,但在长街上,没有人会知道。
白殷殷到了庵堂,庵堂里静的令人发冷。
只有神祇,还有发着铜绿的小香炉,放在香案上,炉中没有一点青烟。
庵里难道没有一个尼姑?
原本十几个年轻的尼姑又去了哪里?
楚琼手拿着剑,看着神龛在颦想着,她的眼神里,不知在搜寻着什么?
消失的薛一龙又走了出来,他不在屋脊上,而是在庵门外。
“薛师父,怎么庵里没有一个人?”
“刚才人很多,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
“来晚了一步?”
“是的,如果早来一步,那这里就可以听到禅音,还有见到那老尼姑的吸心大法。”
“老尼姑?”
“就是慧觉师太!”
白殷殷不明白薛一龙的话里有话,见薛一龙坐在门口石狮子的头顶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忽然有重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每一步如同可以把庵堂前的砖石给振碎。
“韩果,快出来吧,这里没有什么人,是白殷殷和楚琼小姐。”
韩果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是树林的出口处,他的肩上好象扛着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痛苦和快乐。
如一个肥大的泥人插在雪地里,他没有迈开大步,只一个人静静的站立于树林外。
“肩上扛着的是他的父亲!”
薛一龙转过头,他仍然坐在石狮子的头顶上。
酒葫芦在他的手里摇晃,他干喝着酒,好象是喝着酒气,也能让他过了酒瘾。
白殷殷走到了韩果的身旁,韩果面无表情,脸上却全部是黄豆般的巨汗。
正一滴一滴的掉落在雪地上,如此冷的天,他却能用真气来换取一身的汗。
“你父亲怎么啦?”
白殷殷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切原来是多么的凄惨。
楚琼轻轻的站在一旁,她发现韩记大酒肆的老板,竟然被自己的儿子韩果扛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果仍然面无表情,脸上仍然是黄豆般的汗。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我父亲背下山,一切都会清楚的!”
“殷殷,这里有一把剑,还有几个小尼姑!”
楚琼在雪地里找到了一把剑,这剑寒光四射,剑刃上还有鲜红的血渍。
“我父亲和慧觉师太一起走了……”
韩果忽然大哭了起来,他的阔嘴哭起来,可以咧到他的耳朵根子。
“我和师父还是晚来了一步,就差一步!”
一切似乎都以凝固,只有萧杀的树木,在血腥的雪地里,发出剧烈的振响。
韩果一掌打在了树木上,树木訇然折断。
他的仇恨,一下子爆发在了这座庵里的树林中。
白雪,树林,血腥。
已不同于原来的样子,象腐烂的落叶一样,已变的面目全非。
但仍然在腐烂,腐烂的可以结出一朵漂亮的野花一样。
野花,野草,野果。
根本找不到一丝痕迹,人有时候痛苦的麻木,和一个摘了野果,却迷失方向的孩子在哭喊,哭喊的没有应答。
“慧觉师太是自杀的,要么就是暗算的,我父亲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为什么有人要杀慧觉师太?”
“因为今天你要来这座庵庙!”
薛一龙一个飞跃,手里拿着酒葫芦,从狮子的头顶上跳到了树林口。
“今日你是不是在官道的茶亭处,和两个宋家大院的侍卫分手的?”
“薛师父,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已经盯上了你们,如果你们不来庵庙,则慧觉师太和韩沐绝不会发生血拼!”
“难道会觉师太跟我白殷殷有关系?”
“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陆府的陆小佳跟你有关系!”
“我们本来就有关系,陆空遥是我父亲的好兄弟!”
“你过来,我们从慧觉师太的暗袋里,发现了有一白纸,上面写着莫天琪与陆小佳七个黑体字。”
“莫天琪和陆小佳?”
“金天龙是不是告诉你,你的亲身父亲叫莫克林?”
“是的!”
“所以这个莫天琪很可能就是莫克林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莫天琪?”
白殷殷两眼发呆,想不到自己一早出来狩猎,在小酒肆里碰到了十几年前远走他乡的哥哥白天慕,而到了这庵庙,却又多出了一个神秘的人,并且也有跟自己带着血胤关系的亲人。
这让她一下子堕入了迷茫当中,她顿时觉的山崩地裂,眼前所有的一切,天旋地转,让她的身子轻的如一片树叶,摇摇欲坠。
漆黑的天色,昏暗的雪地。
白殷殷晕了过去,她的身子如柔软的雪一样。
楚琼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身,苍白的脸变的更加透明,没有一点血色漂浮在脸颊上。
白殷殷晕在了楚琼的怀里,有几滴泪还潸落在眼角处。
薛一龙先走下了台阶,韩果跟在薛一龙的身后,他的宽大的手掌仍然抓着韩力长的衣襟,把韩力长当一块巨大的肉胾,扛在肩上,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树木的落叶一片都没有,庵堂前全是白皑皑的积雪。
长街,静谧的象一白纸一样。
没有人,只有旗杆的倒影。
宋家大院内,宋小玉俨然是一个从外面旅行回来的小姐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就算白飞慕看到了宋小玉。
也觉的宋小玉就是高衙内看到的模样,他根本不会想到那天睡着的居然是楚琼。
她与方揆一在外面一起的日子,居然没有人会想的到,如果有人告诉宋家大院,是方揆一掳掠了宋小玉的芳心,竟然先敢于逃婚,并且逃婚后,还跑到茶亭旁,和已经等待多时的方揆一远走高飞,肯定是没有一个人会听的进去。
林洁英夫人一脸的高兴,她见到了宋小玉,就立刻问这问那,还仔细的察看着宋小玉的脸色,生怕自己的女儿在外面招人欺负,可是看来看去,发现宋小玉还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几分。
宋小玉的厢房,还是原来的模样,枣木架上的一盆剑兰,仍然充盈着满屋的香气。
床帷,轻纱,襜衣。
还是如此的华丽,华丽的令人不忍闭上欣赏的眼睛。
香并未消散,宋小玉的蹁跹柔步里,竟然把缀珠裙带的香气,给释放在了厢房里。
灯,光亮把宋小玉的脸照的更白皙,白皙里燃烧着一抹红。
她没有在思索着什么,眼眸里只有跳动的火焰,却冷的象瓦片上秋风里的寒霜一样。
林洁音在看着宋小玉,两只眼睛如凝固了充盈着香气的闺阁。
侧着脸的宋小玉,如花萼一样微微垂低着,她的眼眸很迷蒙,迷蒙的没人知道。
几天里,只有她自己在徜徉,虽然冬雪来的骤然,但她的火热,可以把冬雪融化。
她笑不露齿,含蓄的和烛光融合在了一起,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这几天的逃婚日子,让她的肌肤变的更加滋润,更加丰腴。
闺房内,只有寂静。
寂静的只有呼吸,轩窗外有微弱的阳光透进来,长廊内没有脚步声。
林洁音夫人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垂髻云鬟上雀钗银簪,她的脸很光滑,气色红润,仍然掩饰不住她曾经的妩媚和姝丽。
“这几天你都去干嘛了?”
“女儿只想着逃离,已忘记去过了什么地方!”
宋小玉的嘴唇轻轻振动,连牙齿都没有看出半颗来。
胭脂红,很滑腻,在晶莹的透着光亮,如同她火热的心一样,可以揉碎任何冷漠。
长街里没有了冷漠,旗杆下踯躅的身影,都化为了一片天际的冬天云彩。
阳光从云层里出来,照在少年的脸上,一把折箑,一腔风流。
宋家大院,只可以守的住少女的柔美身姿,但守不住寂寞和相思。
折不断长街上的旗杆,旗杆下需要的是执着,官道茶亭,几杯劣酒,胜却宋家的几十年窖藏。
“你不告诉为娘吗?”
林洁音被迫着自己的柔嘴,她的疑惑,需要用强制自己的感情来解开。
几案,奁盒,脂盝。
高贵的摆设,被一只纤巧的掺手缓缓拨弄着,翚袖缀着珠光,粲粲的把铜镜照亮。
她的脸很冷漠,已经融化完了最后的火热。
面无表情,两眼呆滞,凝固的可以把楹舍给冰封住。
她没有说一句话,手里只有一颗珠花。
珠花里有她的冷漠的眼神。
“你不想告诉娘也行,但娘担心你会受人欺负!”
楹舍内仍然寂静的如一白纸,吓的令人脸色苍白。
灯。
没有在跳动火焰,只有红的如襳带垂褵的红绫。
空虚的让人心慌,但总比冷漠更加令人快乐。
林洁音继续坐了下去,木椅子散发着檀香味,裙衱的腰带垂在了椅脚上。
她把手轻轻的接触在了宋小玉的酥臂上,生怕会把一只蚂蚁给拈瘪,这小心如同呼吸一样,缓缓且细腻。
“这几天好好的休息一下,衙内过几天还是会遣冰人和聘礼来宋府的,你可要为宋府争一口气,不要折了你父亲的颜面,你父亲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平州的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