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寒闻言，只是对他淡淡一笑，便将帘子放下，端端正正坐回车里。

    见顾初寒所乘的马车远远驶去，楚戎之忙一把拉住了贯云峰的手臂，道：“这份恩召今日才颁布，怎么那位姑娘前日在木鱼寺庙便知道了有恩召的事？她到底是何人？”

    见他追问，贯云峰也思量道，“我没问到她的名姓，不过，那位姑娘既然说了会与我们在玉晚书斋见面，楚兄若是好奇，大可等入书斋那日自己问她。”

    楚戎之把嘴一撇，轻轻一哼：“我可没有对她好奇哦。倒是贯兄你，把那位神神秘秘的姑娘作的什么诗文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

    那日顾初寒在木鱼寺庙所念的诗文，乃是第一世时贯云峰自己所作的，顾初寒用那句诗吸引贯云峰注意自己，也不过是想着以贯云峰的才名进入玉晚书斋是必然的，为了日后书院相处方便所以才这样罢了。

    贯云峰闻言乃道：“我不过是觉得那句诗文仿佛说出了我的心声，一片与世无争不屑名利的清高态度而已。简直是我的知己所作一般。”

    楚戎之大笑：“贯兄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便将人家姑娘视作知己，难道是情思萌动？”

    “既然这么着，想来到了玉晚书斋，我一定尽力撮合你与那位姑娘。”

    贯云峰闻言薄怒，“你岂能这样说话。需知那是人家姑娘清白。那位姑娘连姓名都不肯告知，你却背地里这般议论，等你到了玉晚书斋里头，你但凡碰到什么麻烦可别找我！”

    且说京城西半街的胭脂铺内，柳书丛被迫当着众人的面挑选了一斛珠宝买下，还要假惺惺地说是送给嫡夫人的。

    柳姨娘恶心地连午膳都想不起来吃，买珠宝送给敌人，还得笑眯眯的，幸亏这银子走的是顾府公账，不然，柳姨娘一定能当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嫡夫人拉着柳姨娘走了整整一条街不止。

    现在街上的议论立刻打了个转儿，从昨天议论不休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尚书府嫡庶夫人争斗，嫡出害死小厮立威，到今天一个个改了口风，都说尚书府嫡夫人会做人，能与庶出夫人有说有笑欢欢喜喜。

    “那说书的说的什么玩意儿啊，我看人家嫡夫人和庶夫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啊。为什么那话本里说这俩人争风吃醋啊。”

    “是啊，话本里还说，那嫡夫人害死了一个叫允儿的小厮立威，我看现在，这不是有个叫允儿的活生生地在一旁伺候吗？”

    “所以说啊，话本里头都是编故事。”

    “可是，那话本里头也没有指名道姓地明说是咱们的尚书府的夫人啊。那话本里只是说是顾府的楚氏夫人与柳氏姨娘，是你们牵强附会吧。”

    这街上闲人们又是一顿议论。

    混迹在人群之中的丫鬟听到这些忙跑到嫡夫人身边耳语一番。

    见议论大翻转，嫡夫人也就懒得做戏了，忙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将手在自己额头上一扶，柔软地“哎呦”了一声，“哎呀，柳妹妹，我忘了我今儿约了韩夫人赏花呢，我就不陪你了。你回府后一个人可别怕寂寞，我晚上就回去陪你了。”

    柳姨娘早受不了她了，巴不得她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听她要走心里一喜，又听她猛然说自己回府一人孤单寂寞需要她陪，登时心中咒骂不已，只说了脸上还笑道：“嫡夫人一定要在韩府玩得高兴啊。夫人玩得高兴就行。”

    嫡夫人亲自将柳姨娘送上马车，戏做的十足十地全套，直到柳姨娘离开也不忘双眸深情款款地目送转入巷道另一侧消失不见的马车背影。

    见到这幅情景，在路边看热闹的路人，还有怀着探究心的路人一个个都心中暗叹：顾府嫡夫人当真是与妾室情深义重啊。

    嫡夫人觉得此行目的达到了，也便转身，搭着宝絮的手悠悠地往韩府去了。

    韩府门前依旧乞丐多，嫡夫人依旧命宝絮赏乞丐些银子，这一回那些乞丐都不因为谣传嫡夫人害死妾室小厮立威而不敢收银子了，一个个抢着收。

    嫡夫人冷笑着往韩府内走去。

    昨儿被韩府夫人身边的翠筠告知了成均说书馆有话本编排她的事，今日就要来韩府里炫耀自己手段非凡，能耐高超，一日之内便扭转了满城议论。

    话说韩府夫人昨夜难得睡了一个无数不多的好觉，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老爷韩侍郎连夜被唐大人喊去参宴了。

    那妾室狐狸精昨夜跟自己一般无二地独守空房。

    今儿心情好，听到楚淳姬拜访，忙请了进来：“楚大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楚淳姬笑着坐下来，看到韩夫人穿戴齐整，头上簪着上好的碧玉珠钗，便先夸了一番那珠钗成色好，又夸了一番韩夫人的梳头丫鬟手艺好，梳出来的发髻精巧，衬得韩夫人美艳可人。

    夸得韩夫人笑逐颜开，得意洋洋，夸完了才顺势坐下来，拉过韩夫人的手笑说道：“也没什么，今日带着我府里的妾室去胭脂铺子买胭脂水粉，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这韩府，所以进来瞧瞧你。对了宝絮，你将买好的眉石挑上一份来，送给韩大妹妹。”

    韩夫人闻言一笑，对着楚淳姬道：“也就只有你还叫我韩大妹妹呢。”

    说着，将手往自己细腻洁白的两颊上轻轻一摸，复又低头道：“对面院子里那个狐狸精，整日叫我大夫人大夫人的，有时还当着老爷的面说，说我嫁进韩家十多年了，劳苦功高，已经不似青春少艾般地活泼。话里话外地讽刺我年纪大，讽刺我人老色黄。”

    说着，复又一叹：“也唯有楚大姐姐还会叫我一声大妹妹了。叫我恍惚间以为，我尚是年轻少女。”

    楚淳姬闻言，薄喝一声：“那妾室也忒下作了些！岂能如此，说到底，也还是你过于软弱了些。处理这内宅的事务就要快刀斩乱麻。”

    楚淳姬喝下一口茶，随后又絮絮道：“你瞧瞧，昨儿我一回去就说服老爷去逼着那看笑话的柳姨娘跟我联手做戏，今儿我就跟她姐妹情深地在外头逛了一圈，外头那些平民见了我们，都认定了我顾府内宅一片和睦了。不管外头如何编排我，现在都认定了我仁爱侧室，那背地里捣鬼的人的算盘便都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