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魈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烛光，闻到的是淡淡的清香。他挣扎着坐起来，身体的酸痛消失了大半，只有双手和双臂仍胀痛不已，让他不由地闷哼一声。

    “张将军，你醒了。”

    淡淡的声音让张魈一惊，魔皇陛下竟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他想要从床上翻下来叩见魔皇，但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张将军，你就静静在床上躺着，陛下免了你的礼节。”

    张魈循着声音望去，看见炎朗脸色严肃而沉重地站在魔皇身后。

    “聚集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禀告陛下，不可漏过任何细节。”

    张魈不敢看魔皇，微微低下头，沉声说道：“昨日傍晚过后，微臣接到斥候的消息，说探听到人族队伍将要袭击微臣守候的聚集点。于是微臣严阵以待，但袭击却迟迟没有到来。微臣等了大半夜，没有看见人族士兵的踪影，便命令将士们休息去了。没想到今天天还没亮，人族队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眨眼间就杀死了留在聚集点中的黑骑兵。”

    “微臣没有多想，带着睡在高处的黑骑兵纵马杀向人族士兵，一来想为死去的黑骑兵报仇，二来凭以往的经验，只需几个冲刺人族士兵要么心生怯意，无心恋战，要么缴械投降。但这次微臣在轻松绞杀了几十名人族士兵后，被一群长相酷似神族的士兵围住了，任微臣左冲右突都冲不出去。”

    “更要命的是，这支队伍里有一名极为厉害的神族将领，黑骑兵兄弟多半死在他的手里。待微臣醒悟过来，命令活着的黑骑兵聚在一起冲出去时，已然有些来不及了。微臣的副将拼死拖住那名将领，微臣才得以杀出包围圈，而余下的黑骑兵则没能冲出来。”

    说到这里，张魈把头埋得更低，好像在一个人偷偷咀嚼失去副将和部下的悲痛。

    “张魈，说下去。”

    魔皇冷漠的声音让张魈如梦初醒，他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在向魔皇述说战斗经过。

    “微臣纵马狂奔，却没料到那名神族将领追了上来。乍一交手，微臣便落了下风。迫不得已之下，微臣动用狂化之力。即使这样，微臣也只是在他手里多活了一会儿。待狂化之力退去，微臣已是砧板的鱼肉，任他宰割了。”

    “千钧一发之际，骠骑将军金戾从天而降，救下微臣。金将军挡住那名将领的几番攻击，却来了更多的神族将士。金将军见他们人多势众，只好带着微臣逃了回来。正是因为金将军，微臣才免于一死，苟且活在天地间。请陛下治臣之罪。”

    魔皇冷笑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你个金戾，为了神族女人竟置我族将领的生命于不顾。”

    “张魈，你估摸着这支人族小队里有多少士兵是神族将士乔装打扮的？”

    张魈竭力回忆战场中的情景，小心翼翼地说：“当时战场上一片混乱，加上微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看清到底有多少神族将士。但根据围困微臣的人数推测，大概有一百五十名到二百名神族将士混在其中。”

    他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魔皇，鼓起勇气说：“陛下，无论是一百五十名还是二百名神族将士，微臣率领五十名黑骑兵与他们皆有一战之力，怕只怕那样的神族将领每次都随队出征。”

    “你畏惧了？”魔皇盯着张魈的眼睛，语调让张魈想起极寒之地的冰雪。

    “回陛下，微臣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即使能伤到那人的一根汗毛，微臣都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微臣只是不想看见部下白白死在敌人手里，自己却无能力。”

    魔皇散发出的寒意消融于无形，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跃然其上。“如果一开始你就发觉了隐藏在人族队伍中的神族将士，还会不顾一切地带着手下冲过去吗？”

    张魈沉吟片刻，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回陛下，在炎大将军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微臣仍然会向今日这般不管不顾冲杀过去。若是微臣起初就觉察到其中有诈，微臣会带着活着的黑骑兵逃之夭夭。”

    “你不怕事后本皇或炎大将军治你不战而退，临阵脱逃之罪？不怕同僚将士们耻笑你贪生怕死？”

    张魈抬起头，恭敬地注视着魔皇。“回陛下，微臣不怕大将军治罪，因为微臣罪有应得。亦不怕同僚们的取笑，因为微臣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微臣怕的是原本可以活下来的黑骑兵却因微臣的过失白白失去生命。正面交锋的情况，黑骑兵至少可以换回神族将士的一条命，而今却枉送了性命。”

    魔皇点了点头，对张魈的回答甚是满意。“张魈，你倒是让本皇有些刮目相看了。你给本皇说说，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导致了这次的惨败？”

    “骄傲轻敌，或者说是对人族的蔑视。在微臣的意识中，人族犹如蝼蚁般渺小，如臭虫般不堪一击。当看见卑贱的他们屠戮我族将士时，微臣愤怒不已，进而失去了对形势的判断。微臣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所有阵亡的黑骑兵都是死在神族将士的偷袭下，人族士兵也就是趁火打劫，基本没有对我族将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张魈，本皇刚表扬了你，你就让本皇失望了。”魔皇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你好像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又好像没明白。不过能说出那番话，在我族中也算是一名将才了。”

    “微臣斗胆请陛下明示，微臣有点糊涂了。”

    魔皇哈哈大笑起来，张魈更加迷茫了。“大将军，你明白了吗？”

    “微臣好像懂了些。”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怎么还有好像懂了。”魔皇没好气地骂了炎朗一句，“本皇命令你务必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皇也给神族准备一份大礼。”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魔皇转向一头雾水的张魈。“张魈，你损失五十名黑骑兵，却带回了重要的消息，让本皇有感而发，想出一条或许能够重创神族的计策。总体来说功大于过，本皇决定好好奖赏你。”

    “陛下，微臣愧不敢当，望陛下收回成命。”

    魔皇嘿嘿笑了。“你以为奖给你的是什么？可能过段时间你会希望本皇罚你而不是赏你。张魈，告诉本皇，你觉得金戾将军的本领较之那名神族将领如何？”

    “回陛下，金将军的本领在那人之上。”

    “你想不想亲手杀了那名神族将领？”

    张魈咬牙切齿道：“微臣宁愿一命换一命，也要报仇雪恨。”

    “好，等金戾回来，本皇命他传授你武技，让你一雪前耻。”魔皇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本皇给你的赏赐。”

    张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突然，炎朗惊呼一声：“糟了。”

    魔皇和张魈同时望向他，“金戾将军已然暴露行踪，此行或许有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