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对小蝶的关疼爱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您拗不过小蝶出去游历的执念，才决定让她去雪舞山脉体验幻境。如今您说幻境似乎在回避小蝶，那自然确实看见了这种情况。因为如果您不主动告诉我们，我们甚至不知道小蝶的遭遇。既然告诉了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愚弄我们？还有，若是先生果真骗我们，等小蝶回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先生岂不是自讨没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人轻抚胡须，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先生怎么做到的？根据我儿时的记忆，纵使强大如神皇陛下，也没有这种说出去骇人听闻的本领。”

    “木子，告诉我老人家，你想学这种本事吗？”

    木子的手木然地停下来，待他反应过来，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上下下翻飞。“先生，我想学！”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若是学会这样本事就可以天天看到小蝶的一举一动了？”

    惯性使然，木子的头又多点了两下，紧接着像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先生误会了，我……我……我没有那个想法，我没有那个想法……”

    “嘿嘿，连宗上那等心思颇重，心机颇深之人，尚瞒不过我老人家的眼睛，更何况你这种什么想法都写在眼中，刻在脸上的涉世未深的少年？”

    木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发烫的面皮，仿佛上面确实刻了字。“先生，我都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小蝶，自然是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他蹲下身，抱住小石的脖子，底气又足了几分。“不仅是我，连小石也十分想念小蝶。来，小石快点儿告诉先生。”

    小石扭动脖子，有如一条穿梭在茂密枝丫间的黑蛇，轻而易举地从木子的臂膀中挣脱出来。它冲木子示威性地呲了呲牙，转向老人时，碧绿的眼睛中竟充满焦虑和不安。

    与小蝶心意相通的小石在她被红雀引入结界后，曾失去与她之间那份若有若无的感应。但灵性超然的小石看见老人没有冲向雪舞山脉，判断出小蝶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才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不过自那以后，小石越来越频繁地观望雪舞山脉。现在老人告诉木子有办法让他看见小蝶，小石当然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哪怕只看见小蝶的身影，它也就宽心了。

    “小石也想念小蝶？”老人一只手轻抚小石的脑袋。这次小石没有躲避，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若是当初，让小蝶带上你就好了，最起码她能多个伴儿。”老人凝望着嘴里呜呜作响的小石，蹙眉想了一下。“你是说让我老人家把你送到小蝶身边？嘿嘿，人老了，就越容易反悔，越害怕留下遗憾。你就当我老人家说了句玩笑话，莫要当真。”

    站在一旁观看老人和小石说话的木子恍惚间看到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力做某件事请的无奈和疲倦。难道先生不能再进到雪舞山脉？一股寒意沿着木子的后背直冲脑际，难道小蝶要永远待在雪舞山脉吗？不可能，不可能……

    木子一边劝诫自己不要慌乱，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猛然间，他忆起老人说一个月后带小蝶回来，方才松了口气。可是先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木子，你在想什么你呢？”

    木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老人淡然地望着自己。“先生，我……我没有想什么。”

    “嗯。”老人又轻轻拍了拍小石的脑袋，重新躺下。“木子，最近你的右脚脚心是不是隐隐作痛，好似被万千蚁虫噬咬？”

    先生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我跟谁都没有提起过啊。“先生，确实如此。您……您是……”

    “你是想问我老人家是如何知道的，对吗？”老人抬眼审视着吞吞吐吐的木子，后者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都暴露在老人面前。“呵呵，当然是用眼睛看，用脑子想的喽。这几日你走路时，右脚不敢发力，不敢着地，想必是有些不适。近一个月以来，你日夜修习武技，修养体内之气，多半是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气血淤积在脚底的穴位，故而饱受疼痛的折磨。”

    “先生之前可曾学过医术？”

    木子冷不丁地问了一个貌似毫无干系的问题，然而老人却洞悉他的心思。

    “你想说我老人家怎么会医者的望闻切问之术？呵呵，我老人家望的是一个人的神情举止，闻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与医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不过确实有点儿异曲同工的感觉。木子啊，你欲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想法，我老人家非常理解，也非常支持。但万事皆要循序渐进，一口可吃不成胖子。很多事情都是过犹未及，做得太过，做得太满，可能适得其反呐。”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抹惘然。“其实，这也怪不得你。自从你和小蝶跟随木余来到这里，十年来你们只出去过一次，还是有宗上全程保护，必然没有遇到过什么磨难和危险，没有经历过挫折和苦痛。而卯村村民多数敦厚淳朴，你们也没有体会过人心的险恶。即使你们听说过、读到过前人的智慧结晶，也只是囫囵吞枣，不知其所以然。或许是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老人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话，木子真正听明白的却只有最后一句。他并非没有认真聆听老人的教诲，正如老人所言，许多话被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至于你的右脚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大碍。早晚用艾叶泡脚，减少修习武技的强度，早睡早起，半个月之后自然痊愈了。”

    纵然您没有学过医术，大概也看了很多与医术有关的书，木子心中想着，有时间我应该去那件藏书的房间逛逛。

    “多谢先生指点，我一定遵循您的教诲，不再贪功冒进。”

    老人点了点头，微眯着眼睛扫了一下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时候不早了，你该去做饭了。我老人家趁这个功夫眯上一觉，吃饭时再叫醒我。”

    自从老人夸奖过木子的厨艺与宗上不相伯仲之后，做饭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他的肩上。木子感慨一番自己悲惨的命运，无奈地走向厨房。

    “我老人家差点儿忘了，一个月后小蝶肯定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你就别疑神疑鬼，胡乱猜疑了。快点儿做饭去。”

    木子旋身，惊愕地看向老人。鼾声响起，老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