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我？赶紧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你在我老人家面前晃来晃去，碍手碍眼的，我老人家吃不痛快！”被老人呛了一句，木子乖乖地走向自己的椅子。“小木子，今天怎么没有酒？”

    “先生，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喝酒了，喝酒对身体不好。”

    老人没好气地白了木子一眼。“你以为我老人家像你似的喝点儿酒就醉倒，嚷嚷着小蝶什么时候回来？我老人家是越喝越精神，越喝越健康。”

    自从有一次喝多了，哭着喊着要去雪舞山脉找小蝶之后，木子再也没有沾过酒。此时老人旧事重提，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

    “你是真不打算让我老人家喝上两口，暖暖身子？还不赶快去拿！”

    暖暖身子？骄阳高悬在空中，尽情喷洒着火热的光线，先生竟想出这么个拙……的借口。尽管担心老人的身体，木子却不敢违拗老人的命令。无奈之下，他推开椅子，走向房间拿酒去了。老人脸上显出疲倦之色，轻轻咳嗽两声，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难不成你老的走不动路了？再磨磨蹭蹭地晚来一会儿，我老人家就要吃饱睡大觉去了。”老人听到木子珊珊来迟的脚步声，不无讥讽地揶揄他。

    真笨，早知道这样先生这么说，我就在房中再多转一转了。木子一边暗暗自责，一边将深棕色的酒坛放到桌子上。

    “莫非你想让我老人家自己动手？”老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木子赶紧拔下酒塞，捧着酒坛往一口黑边的瓷碗中倒酒。“倒点儿，再倒点儿。哎呀，我说小木子，你能不能爽快点儿，瞧你那小气样儿。”

    木子只给老人倒了半碗酒，然后紧紧搂着酒坛，任由他唠叨催促，说什么都不再妥协。老人嘿嘿笑了笑，端起酒碗啜饮一口，发出满足而夸张的叹息。

    “人虽然不在身边，但派人送来的酒委实不错，堪称酒中极品。”老人举着酒碗在木子身前晃了晃，一股美酒特有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这家里只有一老一少你我二人，要不要陪我老人家饮上一碗？”

    木子咽了咽唾沫。不行，万一我喝醉了谁来照顾先生？他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经意间看到老人眼中闪烁的狡黠。原来先生惦记的还是这坛美酒，他将酒坛抱得越发紧了，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中。果不其然，老人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傻小子，你这么抱着酒坛该如何吃饭？还是说你不饿，打算一直看着我老人家吃独食？”

    木子憨憨地笑了，把酒坛放到远离老人的一侧，拿起筷子。老人的嘴唇在酒碗的边儿上停顿一下，吞下一大口。“木子，我老人家发现你做的饭菜越来越有味道了，真没想到当初那个羞涩拘谨的小男孩在厨艺上的造诣竟快超过在此一道浸淫多年的宗上了。”

    老人的赞誉总是能给木子带来无限的喜悦和信心。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谦逊低调，“先生过奖了，我的厨艺在宗上叔叔面前不值一提，纵使我努力一辈子也不及宗上叔叔之万一。”

    老人夹起一块爽滑可口的鸡胸脯送到嘴里，微眯着眼睛咀嚼起来。“啊——，你是让我老人家夸奖你谦虚，还是讥讽你虚伪呢？哎，你这个人总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地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我老人家问你，你真的觉得自己做菜的水平赶不上宗上吗？”

    木子在老人的逼视下无处躲藏，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其实吧，我觉得自己跟宗上叔叔尚有一点儿差距，但并非不可逾越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老人，发现他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尤其是现在，宗上叔叔的心思基本全花在留阳城的酒馆上，我认为超越他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听完木子的话，老人什么都没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将什么事情都做到出类拔萃。”老人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木子，“所以想清楚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终将有所建树。”

    我不想成就什么大事，只想永远守在小蝶身边，哪怕……哪怕终身不娶，一直默默看着她，我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这样的话木子只能在心里想想，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特别是对老人。“先生的教诲，我记下了。”

    “臭小子，多半又把我老人家的话当成耳边风吧。”老人喝光最后一滴酒，端着碗沿儿冲着木子上下抖了抖，活像个求人施舍的乞丐。“再给我老人家倒上半碗？”

    木子摇了摇头，老人也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望着木子。“可惜啊，可惜啊，我老人家本想告诉某人小蝶什么时候回来，他竟对此无动于衷，一点儿都不关心。哎，也罢，我老人家吃饱喝足了，该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喽。”

    闻听此言，木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牢牢按在酒坛上面。“先生，您先别走，我再给您倒上一点儿。”

    老人露出戏谑的笑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算你小子有良心。”

    木子羞红了脸，酒坛上的双手变得无所适从起来。老人翻过酒碗扣在桌子上。“我老人家的困劲儿上来了，回去睡觉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先生还没告诉我小蝶什么时候回来呢？”

    老人一脸坏笑地看着木子红彤彤的脸庞。“非常想知道？”

    木子使劲点了点头，垂下眼皮，不敢再看老人。

    “我老人家也不知道。哈哈哈——”

    捉弄木子的乐趣让老人开怀大笑，他边笑变起身离开。木子仿佛被打蔫的茄子，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中。

    老人微微摇着头，晃晃荡荡地走了。在踏出大厅的瞬间，他回过头说道：“小蝶进入了幻境，等她醒了，我老人家就把她接回来。至于时间嘛，少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放心，她不会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