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归关中
咸阳城东门。
每天有大批大批居民拖家带口,搬着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家当从这里离开,前往不远处的新城。在那里,他们可以分到田地,分到住房,只需要卖上一些力气就够了,是真正的希望之地。
此时的城门附近,两位身着华贵衣裳的女子正驻足观看着这幕。
她们从容而优雅的神色,与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倒没有人敢生出别样的心思去觑觎她们,毕竟她们身后站有足足八名侍卫,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刀剑,震慑宵小。
没隔多久,一名腰间佩玉的中年人骑马前来,远远望见这两位女子后,早早下马,步伐较快地走了过来。
“拜见嫂子,见过乐公主。”萧何恭敬地进行了一礼,“您二位乃千金之身,何故跑来这杂乱之地,恐有闪失。”
之前他倒是改过口,称呼吕雉为王后,只是对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叫法,觉得太过生疏,于是便让自己仍是保持在沛县时的原样。
吕雉微微颔首,还礼后道:“萧丞相免礼。”
“萧叔父好。”原本神色恬静的刘乐,眼神顿时冒出慌乱与紧张,是奋力地抿了抿嘴才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虽然萧何不算生人,但她在外人面前仍是极不习惯。
因此打过招呼后,刘乐是小手在袖中攥成拳头,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后挪动,退到了吕雉身后,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吕雉是淡淡笑着说:“这些日子您是日夜操劳,一直在筹备新城建设,孤未能帮到你什么。
今日孤带着乐儿出门散心,顺道看看这里的具体情况,若丞相是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您尽管提就好。”
“多谢嫂子,我这边的进程相当顺利。如果需要您的帮助,那我定是会言明的。”萧何回答客套。
他作为大汉丞相,在后方是实权第一人,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估计吕雉同样难办。
“丞相这儿顺利就好。”吕雉话锋一转,是问道,“对了,丞相可曾知道楚地战况如何?”
原本站在后面摸鱼发呆的刘乐,瞬间竖起耳朵。
想了想,萧何是答道:“根据旬日前传来的消息,当时王上是已经攻到彭城底下有一两日了,与项王成功合兵,那熊心大概是撑不住多久了。”
“好的。”吕雉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悦的样子,“丞相日理万机,我和乐儿只是在城中逛逛,您可以回去处理政事军务了。”
“是。”见吕雉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外加他确实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萧何便是行礼告辞。
待到萧何走后,刘乐上前两步,面露兴奋地问道:“阿母,阿父是不是快要回来了,那项王他们会跟着一同来关中嘛?
还是我们将要去沛县呢,在沛县的屋子虽然没有这里的好,小了很多,但晚上不会冷冷清清的,回去那边也是好的。”
见着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儿短时间内说出这么多话,吕雉不由得多望了她一眼,然后淡淡说道:“你阿父大概是会想要留在关中的,比起沛县,这里更适合作为未来王国的根基。”
“哦,好吧。”刘乐略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那项王他们呢,会一起过来嘛?”
听到这话,吕雉顿时联想起前些日子有宫女向自己汇报情况,说刘乐经常是在树下绣女红,缝香囊,原本她还没有多心,现在看来,是有情况啊。
微微眯眼,吕雉轻声道:“我听说乐儿你这些天里,常常是来到城楼上眺望远方,是在盼谁归来嘛?”
“啊……我没……”刘乐瞬间是涨红了脸,双手局促地轻轻摆动,“我是在想念阿父,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吕雉冷哼一声:“想他作甚,跑出去快一年了,每次有书信过来,要不是问萧丞相要粮草,要不就是问萧丞相要甲胄,哪次提到过我们?
哦,偶尔问问伱弟弟的情况,这他还是会做做样子的。
至于我们娘俩,只怕是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吐槽责怪刘邦,实际上是想借此点醒自己的女儿,让她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唔……”刘乐微微低下头去,心底却止不住地泛起一股甜意来。
阿父对阿母不闻不问,可某人却是常派手下带着帛书过来,赠给自己。
书信中的言语虽然朴实无华,却透露出几分关切之意,而其中提到“连月征战除几分疲倦,却未曾受伤,概有卿香囊之故”时,刘乐觉得他的平安真有自己的一分功劳。
近日入春,她从去年六月便想要完成的“四季香囊”,可以补上最后缺失的那份。
对于香囊制作,刘乐虽已经熟能生巧,手艺好了不少,不过比起当初匆匆赶制出的那枚香囊,现在绣的要繁芜复杂不少,外加她精益求精,常常是需要挑灯熬夜去做。
而就在此时,城门处赶路的百姓纷纷朝边上避开,让开一条宽道。
片刻后,数骑从城外进来,他们头盔上插着艳色小旗,待马匹小跑起来后,它会在风中飘扬起来。
“看来是有捷报传来啊。”吕雉自语一句,接着回过头吩咐,“你们三个过去问问,他们来汇报的是什么消息。”
亲卫得到指令,是小跑着前去问询在关隘处接受检查的信使们,亮出吕雉的身份,接着低语几句,面色一喜,又是快步跑了回来。
“禀王后,彭城于七日前告破,汉王已启程归来,不日便可以抵达关中。”亲卫是汇报着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知道了。”吕雉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地平静下来。
反倒是刘乐忍不住道:“只有阿父回来嘛?项王他们呢?”
“这个……禀长公主,那信使没有言说,在下不知。”亲卫愣了愣,才犹豫地回答。
刘乐失望地点了点头,低声地说:“那好吧。”
望着女儿这副模样,吕雉沉默片刻,悠悠叹了口气。
自己也曾怀有过这般烦乱心绪,只可惜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已经想不起具体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