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方感觉自己在水中，不断地上升，下沉。

    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但也不十分真切。

    大脑像针扎一般疼，之后全身都开始疼，终于齐东方睁开了眼，随着眼前的景象逐步从模糊转为清晰。

    齐东方发现自己再次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廖清潭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看见齐东方醒来，廖清潭兴奋地跳起来去叫医生。

    齐东方开启了探查领域，看自己身体受伤的情况，还好，齐东方咬着牙想。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一阵混乱之后，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我爸他。。。”虽然已经明白了结果，但齐东方仍然忍不住问。

    廖清潭摇了摇头，握着齐东方的手说，“叔叔他，已经去了。”

    巨大的伤痛再次涌上来，占据了齐东方的大脑，齐东方一阵咳嗽，廖清潭赶紧站起来，伸手要扶齐东方。

    “我妈呢？”齐东方示意自己没事。

    “阿姨暂时还接受不了，不管怎么说，你这边没事，对她是个很大的抚慰。”廖清潭说。

    “刘一发呢？”齐东方的呼吸急促起来。

    “刘一发死了，等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逃跑了，但警方在郊外一处地方围住了他，因为拘捕，且被怀疑仍然非法持有武器，直接就被击毙了！真是便宜他了！”廖清潭紧紧握住齐东方的手。

    齐东方闭上眼睛，脑海里依然是王叔推着车子，在碎砖上艰难前行的样子，两行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廖清潭红着烟圈，轻轻地帮他擦去泪水。

    夜晚，齐东方静静躺在床上，他想和夸克说些什么，又希望夸克跟他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知道夸克也是这么想的。

    几天后，齐东方参加了父亲的葬礼，不知怎么，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三体人聚集在广场上，集体处决1379号监听员的场景。

    “一路走好，孝子摔盆！”

    啪地一声，齐东方将盆摔碎，哀乐奏起，队伍在哭泣和哀嚎中上路了！

    这一刻，两颗失去亲人的心跳动在一起。

    距离地球5光年的三体星系，正处于乱纪元的休眠中。

    特权阶层提早进入了庇护所，平民们也匆忙躲进地下避难所中，避难所里的资源有限，没来得及进入的三体人不得不进行强制脱水，并祈祷有其他人路过的时候，将自己折叠好，存放起来，等待下一个恒纪元到来。

    如果运气足够好，避难所的食物足够支撑到乱纪元结束，那么所有进入避难所里的三体人将全部幸免于难。当食物和水濒临耗尽，而乱纪元依然持续，那么避难所里的三体人将按秩序，一批接着一批脱水，由存活者将他们保存好，直至恒纪元到来，或者直至最后一个人脱水。

    三星舰队则在距离三体星系外停下来，此时没有降落的条件。

    舰队将和三体星地面的人一样，进入乱纪元时期的应急状态。

    所有人准备脱水！舰长和大家一起，纷纷进入自己的生存舱内！

    “脱水！”一声令下，所有人身体里都流淌出透明的液体，变成了软啪啪的皮囊。飞船的操纵权交给了AI智能。等恒纪元到来的时候，飞船上的AI程序会将这些皮囊扔进水池中，重新复活他们。

    “希望这是最后一个乱纪元。”这是脱水前舰长的最后一个想法。

    齐东方将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

    “夸克，你是怎么想的？”齐东方首先开口。

    夸克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夸克开口了：“这次传输中，我失去了一半多的记忆，没了这些记忆的压制，我才知道一万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叫命中注定。”

    “三体人值得拥有更美好的生活，文明不应该仅限于延续物种和基因，曾几何时，三体文明也拥有灿烂的文化和热情的人民，而现在，所有人都成为基因和种族的奴隶，个体的差异被彻底忽视了。这是多么恐怖的未来！”夸克的声音振聋发聩。

    齐东方仿佛听到了万年以前，几千名不屈的三体人愤怒的呐喊。

    “我要回到三体星系！三体人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三体人已经被压抑了一万年，是到了该解放的时候了！”

    齐东方眼睛湿润了。

    几天后，齐东方来到曹秉一的实验室，问：“你说需要更精密更便捷的测量才能验证你的理论？告诉我，需要什么程度的测量才行？”

    “最起码是光子、电子级别的测量才行！”

    齐东方点了点头，自从夸克恢复记忆以后，自己的探查能力又大大地升级了，他告诉曹秉一，几天之后会来找他。

    齐东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往常一样，他再次来到了自己的探查领域。

    感受着自己的手掌，视野不断地放大着放大着，从手掌的纹路到皮肤表层的细胞，再到细胞内活跃着的线粒体，还不够，还不够。

    齐东方精力集中，继续探索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他的眼前，继续深入下去，看到了双螺旋的DNA分子，组成DNA分子的核苷酸，碱基，再继续深入下去，看到了一个个的原子，原子相互之间距离很远，原子核周围的电子不停地闪烁着。

    这就是原子的世界吗？齐东方感叹着。

    他抚摸着自己的手掌，扎实的触觉与原子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原子和原子之间被各种强弱作用力影响着。

    “人类感受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世界，或者说世界本身有真实的概念吗？”齐东方不禁陷入了沉思。

    人类用概率来描述闪烁着电子的行动轨迹，测量本身就会影响其自身的存在状态。在目前的对电子的数学描述里，电子无确定的轨迹；不能准确地测定电子在某一时刻所处的位置和运动速度；也不能描画出它的轨迹。

    人们只能采用统计的方法来描述电子在原子核外空间某一区域出现的机会。

    怪不得曹秉一说测量问题才是困扰人类理解高维空间的最大阻碍，齐东方看着闪烁着的电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