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闷棍
微弱的光线中,陶威再一次光不出溜地站在爨琛和霍彪身前。
这一回尽管他依然极不情愿,而且心中的耻辱感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风尘女子,光光地对着两个男人。但,千真万确,这一次是他自觉自愿,亲手脱光了衣服,扔给霍彪的。
爨琛出于对“那一点”的忌讳,给他留了条遮羞裤。
话说陶威的遮羞裤也十分华丽。
霍彪点燃陶威的衣服,续上了火把。接着,拿着火把照亮了陶威身上仅剩的那点“华丽”。
“挺讲究啊!”
陶威觉得自己还不如是个妓女。
很快。快到陶威的衣服还没烧完,他心中的耻辱感就被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所带来的恐惧所取代。
同样恐惧的,还有爨琛和霍彪。
霍彪被吓得不轻,手中的火把差点点燃了陶威的“华丽”。
三人所在的空洞就像个大音响,一点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三人刚适应了自己的说话声,悬崖下面飘上来一阵“地狱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针,声声扎进三人的耳膜。当“地狱的呼唤”越来越近的时候,三人渐渐从声音里听出了滑唧唧的感觉。
霍彪第一个从沉默中反应过来,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像已经到了地狱一样。
“串儿……是熊瞎子吗?”
“彪哥,你说森蚺,听着不像,感觉比吞你那条大。”
霍彪一听,差点哭出来。
陶威从已僵成雕像的霍彪手中夺过火把,往悬崖下照了照。
“串儿,串儿……”
“啪!”
“串儿是你叫的!”爨琛不知道是紧张过度,还是有些气愤,给了陶威一巴掌。
“一串儿火流星”陶威揉着脸道。
“鳄鱼!”
霍彪顿时活泛了过来。
“没水的地方它们也敢来逞强?”爨琛道。
“谁说没水的?”
霍彪突然叫了声。这时,暗河的水漫了上来。
三人彻底傻了眼。
“我就说是你跟马串通好的,把我们困到鳄鱼窝里,我可告诉你,待会儿它们上来,我先把你推下去。”
霍彪对陶威发起了牢骚。
“要串也是鳄鱼和马串,关我什么事,有那本事,你去串串。”陶威抱着臂膀回怼道。
“应该没我什么事,怎么你们说的都是我的事。”爨琛一脸懵地看着二人。
霍彪和陶威各自斜了爨琛一眼,不再说话。
“老马识途,识到鳄鱼洞里来了,汉奸马,待会儿先把它推下去。”霍彪嘀咕了一句。
“彪哥,快看,马像在找什么东西。”爨琛夺过陶威手中的火把,照向青駹马。
马正低着头在石洞的角落里不停地闻,时不时抬起头闻闻石壁。爨琛举着火把,走近崖壁,想看看马在找什么。
“串儿,别动!”
霍彪和陶威异口同声。
“举高点!”
陶威又道。
爨琛瞪了陶威一眼,接着举起了火把。
三人脸上惊讶的表情更胜于听到“地狱的呼唤”。
石壁上刻着一幅壁画。
石壁上,一些简易的线条勾勒出人和动物。画面分了上下六层。
第一层,几个人骑马挥鞭,驱赶着马群。
第二层,一群人向端坐正中的人行礼,人群背后有燃烧的火堆。
第三层,妇人正在分娩。刚出生的婴孩旁边立着两条狗,确切的说是狼,因为在它的嘴巴里有两颗獠牙。
第四层,两队骑兵在打仗。梳辫子的骑兵举着狼旗,戴头盔的骑兵举着螭龙旗。最后,梳辫子的打败了。
第五层,梳辫子的在迁徙。队伍里有马、骆驼、还有双轮车,车上画了一个圆弧,行程中有山峰、河流还有树林,人群最后进入了山洞。
第六层,迁徙的队伍穿过一座闪光的大门,来到平坦的草地。
“找门,找到门就能出去。”陶威兴奋地叫道。
“还用你说,就这么大地方,门在哪?”霍彪吼道。
“别吵了,吃人的要上来了。”爨琛提醒二人道。
“地狱的呼唤”越来越近,数不清的“火流星”呼哧呼哧往上蹿。两个穿衣服的拱着一个没穿衣服的,三个人一起靠在石壁上,蜷缩着身体,严阵待死。
青駹马的嘶鸣声已经无法唤回三人的魂,它只得在石壁周围不停打着转。就这样,三人还是死死盯着悬崖,气息几乎和“地狱的呼唤”同频。
悬崖边上,一对火流星摇晃着上了平台。
粗重的呼吸声从黑暗中传来,爨琛和霍彪满手汗,不停地在两手间交换着兵器。被顶在最前面的陶威,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一个锥形的脑袋慢慢进入火光的范围。紧接着凶物微微张开三角形的嘴,一根足有三尺长的信子吐出,在火光里划了一圈,随后一股恶臭袭来。
信子刚收回,又有两个同样的脑袋晃了上来,六只锋利的钩爪在石头上抠得吱吱作响。
“鳄鱼的舌头没那么灵活。”
“蛇的信子没那么臭。”
“带种的没那么啰嗦。”陶威一把夺过了霍彪的兵器。
“你种大,你上。”霍彪叱了一句。
“啊哟!”
“谁打闷棍?”
爨琛突然抱着头叫道。
一根木棍滚到三人脚下。
青駹马在石墙前狂躁不安,马头高高扬起,嘶鸣声响彻山洞。同时,它不停用前蹄踢着地上的木棍。
爨琛好奇地捡起木棍。陶威发现木棍笔直光滑,是人造的物件。
值此千钧一发的时刻,就在“地狱的猛物”即将索命的瞬间,恰巧在三人行将灭“种”的当口,调皮的青駹马做了一个它整个马生最调皮的动作。
撅着马屁,把臀眼对准了三人。
接着,一声婉转悠扬的嘶鸣,惊得“地狱的猛物”都往后缩了缩。正在操棍的霍彪举着火把往前滑了一步。
就这一步,火光之下,“地狱的猛物”露了峥嵘。
“猛物”跟鳄鱼一般大小,浑身褐色的鳞甲,四肢比鳄鱼长,一对火眼凶光四射,嘴里滴着粘液。
“火眼土龙!”陶威脱口道。
“你……熟?去……拍拍!”霍彪推着陶威道。
“闭嘴!”陶威瞪了霍彪一眼,“让它咬一口,阎王爷改生死簿都来不及救你。”
爽过劲的青駹马转头对着三人一通叫唤,前蹄直接扬起踹向三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那想法。”霍彪拍着马嚷道。
青駹马嘶鸣着将三人挤到墙角,前蹄直接踢到了壁画上。
“还想换姿势!”霍彪疑道。
“收起你的愣劲。”陶威说完,夺过火把照到青駹马落蹄的位置。
壁画上,一匹马的臀眼真的开了眼。
“愣着干啥,捅啊!”陶威叫道。
“棍子还在它眼里面。”霍彪怒道。
又一声婉转悠扬的嘶鸣过后,霍彪将木棍捅进了壁画中的“马眼”。
“你就这本事行。”陶威白了霍彪一眼。
一丝滑唧唧的感觉从霍彪的脚脖子一直窜到脑门。等他回头时,三条土龙已近在咫尺。
“轰隆”!
一声巨响,土龙抬头愣了片刻,迅速掉头向悬崖边爬去。
响声刚过,一堵水墙从悬崖上空倾泻而下。巨大的落水声震得三人头皮发麻。青駹马叫唤着跑到洞口,三人神经同步,感觉不对,跟着跑了过去。三只火眼土龙吓得不知所措,失了方向,在悬崖边来回打转。
水墙慢慢变成了水帘,上空开始掉石头。
“啊……”
爨琛突然大叫起来。
这时,一直让三人忽略掉的圆木突然从悬崖上空撞向石壁。三条土龙没来得及回“地狱”复命,便被撞成了一团烂肉。
腐臭味瞬间钻进了三人的鼻孔。圆木挂在半空,在壁画前摇晃着。
“这玩意吃啥长大的,这么臭。”爨琛嘟囔了一句。
“肯定没吃什么好东西,要都吃陶公子这样的,绝对不是这个味儿。”霍彪回到壁画前,捏着鼻子道。
“你少点废话,我们能多活一会儿。”陶威叱道。
三人围着圆木转了一圈,发现圆木被一根碗口粗的树藤吊着。
“我怎么觉得这是个陷阱。”爨琛忽闪着大眼睛道。
“就为了馋几口臭肉。”霍彪指着地上的土龙道。
爨琛实在忍不住恶臭,操起龙胆枪将土龙尸体挑进了悬崖。
“你的智商就配闻几块臭肉。”陶威盯着壁画道。
“你聪明!要不是小爷我及时捅马眼,你现在就是臭肉的肉。”霍彪回呛道。
“你俩别吵了,快看。”
爨琛本来在石壁上磨着枪头,想蹭掉上面的血迹,结果让他发现了一条凸起的线条。
在最下层的壁画上,一群人进了“光门”。石线条就在众人的脚下。
“桥!”
爨琛和陶威异口同声道。
“我就说这马有灵性,原来是带我们过独木桥来了。”霍彪嬉笑着靠到马臀上,抚弄着马尾。
“嘭”。
青駹马显然还记着刚才的“一棍之仇”,一甩屁股,霍彪直直地撞到圆木上。
“轰隆”!
圆木的一头掉到地面上,砸下了一个大坑。
“霍公子手艺差了点,马不怎么爽。”陶威哂笑道。
霍彪起身欲对马发作。这时,“地狱的呼唤”再次响起,而且声音更加刺耳。
三人同时往悬崖下看了一眼。
“土龙窝!”陶威惊道。
三人刚缩回头,青駹马便扬起前蹄踏到圆木上,嘶鸣不止。
“又是这个姿势。”霍彪叫了声。
“别废话,在那头应该还有根树藤吊着,桥没下来。”陶威推开霍彪,跳上圆木往黑暗处看了看。
“你下来,我去放桥。”
“彪哥,来不及了,让他快去。”
“就你这心眼,被土龙吃了都不冤。他过去了,咱俩还能过去吗?”
“我可告诉你,再不下来,咱就一起玩完。”
“你行,你来。”
陶威忍着断骨之痛,对霍彪伸了个大拇哥。
“一起上呗,彪哥!”
爨琛话音刚落,土龙的锥形脑袋已经冒了出来。
“别磨蹭,图上可没第二根线。”陶威对着霍彪吼道。
霍彪一抹大鼻子,举着火把,翻身上了圆木。
火光跟着霍彪慢慢飘进了悬崖上空,陶威和爨琛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跃跃欲试的“火流星”。
“杀……”
爨琛给自己壮了壮胆,挺枪朝“火流星”堆里一阵猛刺。一股浓烈的恶臭熏得他和陶威几乎不敢呼吸。
滑唧唧的信子撩到身上,陶威感觉自己全身瞬间长满了刺。爨琛虽然击退了几条,但壁画前的土龙越来越多,已经将两人和马逼到了死角。
关键时刻,青駹马跳了出来,一扬前蹄,把正扑向两人的土龙一蹄弹飞。
爨琛和陶威与圆木之间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二人不敢犹豫,先后跳上了圆木。
就在这时,悬崖上空,霍彪带走的一点火苗突然腾空而起,悬吊圆木的树藤被点燃。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悬崖对面,圆木的另一头也是一处绝壁。绝壁上有一处悬石,离圆木只有六尺远。
霍彪砍了几剑,树藤入刃不深,于是急中生智,点燃了树藤。
爨琛和陶威也就兴奋了片刻,顿时傻了眼。
圆木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条土龙,正挡在他俩面前。
霍彪见状,挥剑拼命砍树藤。
四条腿终归比两条腿麻利。土龙吐着信子快速朝两人爬了过去。
接下来的场景连青駹马都惊得打了一个响鼻。演杂技的都不敢这么玩。
土龙倏然飞身猛扑,陶威夺过龙胆枪,杵在圆木上,借势飞身而起。一人一兽,在空中擦身而过。
爨琛不得已往后退了两步。陶威居然借势越过霍彪,飞到了圆木顶头。
就在陶威双脚立稳的瞬间,树藤断开,圆木砸下。
“轰隆”!
一束光射进了洞中。
光亮中,陶威手忙脚乱,扯下了身上已经烧着的最后一点“华丽”。
霍彪和爨琛在圆木砸下的同一刻,抱紧了圆木。四脚的土龙探出爪子,钩紧木身,比两人还稳。
一招扑空,跑了一人,还剩一个。土龙呼喘两下,朝仅剩的“肉”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扑比前一回还倒霉。
青駹马扬蹄猛踹,土龙“肉”没捞着,自己掉了下去。
在土龙吐着信子坠向悬崖的同一刻,爨琛和霍彪穿过了“光门”。青駹马撅着不太舒服的马臀,紧跟其后。
“光门”外面是一处天坑,坑里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宛如世外桃源。
颜色瑰丽的美景之下,独独不见“黑白分明”的陶威。
逃出生天的爨琛和霍彪,恍若隔世。阳光和美景让两人落了几滴感念“活着真好”的热泪。
一声悠远的萧萧马鸣,把二人已经拔上去的情绪瞬间拉了回来。青駹马听到同伴的声音,瞬间欢脱,奋蹄上了天坑悬崖上的栈道。
二人回头看了一眼“光门”内,一股恶臭吓得他俩瞬间撒开了腿。
天坑顶上居然是一片草坝子。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色,眉眼舒展、心旷神怡。天坑四周全是丰美辽阔的草场,二人在南中见惯了丛林深谷,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的草地,所以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感到无比新奇。
草场里,两匹青駹马正在嬉闹。一会交颈相闻,一会在草地翻滚。两匹马在草场骈步奔跑,如同小别的夫妻,如胶似漆地诉说着衷肠。
“牡马。”
“谁牧马?”
“牡马,公马。给咱带路的是母马,公的在这等着。一牡一牝,知道了吧,串儿愣子。”
“不就是一公一母嘛。”
“你也就分个公母。不过这两匹马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要不咱俩一人一匹。”
“我要公的,嗯……牡的。”
“公马烈,你降得住吗?”
“试试。”
“我先试。”
……
“谁尿的远谁先试!”
……
霍彪先试。
自古好女费汉,好马妨主。貂蝉费了俩,赤兔也妨了俩,的卢更了不得,一只凤凰都能妨成拔毛鸡。
这些道理是昆明九部的驯马师讲给他俩听的。但是两人却没因此而犹豫,因为他们有个很猥琐的共同想法。
能骑骑,不能骑牵回去配种。
霍彪来到牡马身前,抓住马鬃,翻身跳了上去。牡马如离弦之箭,扬蹄飞奔,向着悬崖边疾驰而去。眼看要落入天坑,牡马绷住四蹄,稳稳停了下来,随后一扬前腿,马背直溜溜地竖了起来,霍彪反应不及,一屁股墩到了地上。
霍彪不服气,爬起来再次翻上了马背。这回,牡马直接原地开颠,两个回合后,霍彪换了个帅点的姿势,仰八叉地躺到地上。
霍彪不亏将门之后,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再来一次。
“彪哥,歇会儿吧,不行试试母的。”
霍彪哪里肯罢休,撸起袖子就要继续用强。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牝马跑了过来,用臀部撞了撞霍彪。
霍彪被撞怕了,本能地躲了过去。
“彪哥,别犟了,母的相中你了,这是缘分。”
爨琛在一旁已笑得直不起腰。
霍彪愣了片刻,牡马已跑到远处。无奈,他试着骑上了牝马。
自己老子做着人和马的生意,打小耳濡目染,骑马的功夫自是不弱。霍彪一夹马腹,牝马立刻朝草场深处飞奔而去。一番风驰电掣后,霍彪在爨琛身前猛抓马鬃,牝马乖乖停了下来。
自此,霍彪终生铭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道理,“眼”不能乱捅。
霍彪顺利上手,虽有些遗憾,却也心满意足。爨琛不慌不忙地给牡马喂了把草,然后四平八稳地骑上了马背。
爨琛勒着马脖子在草场上驰骋了一圈,顺利地回到霍彪身旁,冲他眨了眨眼。
“串儿,你又捡了个便宜。”
霍彪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西边染霞,草色如火。
二人二马在草场上撒开了欢,直到夕阳西下才停下来。
“哥哥,我要骑着这宝马踏遍南中的山山水水。”
“何止南中,我要骑着它踏进中原。”
夕阳下,二人全然忘了“黑白分明”的陶威,也忘了差点丢了命的丛林历险。
二人信马由缰,玩过了时辰。夜色中,他俩被两匹马带进了林子。
霍彪折了树枝做成火把,然后高高举起照着四周,火把刚照到头顶,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火光里。
霍彪吓出一身冷汗,刚要斥问,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两匹马飞奔向前。
马刚跑出去没几步,二人遽然脑袋一懵,眼前一黑,各自挨了一闷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