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相

第十一章

    第二天如约而至,嬴旌叫醒了长孙芷,两人自然而然地起床,穿衣,梳洗,再外出散步。好不容易早起的熊山来到房间中,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他陷入了沉思。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为了打破寂静的氛围,长孙芷开口道:“阿旗,你走路就走路,干嘛一直抱着个手啊?是觉得这样很酷吗?”

    嬴旌后知后觉地说:“额,我看小说里那些高冷的主角不都是整天抱着个手嘛?我想着我和他们差不多,就这样做了,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

    “那也得你是主角啊,你这样的,顶多是男二。”

    “阿兰,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我的主角光环吗?”

    “一个小小的那啥色光环,我有必要嫉妒吗?说得跟我没有不死光环似的。”

    “呵。”伴随着嬴旌的“呵”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昨晚的问题,他们还没有完全解决。

    于是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有事和你说。”

    本着早就商量过的有事,名字短的先说的原则,嬴旌开口了:“我打算这几天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隐蔽的通道之类的,过几天我带你逃跑。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先在这里留几天。”

    “好的,但后面一定要和我走,好吗?”嬴旌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

    长孙芷心虚地别过头:“好的。”

    嬴旌看出了她的犹豫,但他也理解,他们从见面起,长孙芷便没有这样彻底不受束缚地生活过,有些不愿意走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他,也无法保证再这样无拘无束地多呆了几天之后,还会愿意离开,所以只希望在那之前,他们已经离开了才好。于是他也不逼她,而是转移话题道:“这里有挺多山的,我以前听一些山里长大的朋友说,山里可能会有很多野果什么的,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啊。”长孙芷再怎么说也只是少年习气,极容易被这些带有玩闹性质的事情吸引,于是两人兴高采烈地向山中走去。

    而寻遍了整个寨子依然没有寻得两人的熊山则是十分焦急,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还没开始追求呢,怎么就不见了啊?

    一个小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熊山焦急地问道:“找到了吗?”小弟摇了摇头。

    熊山手足无措地说:“他们到底去哪儿了?不会真的跑了吧?强子,你说啊。”见苟强荣无动于衷地站着,不爽又焦急地问道。

    对方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外面的山,说:“咱就是说,那两人看着再成熟,也不过十五六岁,说不定是出去玩了,而且,小孩子嘛,饿了肯定就会回来的。”

    “好吧。”熊山将信将疑地说道。随后便安排弟兄们去做自己的事了。结果就是,直到日薄西山,两人也依然没有回来。

    熊山抓住苟强荣的肩膀,猛摇他:“老子就不该信你个鬼话,他们现在还没回来。”

    苟强荣不解地摸了摸下巴:“这不合理啊,难不成是被老虎吃了。”

    熊山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连忙招呼着小弟们去牵两头熊来,再把他们带到嬴旌两人的房间之中,让它们闻了闻房间里的味道,赶紧去找两人的行踪,终于,直到天彻底暗下来之后,众山贼才在森林中找到了昏迷的二人,在他们中间还摆着一口石锅,锅中是早已凉透的蘑菇汤。熊山意识到这两人是中毒了,赶忙安排人骑着熊去找大夫,而他自己则骑着另一头熊连忙把他们带回去。

    回到寨中,把两人安顿好之后,熊山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两睡觉的地方怎么隔得这么久?熊山给了自己一巴掌:“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

    他把两人放在各自的卧处,顺便偷偷地把嬴旌的地铺踢远了一点。

    不一会儿,一个医生被架了进来,他明显有些惊魂未定,不过见到了两个昏迷的孩子,医生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决定先解决他们的问题。他先是看了看两人的情况,然后向后方伸手:“药箱。”

    山贼众懵逼:“哈?”

    “药箱啊!没药箱我怎么治?传功啊?”

    “哦哦哦。”几人转身正欲回去拿药箱,结果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手中还提着一个箱子,他一边跑,一边喊:“大夫,您的药箱。”

    熊山兴奋地抢过药箱递给大夫,对方连忙开始救治,顺便还把几人轰了出去。

    那个拿着药箱回来的小弟整顿好了气息,一副求表扬地看着熊山。对方受不了他的星星眼,十分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待会儿给你家鸡腿。”

    小弟激动地说:“谢谢老大!”

    房间中,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救治之后,两人悠悠转醒。

    “我好像看到小人跳舞了。”长孙芷迷迷糊糊地说。

    “我也是。”嬴旌附和道。

    大夫给了两人一人一爆栗:“还看小人,你两小娃娃怎么都不看那蘑菇能不能吃的?搞得我大半夜还得被山贼抓来给你们治。”

    “还有蘑菇不能吃吗?”滇南长大的长孙芷如是说。

    “是啊,哪有不能吃的蘑菇?”没在滇南长大但身边一堆滇南人的嬴旌也说道。

    “你们!好像也没错啊?”同样是土生土长滇南人的大夫后知后觉地说道。

    最终三人一拍即合,得出结论:“肯定是刚刚没弄熟,下次弄熟就不会中毒了。”

    大夫收拾收拾了东西,说道:“诶,我看你们应该不是山贼吧,我看这群山贼貌似挺紧张你们的。”

    “我们是被抓上来做客的。然后他们大当家喜欢她。”前一句是两个齐说,后一句则是嬴旌指着长孙芷单独说的。

    大夫瞳孔地震,看着长孙芷,一脸紧张地问道:“你多大了?”

    见对方的样子,长孙芷也有些紧张:“刚,刚过了豆蔻年华,怎么了吗?”

    “那对方多大了?”

    “说是二十三,不过长得有些着急。”

    “一个十五,一个二十三?”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长孙芷被他的样子搞得十分紧张,便紧盯着他,结果对方说道。“那还好,没有差得太离谱。”

    “大夫,”长孙芷不满地说,“我差点被你吓死!”

    大夫收拾好了药箱,准备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他们:“你们打算走吗?我可以找个借口把你们带下去,后面只要你们快点离开,躲着这里一点,以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长孙芷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夫从她的犹豫中看出了她的回答,也罢,他目前还只能治疗身体的疾病,可这心病啊,还是得心药医。他又看向了嬴旌,结果对方坚定地看着他,大夫便不再言语,只是便走边说:“我的医馆就在山下不远处,以后又出事了,记得还来找我,当然,可别再让山贼带头熊来架着我上来了,人老了,遭不住这种折腾。”说完,便走得没有了身影。只剩两人面面相觑。两人调节了一下心情,开始谴责起了对方。

    “混蛋阿旗,汤没煮熟就敢搬上来,是不是想为娘性命?”

    “啥?锅是我找的,火是我生的,蘑菇是我两一起捡的,这些我认,可汤是你煮的好不好?”

    “我煮的吗?”长孙芷疑惑地歪了歪头。

    “嗯。”嬴旌点头示意了她的罪行。

    结果对方大手一挥:“不管了,总之我饿了,你想办法吧。”

    “说得我不饿一样,”嬴旌转头看向刚刚破门而入的熊山等人,“喂,你们准备晚饭了吗?”

    小弟们看着他两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来气,结果碍着大当家的面子,不敢动手,而他们的大当家则笑盈盈地说:“没事,我这就让他们去做。”

    小弟们:大当家的,你的原则呢?

    见自家大当家已经“投敌”了,小弟们也只好去安排晚饭了。

    狼吞虎咽地吃过了晚饭,兰旗两人又散了一会儿步,便回到了房间之中准备睡觉。嬴旌看着自己被踢开的地铺,撇了撇嘴,肯定是那个熊山干的,嫉妒本少爷和阿兰睡得近。他一边骂一边把床搬了回去。

    熄灭了油灯,嬴旌默默地躺下,然后抓住了长孙芷伸下来的手,不过一面之缘的医生尚且看出了她的迟疑,更何况是他这个认识了好久的朋友呢?不过他也不逼迫长孙芷,毕竟对方随时可能死于非命,过的随心所欲一点也挺好的。

    “阿旗,”长孙芷忽然开口了,这让嬴旌有些欣慰,毕竟这意味着对方还打算和他沟通,“你说,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算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活法吗?”

    “看人,对这群山贼中的一部分人肯定是值得羡慕的,想要什么,抢来就行,而且你还是他们大当家看上的人,以后肯定也不会太过操劳。干的事少,却也过的优渥,很难说不会有人羡慕。”

    “那你呢?你羡慕吗?”

    “我不羡慕,”嬴旌的声音变得冷硬,“我要回去昆阳,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靠自己决定自己的一切,那样,才是我羡慕的生活。”

    “可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你又能干什么呢?”

    嬴旌愣住了,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他诚实的说:“我不知道。”

    长孙芷抬起另一只手看着天花板:“你看啊,你说那个位置至高无上,可你的爸爸,不依然把你送来做了质子嘛?这就说明,他也有做不到的事,需要把你送出去。”

    “是啊,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嬴旌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是我要开导你的,怎么还被你绕进去了。”

    “……那不说明其实你自己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嘛?”长孙芷有些无奈地说,“之前一直被裹挟着往前走,现在停下来了,才发现我们其实有很多东西没想过啊。”随后她拉住嬴旌的手,将之带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里曾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痕,如今虽然已经痊愈但上手时依然有着凹凸不平的触感。

    嬴旌摸着那道伤疤,又是想起自己刚知道那件事的场景,感慨万千:“嗯,刚开始是逃命,后来又是你这丫头要掺和什么家族夺权的,都怪你害我没机会想目标,当你爹还真是害人啊。”

    “什么叫我害你啊?我去家族夺权,你又没帮多大忙,整天就在房间里看书,自己不思考怪我喽。”

    “呵呵。”嬴旌放弃了和她讲道理,“总之呢,反正我们还得在这里呆好几天,这几天里,我们一起找找路。”

    “好啊。”

    “还有一件事。”

    “啥?”

    “下次离熊山他们远一点,虽然他因为恋爱了神志不清,但我们不能忘记,他是山贼,与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好。”

    虽然得了长孙芷肯定的答案,但嬴旌依然不放心,毕竟长孙芷虽然一直和家族里那群家伙玩阴谋,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可熊山他们的真诚不同,这反而更容易使她中招。闭上了双眼,嬴旌想到了他们刚刚讨论的问题,要做的事,和能让人羡慕的生活吗?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沉沉的睡去了。

    很快,兰旗二人在狗熊岭上已经呆了数日,这几日因着熊山一直跟在两人身边,所以他们没有寻找道路的机会,导致嬴旌十分不爽,这家伙也太烦了。当然,嬴旌烦熊山的同时,对方也同样烦着他。

    因为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好了,他们能讨论任何事情,而毫无共同语言的熊山只能在一边默默地听着,苟强荣也出过主意,让他主动去接触一下两人关注的东西,可结果就是,完全不识字的文盲熊山,完全没有机会了解,即使接触到了也无法理解。

    直到小弟们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过几天有一场流星雨,十分绚丽,是个表白的好机会,而且他们还打包票,说是会在那天支开嬴旌,熊山欣喜若狂,狠狠的拍了下提出这个主意的小弟的肩膀,然后又去问了问山下的大夫,问姑娘家的,一般喜欢什么礼物,大夫想了想,说是不如送跳脱,见熊山一脸茫然,便解释道就是手镯。

    熊山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乎,这几日一直在山道上抢劫,终于在流星雨那天前夕,抢到了一个精美的玉手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熊山静候第二天的流星雨。而这,也将是一切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