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凡:一切从捕妖开始

第七章 张府百邪

    公孙却紧咳两声,对那肥女人道:“姑娘,我已知晓了,您请继续说吧。”又瞪了风铃儿一眼,小声道:“不许插嘴!”

    肥女人拿手绢擦擦额头汗珠,笑眯眯道:“这规矩有二年多日子了,张老爷规矩极严,敢有成亲了不呈上去的,就地打死,因此谁也不敢不听,正好这半个月张府闹妖精闹个没完,一伙儿家丁都不敢出门,所以我们这些人家,都趁着张老爷没心思管我们的事情,抓紧把喜事办了,但也不敢声张,只敢关起门来自家办,小女子我这半个月来说了七八家亲,还一杯喜酒都没喝到呢。”

    公孙却点点头:“原来如此。”一抱拳道:“多谢。”

    肥女人笑眼盈盈,道:“几位是要去张府捕妖么?”

    公孙却点头道:“不错。”

    肥女人一挥手绢,眉眼乱飞,道:“这位先生捉完了妖精,不如还回小女子这里,小女子给您烫壶酒,好好庆功。”

    风铃儿扑哧一声,乐了出来,道:“公孙叔叔......”一看公孙却脸有愠色,吐了吐舌头,将话咽了回去。

    几人又向张府赶去,心中都是疑虑重重,均觉这张家庄内蹊跷颇多。行了几里,公孙却:

    “铃儿,你不要问什么是破瓜血,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明白,我只是偶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顿了一顿,道:“十几年前,我在任州游历之时,曾遇到一个老乞丐。我请他喝了一壶酒,他对我说,有些怨气极深的妖精,即使被取了内丹,也能死而复生,乃是用的一种极阴毒的秘法,就是用破瓜血,和以五色蛇心,千足蜈蚣,不见天光,吸纳阴气,修炼千日,便能复活。”

    风铃儿道:“这张大川是在府里养了妖精?取破瓜血是要复活这妖精?”

    公孙却道:“怕是如此。”

    风铃儿奇道:“那他用大张旗鼓,招揽这么多捕妖师,是要做什么?莫非他与那妖精反目成仇了?”

    公孙却摇摇头道:“这我也想不通了。”

    风铃儿回头看看李慕,道:“小子,你的独到见识呢?”

    李慕面皮一红,道:“我想,大概是张大川豢养的妖精快要重新炼成内丹,所以引得其他妖精前来。”

    风铃儿惊道:“啊哟,是了,我那婶子说了,张大川正是二年多前开始命令各户人家呈献破瓜血,到现在可不是快千日了么。”

    李慕奇道:“婶子?”

    吴振声与黄奇二人始终一言不发,此时相视一眼,都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这“婶子”自是指那肥女人了。

    公孙却又气又笑,伸指在风铃儿脑门重重点了个脑瓜崩,笑骂道:“再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

    风铃儿吐了吐舌头,咯咯笑个不止。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已离张府不远。离得愈近,各色捕妖师便愈多。到得张府外院墙,只见乌泱泱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公孙先生游历多年,名声在外,有些相识的,纷纷上前行礼。

    只听一人粗声粗气道:“老夫的玄色镜专看妖邪踪迹,你看这镜里呈青色,依我看,这是条蟒精。”

    又一人道:“放屁,放屁,林某的五音钵鼓能辩邪音,这明明是个狐妖。”

    又一人道:“不然,不然,各位请看晚辈这符水,三色于前,五色在后,青红掺杂,黑黄相接,这明明是个虎怪。”原来是几人正为是什么妖精争辩。

    众人都自争辩不休,各执一词。风铃儿回头向李慕道:

    “小子,你的辩妖法器是什么?”

    李慕愣了一愣,支支吾吾道:“辩......妖法器?”

    风铃儿奇道:“你身为捕妖师,没有辩妖法器么?”

    李慕挠头一笑,问公孙却道:“公孙先生,这辩妖法器?”

    公孙却道:“妖邪经过之处,必有踪迹,捕妖师各有其法器,专一用来辨别妖邪的门类。此物可有可无,一般法器只能察看些山精野怪,妖精修炼稍稍精深,法器也就没了用处。”又道:“铃儿,李少侠是修灵之人,原不需要这些俗器。”

    李慕心中一动:公孙先生见多识广,是在指点我用灵力。

    他心沉意虚,默默诵记《拭尘经》运功法门,灵力催发,感应万物。

    只听“咚”的一声,李慕跌倒马下,双手抱头,惊恐不已,似乎看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恐怖景象。

    风铃儿眉头一皱,道:“怎么了?”也翻身下马,伸手去推李慕。

    李慕“啊”的一声,道:“妖!妖!”

    风铃儿白了一眼,道:“自然是妖,不然我们来做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李慕惊道:“好多妖!好多妖!”

    原来方才李慕运转灵力,感应周身万物,察看张府昨晚的状况。

    他片刻入定,神游身外,抬头看去,中天一轮勾月被黑雾隐盖,整个张宅都笼漫在妖气之下。

    张府院子内外,俱是妖邪。

    麋鹿化人形,四蹄流鲜血。

    狮虎着人衣,牙戟成钉排。

    豺狼呲牙,目露凶光。

    狐狸不语,阴阴惨笑。

    山精伴乌鸦,冷风寒凛凛。

    水怪目无瞳,遍体湿淋淋。

    冤魂呼号,游曳索命。

    幽鬼飘摇,要还精阳。

    窗外一个妙妇人,张口便有人血落。

    中门一位美男子,腹中全是婴儿身。

    老妇张口有犬牙,孩童手中执利刃。

    一似开了幽冥府,千鬼万魂索人命。

    妖云惨淡遮日月,只在顷时入鬼门。

    无数妖邪环绕在张府四周,有的修炼成人形,有的还有兽状,周天妖气,已遮天蔽日,将惨月笼去,这些妖邪也不杀害人命,只静静的看着张府每一个人。

    家丁,院奴,侍女,妻妾,孩童,教师,护院,管家,都已沉沉睡去,妖邪门就只在床头,或是窗外,静静的看着每一个人。

    偶有人醒来起夜,身后不远处,必会跟着一个厉鬼,不远不近,低头静静的看着。再随那人回到房间,看着他,看着他又再次睡去。

    李慕自小在悬剑宫修灵,证的是正道,究的是天理,哪里见过这种惨状,谁敢想偌大的一个张府,白天还是一片升平,到得深夜,竟有这么多邪祟。饶是他修灵静心多年,乍一看这恐怖景状,霎时间心中大怖,一下子跌下马来。

    风铃儿看他双手抱头,面如土色,不住的颤抖,扁了扁嘴,举起右手摇摇金铃儿,上次带的红绳被她扯断,又换上了一条七彩细绳,轻声道:

    “铃铛铃铛,告诉我张府有多少妖精。”

    那金铃儿晃动几下,叮铃铃作响,忽又戛然而止。风铃儿闭上双目,灵力流转,不多时睁开双眼,倒吸一口冷气,上马就要走。

    公孙却奇道:“铃儿,你做什么去?”

    风铃儿摆摆手道:“我要回梅州。”

    公孙却道:“却是为何?”

    风铃儿道:“公孙叔叔,张府已经是妖精府了,我管不了,谁爱管谁管吧,咱们趁天还没黑,一口气跑出三百里,或许还能活命。”

    公孙却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暗暗担忧,眼前这女孩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星,从来是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却还从没像今日这般要打退堂鼓。

    李慕颤颤巍巍站起身,道:“我......我要去找,要去找三师兄,只有他来,只有他来......”

    风铃儿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你三师兄是谁?”

    李慕长呼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道:“我三师兄是悬剑宫江濯江仙人,眼下只有找我三师兄来,才能平息张府的事端。”

    风铃儿和公孙却相视一眼,风铃儿面露难色,思索许久,重重点了点头。

    公孙却下马搀住李慕,道:

    “李少侠原来是悬剑宫门人,我与江大侠交往多年,悬剑宫的门规也略知一二,不怪李少侠不对我等吐露实情。”

    他扶着李慕走到路旁竹林边,说道:

    “悬剑宫门人十年下一次山,就是为了悟道修灵,现在一遇难题,少侠就要回山求援,如此修灵,岂不水中捞月,终成泡影?”

    李慕道:“这......这......”心中隐隐约约觉的他说的不对,修灵乃是为了悟道,与捕妖并无关系,况且自己是去求三师兄来剿灭妖邪,并非临阵脱逃,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公孙却看了一眼,已猜透他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

    “世事方知一试难。我辈除妖,正是要去邪存真,今日妖邪祸害人间,李少侠正当一试。何况悬剑宫门人下了山后,除非再次回山,便与悬剑宫便再无瓜葛,李少侠也不见得能将江大侠请来。”

    李慕沉默不语,他终究是少年人心性,下山之时,也曾想过勤奋苦修,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成为江濯那样的大侠,令师兄们刮目相看。现如今张府无数妖邪,若是自己将其除去,岂不名声大噪,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

    公孙却道:“我辈不才,不敢仰就悬剑宫大名,但也定当鼎力相助,死而后已。”

    李慕心中苦笑一声,心想:我这个悬剑宫门人,是个最没出息的,我只要别拖你们后腿就行啦。

    他又想起那晚在隐月峰,风铃儿使出“破”字诀时,金光铺天盖地,狂风飞沙走石,威力雄奇,心下又多了三分把握,点了点头。

    公孙却大喜道:“好,好,好,少年豪气,我辈不及也。少侠是江大侠的师弟,我也与江大侠交往多年,若是不弃,我倒愿与李少侠结为兄弟。”

    风铃儿一步跳下马来,伸手就要打,急切切道:“我看你敢。”

    李慕这下有了防备,跳到一边。风铃儿用力呸了一声,公孙却哈哈一下,道:“是我多嘴了,二位,请吧。”

    几人上马前行,片刻走到张府正门,公孙却正要下马叙礼,门房探出一个人来,喊道:

    “外面的,老爷吩咐,只在院外捕妖,不许进门,到晚上才发银子呐。”

    风铃儿喊道:

    “去告诉你家老爷,悬剑宫来救他的小命来啦。”

    那家丁听见“悬剑宫”三字,细细打量众人一番,往里院跑去。

    李慕忙忙摆手,道:“风姑娘,风姑娘,我不能再称悬剑宫门人。”

    风铃儿柳眉一竖,道:“我只说了悬剑宫,又没说悬剑宫门人,你现在不是悬剑宫门人了,我用了悬剑宫字号,跟你也没有关系。”

    李慕听她这样强词夺理,心中一急,道:“你......你......”

    风铃儿手指刮着脸蛋,笑道:“你你你,你是一个臭狗屁。”

    李慕急道:“总之,你就是不能用悬剑宫的字号。”

    风铃儿歪着脑袋,道:“就用就用就用,明天我就用悬剑宫字号赊酒去,让老板找悬剑宫的老牛鼻子讨去。”

    公孙却看风铃儿一字一句,流水一般,浑不讲理,李慕急的满脸通红,微微一笑,说道:

    “铃儿,李少侠说的对,你不许再这样胡闹。”

    风铃儿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慕,道:“诶,小子,你是第一次捕妖?”

    李慕点了点头。

    风铃儿道:“你怕不怕,你以前见过妖精吗?”

    李慕心中一窘,自己确实没见过妖精,但若要承认,又被她给看扁了,当即沉默不答。

    风铃儿笑道:“或许你们悬剑宫还养着妖精呢,你可晓得,真是奇怪,天下第一大派,养着妖精呐。”

    李慕心中微微一笑,前几日她从梅州千里迢迢赶来一只猫妖,本拟让猫妖在隐月峰吸取灵气,早日炼成人形,好杀妖取丹,却被江濯将猫妖带去了悬剑宫,心想:

    看来这小妮子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见我是悬剑宫门人,就要出言嘲讽两句。

    李慕微笑道:“悬剑宫除妖,旨不在夺命取丹,是要去其恶,存其善。”

    这话正是江濯教导风铃儿的话语,他说这话,也是为了嘲讽她两句。果不其然,风铃儿一听这话,双眉一拧,就要发作。

    二人正在逞口舌之争,只见院内缓步走来一人,那人一身素色文士服,头戴方巾,手中摇着折扇,看年纪五十岁上下,面色白净,颌下无须,像个教书先生一般,身后跟着管家一人,家丁两名,正是鸭田县首富张大川。

    公孙却率先下马,施礼道:“在下公孙却,叨扰贵府了。”

    张大川也不还礼,道:“不敢,舍下出了些丑事,劳烦各路英雄,张某心实不安。”

    李慕在马上听他说话,只觉浑身不自在,他语调间没有半点波澜,如同一潭死水。

    张大川道:“全福儿,请几位客人内堂看茶,我将画裱好了就去。”

    那管家应了一声,两名家丁上前牵过了马。管家带着李慕几人转过一处楼台,进了内宅,又过了两座假山,一潭金鱼池,带着几人到得会客厅。

    那管家拍拍双手,两名侍女进屋看茶。李慕看那茶叶泛着金色,香气入鼻,不觉醺醺然,抬头看处,正墙上挂着一对自叙联,写道:

    耕读自得桃源乐,诗书一窥世间真。

    管家献罢了茶,退身道:“几位请先安坐,老爷片刻就来。”

    公孙却看那管家走远,道:“张府内内外外,倒像个诗书人家,没曾想竟邪祟满盈。”

    风铃儿道:“这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府里养着妖精,是要做什么,求长生?求钱财?”

    李慕摇头道:“长生难求,求于妖邪,更是自堕。”

    公孙却也道:“他豢养妖精之前就以富甲一方,想来也不是求钱财。”

    风铃儿道:“不管了,一会见了他,捆起来先打一顿,自然就招了。”

    公孙却摇摇头道:“不可轻举易动,他既与妖邪为伍,背后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一节——”

    公孙先生品了口茶,道:

    “张大川在张家庄内收集破瓜血,是在府内豢养妖邪,那府外的妖邪,又为了什么而来,为什么不杀伤人命,是不欲?还是被什么东西镇着,无法害人?这些蹊跷,都要慢慢查访。”

    他话音方落,风铃儿道:“嘘——”

    几人相视一眼,知是张大川来了。过不多时,门外脚步响动,张大川走进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