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凡:一切从捕妖开始

第十五章 望江楼

    次日,正午,西城门。

    李慕抬头看看日头,已近正午,却无风铃儿身影,西城门下连颗树从也无,直晒得脑袋昏昏。几番想找个茶肆歇歇脚,又怕错过风铃儿。城门兵卒见他背上束着长剑,在城门口傻站着,来问了几回,李慕只得几次三番作揖赔笑。

    又等了许久,李慕心里不住叫苦,取出知吾琴,横于膝头,轻轻抚弦,小声道:

    “幽琴啊幽琴,我们是不是被那疯丫头耍了。”

    幽琴不敢出声,李慕苦笑一声,暗想:一见这疯丫头,准没好事儿。

    正自叫苦,身前忽然多了个身影,一人笑吟吟道:

    “傻子,大街上弹琴,是要卖艺么?”

    李慕两眼一白,站起身道:

    “风姑娘,你看看日头,这就是你所说的一早见。”

    来人正是风铃儿,她小嘴一扁,道:

    “本姑娘要试试你是不是诚心。”

    李慕又气又笑,一揖到底,拉长声音道:

    “现在试出来啦?请风姑娘大显神通,教教我这小子怎么捕妖。”

    话刚说完,已吃了一记脑瓜崩,风铃儿道:“别废话,姑娘饿了。”

    李慕点点头道:“我也口渴的紧,风姑娘,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风铃儿“嗯”了一声,说道:

    “瀚河府也没什么好去处,望江楼的鲜鱼还能一尝,就去那里吧。”

    李慕想了一想,奇道:“风姑娘,望江楼不是在城东么?”他也没听过什么望江楼,但略一思索,赤金水在瀚河府以东,望江楼自然也是在城东了。

    风铃儿点点头,道:“不错,走吧。”

    李慕心中大奇,道:“但是妖邪出在城西......”

    话未说完,风铃儿双目一瞪,道:“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

    李慕哭笑不得,心说:得,有求于人,万事由她安排吧。

    风铃儿也不管他,转身便走,李慕忙收好弦琴,跟了上去。

    二人溜溜达达,走不多时,风铃儿伸手一指:

    “那家铺子的酸梅不错,你去买二两。”

    李慕遵言照办,幺了二两酸梅,二人继续前行。

    又走一时,风铃儿道:“我好像闻见了玫瑰渍的味道,你去打听打听。”

    李慕回头看了看,果有一家鲜果儿铺子,心中苦笑道:真难为你,大老远都能闻见,狗鼻子么?

    心里抱怨,脚下却不敢怠慢,也照样称了二两。

    再转过几条街,风铃儿努努下巴,道:“那家店门口写着上新,你去瞧瞧上什么新。”

    李慕恨不得踹她两脚,但也只能乖乖过去,回转身道:

    “风姑娘,是云片糕,老板娘说是用茉莉花儿熏的。”

    风铃儿吐出一个酸梅核儿,点了点头。李慕苦笑一下,又去包了二两云片糕。

    再走出一阵儿,到得一排弄堂后巷,风铃儿刚要开口,李慕道:

    “风姑娘,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回头看了看,道:

    “巷口有个补鞋的,要不也来二两?”

    风铃儿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打,李慕哈哈一笑,跳到一边,他来回跑腿,忙前忙后,可算在言语上占了个便宜。

    风铃儿忽然小嘴一噘,轻声喝道:“滚出来。”

    李慕心中一奇,道:“谁?有妖邪吗?”

    风铃儿气呼呼道:“幽琴小丫头,滚出来!”她口里说着,右手突起,快捷无伦,如同鬼魅,直奔琴去。

    她武功远在李慕之上,方才李慕躲开,不过是二人闹着玩,这一下却躲无可躲,背上一轻,已把琴夺了过去。

    李慕忙道:“风姑娘......”

    风铃儿丢开布囊,邦邦邦乱弹几下,道:“幽琴小丫头,居然敢笑我。”

    一阵清风拂过,幽琴已抱着李慕的胳膊,躲在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咬着嘴唇,眉眼含笑。

    李慕笑道:“风姑娘风姑娘,幽琴什么时候笑你了。”

    风铃儿哼了一声,道:

    “你笑话我吃鞋的时候,她在琴里笑我。对了,你敢笑话我吃鞋。”又抬腿照李慕身上补了一脚。

    李慕哈哈大笑,他们俱都是少年心性,三五句话间就要打闹一番。过得片刻,又问道:

    “风姑娘,我怎么没听见幽琴笑话你。”

    风铃儿翻了个白眼,道:

    “傻子,走了这一路,你没有运转灵力?”

    李慕心中一奇,摇了摇头。

    风铃儿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道:“捕妖第一步,就是感悟妖气,找出妖邪活动范围。呶,这里妖气最盛。”

    她手所指之处,乃是一所破败院子,院墙高大,但灰砖斑驳,残破不堪,砖缝间生出不少绿苔,与临近院落,格格不入。

    李慕暗暗钦服,心说:

    这疯丫头真是厉害。我的灵力修为只能感知半丈远近,而且必须专心致志,静心凝神,一被打扰,灵力便即散乱。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运转灵力,我师兄说她超出天下九成九的捕妖师,果真如此。

    又思索一翻,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运转灵力,所以幽琴笑话她时,被她听见,而我却浑然不知。

    李慕道:“如此正好,咱们冲进去诛灭妖邪,为民除害。”

    风铃儿轻轻“唉”了一声,道:“现在冲进去也找不到妖精。”

    李慕奇道:“为什么,这里不是妖气最盛么?”

    风铃儿道:“我问你,这个妖精上次害人是什么时候。”

    李慕想了一想,道:“前日上午。”

    风铃儿道:“妖精吸了人血,能维持内丹多久?”

    李慕道:

    “道衍四十九,人身乃天地最全,鬼无三魂七魄,怪无九窍八孔,妖无心,魔乱意。妖精吸了人血,能维持内丹四十九个时辰。”

    他口中说着,细细一思索,暗道:

    是啊,这里只是妖精炼化人血的地方,并不是妖精存身所在,那个妖邪上次吸食人血,还没满四十九个时辰,自然不会在这里,我们冲进去,还会打草惊蛇。

    风铃儿看他脸上一阵苦思,又是连连点头,白眼一翻,道:

    “傻子,怎么这点事儿你还要想这么久。”

    李慕吐了吐舌头,道:

    “我不及你的一半聪明,我服啦。”

    风铃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

    “是一成,不是一半。”

    李慕两手一摊,道:“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风铃儿笑道:“走吧,去吃鱼。”

    李慕道:“风姑娘,我想再请你再去西街,看看两个死者的现场。”

    风铃儿晃晃脑袋,没好气道:“饿。”

    “我......我也饿。”幽琴小声说道。

    李慕回头看去,幽琴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风铃儿手中的云片糕。

    风铃儿察觉到目光,笑道:“幽琴妹妹,想吃点心吗?”

    幽琴怔了怔,摇摇头道:

    “你心中不正,我一说想吃,你马上就会说不给。我偏说不想吃。”

    风铃儿讨了个没趣儿,哼了一声,骂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李慕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两云片糕,递给幽琴,轻声道:“吃吧。”

    幽琴点点头,开心道:“谢谢李慕哥哥!”

    风铃儿背对二人,却心知肚明,抬头看看天,一只乌鸦扑簌簌飞过,冷哼一声,道:

    “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

    三人又往望江楼行去,幽琴一手拽着李慕的胳膊,一手握着云片糕,边走边吃,又不时打量四周,生怕有生人经过,他二人走的极慢,惹得风铃儿回头骂了好些回。

    终于吃完云片糕,幽琴又是一阵清风,钻回琴中。风铃儿斜眼看着李慕给知吾琴裹上布囊,想起幽琴拽着李慕不撒手的景状,心里竟酸溜溜的,只想把李慕打上一顿,却不知心里为何这般不舒坦。

    李慕紧走几步,追了上来,看风铃儿一脸不悦,只道是自己走的太慢,惹她生烦,赔笑道:

    “风姑娘,真是多亏了您,不然我就丢人了。”

    风铃儿没好气道:“我是为了内丹。”

    李慕忙点了几下头,又走出片刻,李慕忽然想起一事,捏了捏荷包,笑道:

    “风姑娘,望江楼会很贵么?”

    风铃儿瞥了一眼,道:“一顿饭三五两银子吧。”

    李慕耸耸肩,道:“风姑娘,我得回趟府衙,去取银两。”

    风铃儿又好气又好笑,道:“得得得,我请你吃便是。”

    李慕讪讪笑道:“多谢多谢。”顿了一顿,笑道:

    “风姑娘,你在江湖游历,又不像一般的捕妖师,办事拿钱,怎么从来不为钱发愁?”

    他隐隐记得,那晚在隐月峰,公孙却曾说风铃儿将万贯家资,都散给了教众,心中好奇,故此问道,也是看自己惹她不高兴,没话找话。

    风铃儿道:“骗呀。”

    李慕转头看去,她一脸天经地义,心中暗道:好家伙,可真说得出口。又转念一想:也是,我刚见她,她从梅州骗了一伙儿捕妖师帮她赶猫妖,又骗了我的《拭尘经》精义。

    风铃儿白了一眼,道:

    “你敢跟我讲大道理,我就揍你。我告诉你,别人给的,得看脸色,自己骗的,是自己的本事。”

    李慕点点头,道:“怪不得,我师兄想带你去悬剑宫,修炼《拭尘经》,你不愿意,却要苦心孤诣,从我这里骗走。”

    “走”字刚说出口,肩膀已被提了起来,李慕比风铃儿高出一个头儿,竟被她提着,两脚离地,像拎只小猫儿一般。

    李慕定神一看,风铃儿咬牙切齿,狠狠瞪着自己,问道:

    “你怎么知道江濯要带我去悬剑宫?”

    李慕心中一急,大脑飞转,心里“啊哟”一声,自知失言,师兄特地交代过,绝不能提那晚在隐月峰之事,怎么给说漏嘴了。

    再一看时,风铃儿右手揸开,手掌四周金光流转,心叫不好,若是吃这一掌,只怕两世为人。

    风铃儿看了李慕半晌,重重一抛,道:

    “我骗了你的《拭尘经》精义,今天不打你,咱俩扯平。你敢再提......”

    李慕两手摆的拨浪鼓也似,道:“不敢不敢不敢。”

    风铃儿哼了一声,走上前把李慕拽起来,道:

    “既然话说开了,我问你,昏昏默默,窈窈冥冥这一句,应当怎么悟?”

    李慕苦笑道:“你都把精义骗走了,还来问我怎么悟,你觉得我会说么?”

    风铃儿点点头,道:“会。”

    李慕笑道:“为什么会?咱们不是扯平了吗?”

    风铃儿道:“今天不打你是扯平了,但以后会打你,你老实跟我说,就免了以后的打。”

    李慕吐吐舌头,道:“风姑娘,你什么时候悟出来,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只把《拭尘经》修到了第二层。”

    风铃儿白眼快要翻出了天际,竟被李慕气笑了,笑骂一声:“你可真是个废物。”

    她一脸无可奈何,却是笑靥如花,李慕看在眼里,只觉如痴如醉,骂自己的那一句,听来竟有些悦耳。

    二人一阵打闹,都觉心里甜丝丝的,却谁也都不愿显露出来,不知不觉间关系又近了几分。

    李慕道:“风姑娘,下一步怎么捕这妖精。”

    风铃儿道:“等它再行炼化人血时,就能守株待兔,一举诛杀。”

    李慕奇道:“再炼化人血?”他心中一惊,道:“那岂不是要再死一个人?”

    风铃儿点点头:“不错。”

    李慕道:“风姑娘,这怎么可以......”

    风铃儿不耐烦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慕沉默半晌,道:

    “我们捕妖,正是为了不伤人命,怎么能再纵容妖邪又杀害一人?”

    风铃儿白了一眼,没好气道:

    “咱们说好了的,我帮你除妖,内丹归我,现在除妖的法子已经有了,你却不愿意。”

    李慕道:“妖自然要除,却不能任由它再害一条性命。”

    风铃儿道:

    “那好办,你给我十万两白银,请一百个捕妖师,在整个西街来回巡查,妖邪就不会害人了,就像张大川府里一样。啊哟,对了,西街有了捕妖师,妖邪就会跑到东街,十万两白银不够,再加十万,还有南街,北街,中街,小子,你掏钱?”

    李慕沉默不语,他虽然心思愚钝,却也知道这是嘲讽自己,妖邪害人,不择身份男女,要想保护百姓性命,只凭他们二人,根本看守不过来。

    沉思良久,李慕问道:“风姑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妖邪不去戕害那些百姓吗?”

    风铃儿转头看了看李慕,只见他一脸正色,双目清澈,轻叹了一声,道:

    “妖邪吸人血,是为了维持内丹,如果能有什么灵物吸引妖邪,就不会再去害人,我们只要守着灵物,就能等到妖邪。”

    李慕奇道:“灵物?”

    风铃儿没好气道:“问够了没有?姑奶奶我饿啦。”

    李慕抬头一看,方才只顾说话,不知不觉间到得一座酒楼门前,只见八只檐角高飞,每只屋檐下都挂着一个古色铜钟,屋檐之上立着嘲风雕塑,二楼全是雅阁,雕梁画栋,金墙壁瓦,酒楼之后,就是赤金水,门前车马极多,迎客小厮就有七八人,极尽气派。

    正门之上,一块横匾,三个金漆大字:望江楼。

    风铃儿白眼一翻,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