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一懵将

三十九 两难

    这一批新晋小官吏,大都来自淆、涅、棘三县。

    混在一起公干没几日,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见陈兰、赵舒俩位公差颐指气使气焰非常嚣张,对付同僚专横霸道,上来就一拳。

    使的正是酷吏手段,只当此人原来上司事发,牵涉到案子里边,故而被拷问,哪敢自讨没趣牵扯进来?

    况且,监狱进去一人,便会空出一位置来,下面有许多嗷嗷待哺并兼见缝插针挤破脑袋都想上来的人,此事不如只当不见,把他抓进去后,再做个顺手人情?

    此刻不趁机落井下石,揭发其累累罪恶,俨然是念着往日情分了的,想让他们帮着说项,那是万万不能。

    他们每一人的嘴脸都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嫌弃,就像有人掉进了粪坑,他们捏着鼻子远远围观,却无一人上前来,肯伸出手拉那人一把。

    这不禁让人生出一种凄凉感,哀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将各色人等的神情收入眼底,赵舒呵呵冷笑,心里却发堵了。

    这就是我赵舒曾经向往的生活吗?

    小时开蒙教《训纂篇》,认字断文,讲的是圣人道理,要行君子之道,赵舒熟稔并且牢记,那时憧憬过未来,立下心志。

    加入押解辎重车队,是一条通往上层的捷径,不仅族中长者这般告诫他,赵舒自己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赵舒来了。

    期间有波折,但他赵舒亲眼看到了。

    被陈兰控制住的人叫张健,他是淆阳人,这人能识文断字,与前校尉吴习相交甚厚。

    吴习战死后,张健善谈,交际能力不差,有驭下之能,赵舒遂将他与陈兰等同视之,倚为臂膀。

    因此,在前往孙坚大营之时,将这一哨人马的重任交托给他。

    在他的身上,赵舒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现在,他的身形与自己慢慢重合,就好像赵舒他现在坐到了张健的位置上,被两名自表是孙坚帐下的校尉拷问。

    没人敢仗义执言,没人伸出援手来。

    更没人敢站出来盘问清楚,亮亮腰牌就糊弄过去了?

    这是尸位素餐!

    这就是我想象中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同僚?

    大汉的官场,就是被这样不负责的人给搞坏的!

    气闷的不行,赵舒走到陈兰身边,对着张健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大人,你宁死不从,敬你是一条汉子,我就成全你!”

    说着话,赵舒冷面带煞就拔剑而出,剑抵张健胸口,作势欲刺!

    张健不愿听从的原因有很多,贪栈恋位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但位子再重要也不比自己的小命还珍贵。

    众同僚的神情,麻木不仁,各个都像路人,他也全都看在眼里,知道指望不上这些人。

    现在张健他只想求一条活路,赵舒、陈兰俩人是被同时通缉的,虽然殴打他的人他是真认不出来,但除了陈兰还能有谁?

    陈兰这家伙杀人不眨眼,夜里那一战,别人都是死在贼寇手里,只有他砍了不少盗匪,立下大功。

    这样的人,他张健敢反抗?

    加上赵舒这么一逼迫,张健嘴巴喃喃难以张开,脸色难看之极,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陈兰知这人已经被“折服”,心里松了一口气。

    计划进行到现在,一切还算顺利,接下来…

    忽赵舒又道:“张大人竟有如此心志,实在令我佩服!”

    他正冠拱拱手,真就给张健施了一礼。

    张健疑惑抬头,望向赵舒,虽然心理不认,也难直接开口承认,但我不是已经向你屈服了吗?

    你怎么还说这等话?

    “张大人,你所言的同党是哪一位,还请你指认出来,好让我与同僚将他捉拿归案!”

    赵舒的话语洪亮,不像之前只有庭院中三人能相互听到。

    “同党?”

    “竟还有同党?”

    “不知是哪一位啊?”

    周边的窃窃私语瞒不了耳聪目明的陈兰,他皱起眉头。

    “别节外生枝,既然事情已经办妥…”

    赵舒拍拍懵然的张健,张目四望,入目各个都是鼠辈,呵呵冷笑道:“这是宛城的中枢,陈兄,我们就算能顺利从城中脱走,但这些人得了情报,于后便能追上!”

    “以我之见,反正是闹一场,还不如轰轰烈烈把事情搞大!”

    赵舒话语中蕴含的丝丝杀意,令人胆怯心寒,张健如坠冰窟,全身颤抖,嘴唇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倒是想提醒别人,来保住官位,但杀神就在身旁,他不敢。

    赵舒假作附耳状,嘴里还说着,“喔,喔,原来是此人。”

    他仗剑踏步,就要随便挑选一屋进去,被陈兰一把拉住。

    赵舒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平静言说道:“陈兄,我知道你有妇人之仁,但此刻不是时候。”

    “不杀这些人,我们被追上,双方打起来,死伤会更多!”

    “你想一路跟随上来的众兄弟都战死吗?”

    “只有这些人全部死了,中枢被毁,才能保证安全,他们想要追击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会彼此争夺,达到目的利益均沾之后,才能有效的重新组织起来。”

    “陈兄,你是明理之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就像后世那一个著名的问题,一列火车,或者一辆汽车正行驶着,你知道往前开过去会撞到一个人,拐歪会碾死一群人,那么,你选择直行还是转向?

    这是一个两难问题,拷问一个人的良知。

    陈兰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选择,在他想来,停下来不就得了?

    但当相同的问题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去做出选择的时候,陈兰他犹豫了。

    手掌不由自主一抖,松开了赵舒,他便拂袖而去。

    选择。

    选择!

    必须做出选择。

    像是不忍看,陈兰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睛也是一种选择,这相等于是默认。

    做出这样的选择后,良心没有轻易放过他,在不停拷问着他。

    做出你的选择。

    是阻止赵舒,还是任由他是砍杀这里的所有人?

    选择,选择,快选择!

    后退一步,睁开双眼,陈兰默默跨过瘫软在地,瞳孔涣散的张大人,他活着,但吓破胆的他仿似是一个死人了。

    关闭上大门,陈兰目光冷然守候在这里,聆听着屋里时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声。

    曹操屠过城,孙权杀过人满门,也只有刘备留贤名。

    谁不想一声号令下,千军齐遵命?

    陈兰也做过这样的美梦,只是,他不是小孩子,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身为上位者,肯定会沾染上无辜之人的血。

    他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这么早!

    这是生存在这时代必须付出的代价。

    选择?

    我陈兰当然选择自己活,别人去死。

    只是,这样做之后,我良心不安啊!

    曹操屠城的时候,是一副怎样的心境?

    是激于死了父亲曹嵩,才屠城?

    将来有机会,要问问他,他曹操是怎么说服自己,一点也不会感到良心不安。

    不问个清楚,我陈兰夜里怎么能睡的着觉?

    只是,陈兰有个预感,就算曹操告诉他如何说服自己,他陈兰还是会饱受良心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