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

第十九章 十月围城(1)·进城

    九月十五了,陕北的气候开始转凉了,送走了钦差的唐无病给自己放了几天大假,逃回长峁村养伤去了。因为混天王督促着三万石粮食回到了碎金驿,他的手下十四个村子共产出了十万石的粗粮细粮,那络绎不绝的粮车陆续送到城堡之中,他吩咐辛成去把这些事管起来。无数的甘薯堆积如山,幸亏唐无病未雨绸缪命人建起了十个大窝棚,临时将这些粮食收拾起来。

    唐无病是趴在大车上回到的长峁村,看着他这个样子,小银杏躲到厨房里抹了半天眼泪。然后含着泪出了门。

    唐高氏心疼的不行,摸着打烂的屁股唠叨着,“造孽啊,是哪个挨刀货将娃娃打成这样,自从三岁你爹打你一耳光后,你还没被打过呢,造孽啊,你都掌着千多人了,怎么还有人打得了你。”

    当听到是娃娃自己下的命令,唐高氏嚎了起来,“造孽啊,你个不肖子,哪有这样打自己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一顿把自己打死了。你个不肖子啊,连后都没有,是想咱家绝户啊,呜呜……”

    唐高氏的嚎声连郝进忠都给引了进来,在旁一个劲劝着,“大娘,没事,那几个行刑的都是自家兄弟,打得好看却不会伤着身子……”

    “是你吗?”唐高氏收了哭声,“是你打的我儿?是你,瞧你那凶样,一定是你。”说着颤颤巍巍站起来,要找东西揍他。

    唐无病连忙挥手,“你个蠢材,滚啊。”吓得郝进忠连忙往外跑,屁滚尿流。

    正好银杏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篮子,扶着唐高氏,“婶娘,婶娘,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把老人安定下来。

    银杏从篮子里拿出点不知名的草放到一个石头碗里用石槌捣了起来,唐无病嘿嘿一笑,“杏儿还是郎中呢。”

    银杏低着头捣草药,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唐无病调侃了几句,见银杏不说话,也自觉没趣。唐高氏坐在银杏身边,“闺女,这草药好使吗,赶紧给你哥治治,不然他得绝后了。”

    唐无病笑着道,“娘,碎金驿的大夫早给我开了药了,包袱里就有呢。”

    唐高氏看都不看唐无病,嘴里唠叨着,“还是用闺女的药,不能用他们的。”

    银杏将草药捣成泥,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唐无病顿觉一阵凉意从屁屁上传来,还别说,真挺舒服的,唐无病问道:“这是什么草药?”

    银杏小声说:“狗腿草,爹爹说疗伤很灵的。”

    唐无病最怕这种赤脚医生的偏方,可看着银杏认真的样子,真不好说什么,只得默默地享受着她的服侍。直到这时唐高氏才安静下来,拉着银杏问长问短,已经把她当成了郎中。

    唐无病在长峁村过得是神仙日子,每日里往院子里一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银杏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每日清洗换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种日子只想永远没有结束。

    那些亲兵们也轮流放假,每天只留两个人在院门外站岗,最苦的算是传令兵了,有什么事情都要飞马跑来长峁村报告。缺乏一个信得过的副手成为唐无病最痛苦的事,手下冲锋陷阵的将领倒有不少,可是一个综合能力很强,能文能武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个悠长假期一直持续到九月底,唐无病的伤口已经复原了,终于可以做起来了。一可以下床走动,日子过得更轻松,白天去给孩子们上几堂数学课,下午跑到河水已经涨起来的无定河边钓鱼,重新成为了孩子王的感觉特别好。现在私塾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上百人,先生也由一个变成了三个。唐无病检查了孩子们的学习,最早那批长峁村的孩子已经读完了四书。

    按照科举的规制,读完四书已经可以去参加童子试,唐无病问过他们的家长,“辛苦啊,你家庄人书念得不错,该参加童子试了,咋样啊,你想他去试试吗?”

    唐辛苦嘿嘿笑着,“这都得叔说了算吧,我没主意。总觉着中什么不如种地强。”

    唐无病问了好几个人,大伙的说法都一样,都是让唐无病说了算,唐无病让私塾先生进行了一次考试,总共选出了六人具有参试资格,唐无错、唐辛行、王喜等比较聪明的孩子通过了考试。唐无病一高兴每人奖励了一两银子,并且准备把他们带到米脂,找个先生专门对他们进行半年的突击教授,明年四月参加。

    到了十月初,黄飞虎的一封信让唐无病的舒服日子结束了,米脂县新任知县上任,邀请境内乡绅前往县城相会,唐无病作为举人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休息了快一个月,也该挪挪窝了,正好也要带着孩子们进一下城,让劳教喻给他们考考童子试。唐无病收拾点礼物,带上亲兵队还有十个小孩一同往米脂而去。这次人家是邀请“举人”前往,唐无病也没有带上游击将军的仪仗,全部轻身前往。

    孩子们坐在大车上,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未来,唐无病在车后微笑地看着这些可爱的学生们,对于他们来说有的人未来会循着科举一步步向上爬。他也真的希望里面能出几个举人甚至进士,但唐无病并不真正希望他们在仕途上走到很高的位置。在他看来明末从身仕途不是一件有前途的事情,这些孩子或许会任某个县的知县之类的小官,在流寇和建奴的双重打击下,或者以身殉国或者投降了事,总之不会得到善终。

    这个官僚体系已经腐烂透顶了,官员都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谋,真正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或者尽忠尽职以身殉国的文官没有几个。从这一点而言,唐无病认为那位史可法也是值得尊敬的。只是他不想让这些孩子们成为那种下场,面临心灵与生命的双重煎熬。

    米脂到了,依旧是那低矮的城墙,光秃秃的城楼,好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老人岌岌可危。唐无病在夕阳下第三次走入了这座城市。从走入城门第一时间开始,唐无病就感觉到了城里的不同,与一年前相比,米脂城中人更多了,虽然也有一部分是流民,但大多数是行商的和进城换货的农民。

    这次来没有兴师动众,连黄飞虎也没有通知,所以没有人迎接。唐无病先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等吃完了饭,唐无病安置好学生们的居住,带着郝进忠来到了劳正言府上。门房早就认识他了,连忙热情地将唐无病请进屋子。

    在前门等了一会,劳飞羽第一个跑了出来,看到唐无病躬身行礼,然后一把拉着他的手,“大哥,你可来了,一别都快一年了。怎么一直不来坐坐?”

    唐无病嘿嘿笑着,“大哥忙啊,现在管着上万人的吃喝拉撒呢。”

    “是吗,大哥真厉害,像我真是闷死了,日日被爹困在家里读书。”劳飞羽一脸羡慕看着唐无病。

    孝廉拍拍他肩膀道:“得了,你就老实读书去考个进士出来吧,怎样有信心不?”

    劳飞羽摇摇头,“没有,反正明年就当去京城玩一趟。”

    唐无病左右看看无人,从腰上摸出一把短刀塞到他手里,“拿着,哥哥没什么礼物给你,这把精钢短刀给你防身。”

    劳飞羽把刀抽出来,一泓秋水闪着眼睛,一股寒气逼人,他拿着个宝贝似地,“好刀,谢大哥。”

    正说着,就听里面传来劳正言的声音,“无病怎么还不进来,你们在外面搞什么?”

    唐无病吐了吐舌头,连忙跟着劳飞羽进去,对劳正言行了跪师之礼,偷偷看了看劳正言脸色,嗯,还好,已经比较和缓了。

    劳正言叹了口气,“你偷偷看什么?”

    唐无病笑笑道:“看看老师还有没有生气。”

    劳正言道:“不气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或许你走的路也可救一方百姓,只是有些着急而已。”

    唐无病点点头,“老师说得对,是有些急,可是去年那光景,陕北局势可说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劳正言想了想,长叹一口气,“道理是这样的,为师只是可惜了你……”

    唐无病道:“不着急一时啊,等平了流寇,家人安全了,学生还可以回到课桌前嘛。”

    劳正言微微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为师可去抓你。”

    劳飞羽道:“一年就升到了游击将军,三年怕是要升到总戎了,五年还不得封侯啊。爹爹,到时候你去抓一个侯爷考进士?”

    劳正言脸色一正,“怎么了!熊经略不也是中了武举之后又中了进士,无病怎么不行,他比你强百倍。”

    唐无病连忙道:“老师言重了,我看今科飞羽中的机会就很高。”

    劳正言道:“你这次来米脂可是受新知县乔大人之请?”

    唐无病道:“正是。”

    劳正言道:“看来他真不知道你已经是游击将军了?”

    唐无病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真的有事跟乔大人商量。”

    劳正言道:“什么事?”

    唐无病道:“如今学生兼着都司团练使,想在米脂搞屯田。”

    劳正言点点头:“这是好事,听说你们长峁村可以交税了?”

    唐无病道:“是的,学生治下二十一个村子可交税了。”

    劳正言脸色和煦,捻着胡须道:“看来你的路子没走错。”

    唐无病道:“还有一事,这次本村有十个孩子四书已经读通,学生带他们来县城准备童子试。”

    劳正言点点头,“今年童子试已过,明年四月再考,无病的意思是?”

    唐无病道:“我会租个房子,请老师物色一位先生去教授一下,而且也麻烦老师偶尔去提点一下。”

    劳正言嗯了一声,“这个不难,我来安排。”

    唐无病又跟劳氏父子聊了一会,看看到了初更了,才告辞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郝进忠被一个人揪着,“不行,这事你非得给我一个说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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