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行录

第二章 道门神医

    薛芒回到房内,孔知秋已经等在那里。

    薛芒问道:“怎么样老孔,找到什么没?”

    孔知秋摊手道:“什么也没有。”

    薛芒道:“有没有注意他们留设的机关?”

    “什么机关?”

    “就是行走江湖之人在门口或房内留的机关,比如发丝,纸屑,包裹打结方式,枕头摆放位置等等,有人进过房间或动过东西,回来一看便知。”

    孔知秋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不提前说,我哪里知道那个。”

    薛芒道:“我也刚想起来,你自称聪明绝顶,神机妙算,竟连这些常理都不懂。”

    “惨了惨了,毁我一世英名。”

    薛芒暗自偷笑,安慰道:“没事,他们也不知道是你,就算猜到,你不承认就是了。”

    孔知秋稍稍心安道:“问出什么东西没?”

    薛芒道:“也没什么,就是他们明日要走。”

    孔知秋道:“那如何是好?”

    薛芒道:“不必担心,我已经设法拖住他们,说请神医过来看过他们伤情再议。”

    孔知秋道:“张道士?”

    “不错,你去把他请来。”

    孔知秋连忙摆手:“我可不去,那道士怪得很,对我儒门又颇有微词,没事谁去招惹他。”

    薛芒道:“你一个被孔府逐出家门之人,谁还当你是儒门子弟。”

    孔知秋道:“我乃圣人之后,在不在孔府都一样,我不去受那牛鼻子闲气,别的事还罢了,这事没得商量。”

    薛芒道:“那让管家去。”说罢让丫鬟叫来管家薛忠。

    片刻薛忠到来。

    薛芒道:“你立刻去医馆,务必将张大夫请来。”

    薛忠道:“张先生若问起…”

    “如实相告。”

    薛忠还想说些什么,薛芒摆手让他快去。

    薛忠领命退出房间,便打发轿子,自己骑马,去往医馆。一路上心中都在叫苦,那张大夫脾气古怪,一会少不得卖着凄惨,费些口舌。

    张大夫姓张名太福,本是道门弟子,不紧道术了得,更喜钻研医术,后来道业有成,医术更是精湛,适逢天下大乱,瘟疫四起,张太福便携囊下山,悬壶济世,走南闯北,救人无数。还得了神医名号。

    后来行医至幽州,见边军与狄军作战多有伤病,便时常与民间医工自发到军中治伤诊病,镇北王薛智见他医术精湛,便收入麾下做了医官,后来薛智无疾而终,薛鲠迁怒府内医官,将其尽数赶出王府,薛芒却将张太福带回云州,因他不愿再做医官,便在云州开馆行医。

    薛忠到医馆时,看到馆内正有几个病人求医,张太福在专心诊病。

    这张太福四十多岁,与孔知秋年纪相仿,面容沧桑,既不像道士,也不像医师,倒像个农人。若不是主次分明,常人一看,还以为他也是来求医的。

    “张先生安好,薛将军差小的的请人去府上。”薛忠自小在薛家打杂,因为本分老实,薛芒提点他做了管家,他却不曾骄横,对下人丫鬟也多照顾,对薛家故人更是客气。

    张太福正在号脉,不理薛忠,直到给眼前病人开好方子,说了医嘱,才对薛忠道:“所为何事?”

    薛忠道:“诊病治伤。”

    张太福道:“是何人生病受伤?”

    薛忠道:“将军府来了几位远客,一位秀气少年,书生装束,称另一位邋遢文士作先生,还有两位江湖侠客打扮,另有一位女子。那文士与一位侠客身上有伤。”

    这时又有一位病人坐到桌前,张太福又看起病来。

    等到看完这个病人,张太福答道:“告知将军,本人只医流血之兵,受苦之民,其他一概不医。”

    薛忠苦着脸道:“将军有命,张先生不去,小的少不了挨顿责骂,要是急了再给小的几鞭子,到时又要求先生诊治,先生你可怜可怜小的。”

    张太福看了看仆人一脸苦相,知道他故意卖惨,但是见他憨厚,不忍让他为难,便叹口气道:“等我将这几个病人看完。”

    薛忠便在一旁等着。

    一个时辰之后,医馆内病人走净,张太福擦擦手道:“我好了,咱们去吧。”

    薛忠忙道:“小的还有一事请求张先生。”

    张太福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讲来。”

    薛忠道:“先生到那只管诊治,不要与将军争执,不然小的一样会被拿来出气。”

    张太福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只道:“走吧!”

    到了外面,薛忠掀开轿帘道:“张先生请上轿。”

    张太福看到轿子,嘴里嘟囔一句:“瞎子画画,瘸子蹴鞠,我是山野村夫,没长那个屁股。”说罢走到一旁,骑上薛忠的马就走。

    薛忠在后面着急,他也不敢坐轿子,急忙交代轿夫回府,自己跑着便去追张太福,好在他跟薛芒学过武艺,根基深厚,运起轻身功夫一路狂奔,张太福也有心等他,二人前后脚到了将军府。

    此时已到黄昏,张太福在前面大步流星,薛忠在后面小跑跟随,穿过大门、前院,来到前厅,薛芒与孔知秋已在等候。

    薛芒道:“有劳张先生有劳,看看我那几位朋友伤势。”

    张太福道:“我医术不精,怕害了你的贵客。”

    薛芒听他这句话实在刺耳,当年父亲薛智突然暴毙,似乎多有牵连,大哥薛鲠将参与诊病的医馆尽数驱逐,一来为了保全他们,二来作秀给不怀好意之人。是为息事宁人,毕竟父亲死了,薛家不能倒。

    薛芒不甘心父亲死不瞑目,便私下将父亲死前接触最多的张太福送来云州,看似不弃故人,实则为了寻找父亲死因。

    张太福之所以进镇北王府,是佩服薛智为人为事,薛智死后,对这薛鲠薛芒中兄弟二人无感,薛鲠对朝廷唯唯诺诺,眼中只有薛家富贵,薛芒外粗内秀,八面玲珑也是战战兢兢。哪有薛智半分英雄气概。

    张太福之所以肯来云州,一则是怜悯云州百姓连年遭受兵祸瘟疫,二来是念薛芒不忘调查薛智死因,饶是如此,再也不肯做医官,更瞧不上达官贵人和各门各派,在他看来,或官吏将军、土匪侠客,或商贾巨富、地主豪绅,多半出自各门各派,俱是道貌岸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所以薛芒让他来给文士侠客医伤,心里没好气,嘴里没好话。

    薛芒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之前请来医官给萧玉郎、铁云山治伤,只是此番牵涉神珠,房间既然找不到,定然在他们身上,寻常医师再无用处,只有张太福道门灵术才能探察,所以将他请来。

    薛芒不作声色道:“治伤倒是小事,张先生须探察一下他们身上灵气,看看有没有异常。”

    张太福闻言想起当年,薛智死前,身上灵气的异常来。他猛然醒悟,难道这几个人与薛智之死有关?当下道:“前方带路。”

    几人从前厅鱼贯而出,向后院走去。

    后院小筑内,石长生、铁百里,铁云山三人正在萧玉郎房中,几人各自发现房内被人翻动,便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尽快离开云州。

    铁百里道:“那丘八不是个善茬,要我说,今晚咱们就走。”

    萧玉郎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他毕竟救过咱们性命,又是云州总兵,要是他发一封书信到雁门关,不让咱们入关,还不是轻而易举。”

    铁云山道:“他凭啥不放咱们走,再说萧先生你不是伯爵,他还敢为难你。”

    萧玉郎道:“可别提这个,爵位我都辞了,就是朝廷不曾停了食邑而已。那薛芒可是镇北王之后,手握重兵,还身负佛门奇技,不是个小人物,不能撕破脸。”

    铁百里道:“撕破脸能咋滴,他假意好吃好喝伺候着,谁知道打什么主意,我可不吃那一套。”

    铁云山看石长生一言不发,便问道:“石兄弟,你是怎么想的?也说说。”

    石长生看了看几人道:“薛公子快下学了,我还是去找他玩会。”

    薛公子就是薛芒的儿子薛怀祖,薛怀祖年方十岁,虽然拜了孔知秋为先生,却在学堂里读书,有时孔知秋教他些经书典籍,却从来不肯教他儒门剑术。天下儒门为一家,石长生住到府上后,二人一见如故,薛怀祖缠着石长生教他剑术,石长生请示萧玉郎同意后,便每日等他下学教他一会。

    不想几日下来,已经有了些师徒兄弟情谊。

    铁百里道:“看来石兄弟有点乐不思蜀了。”

    石长生道:“先生前辈们,我今日再教他一回,明日直接走吧,屋内行李他们都翻过了,大不了今夜再洗个澡,去了他的疑心。”

    萧玉郎道:“只能这样了。”

    这时听见动静,石长生忙打开房门。

    不一会薛芒、孔知秋到了。

    薛芒进来看见众人都在,便道:“几位都在呀,正好神医张先生到了,快快请进。”

    张太福一进到房间,几人都感到他身上散发着纯净灵气,让人如沐春风。

    张太福道:“哪位身上有伤?”

    孔知秋道:“萧先生,铁庄主,快宽衣请张先生看看。”

    萧玉郎与铁云山宽衣露出伤口,萧玉郎客气道:“有劳张先生。”

    张太福一言不发,上前看了萧玉郎及铁云山伤势,都是外伤,之前已有医官看过,又赖他们灵气护持,没有大碍,便道:“医官的金疮药不如我的,用这个每日换药,静养七日。”说罢将独门金疮药留下。

    张太福又从药箱取出一白一黑两个小瓶道:“你们灵气耗费过多,灵犀受损,这是我炼制的丹药,儒门用白瓶,墨门用黑瓶。每日服一粒,有滋养灵犀,恢复灵气的功效。”说罢将小瓶放在桌上。

    萧玉郎等人心下惊讶,这神医果然不同凡响,感知灵气就知道他人底细。

    铁云山道:“谢过先生。”

    萧玉郎却有意道:“得道门灵丹,在下三生有幸。”

    张太福并不接话,反而对石长生道:“这位少年可有不适?”

    石长生道:“承先生关心,没有不适。”

    张太福道:“你脸色不好,在下给你把把脉?”

    石长生知道自己神珠在体内,怕被察觉,便道:“许是几日赶路,太疲累了。”

    张太福道:“我看不像,还是在下给你瞧瞧。”说着就坐在桌前,放下腕垫,示意石长生坐下。

    石长生怕在拒绝的话对方起疑,便看向萧玉郎。

    萧玉郎道:“这么大了还怕看病吃药,就让大夫给瞧瞧。”

    石长生坐下,伸出手道腕垫。

    张太福伸手把脉,直觉他手指温热,一股暖流沁进手腕,说不出的舒适。

    屋内众人都看着石长生。

    片刻,把脉完毕,张太福道:“果然是劳累所致,气血不足,灵气也有些虚弱,我这里没有你吃的丹药,你切记不要动用灵气。”

    说完张太福起身,也不与众人打招呼,只看了一眼薛芒便径自走了。

    薛芒打个哈哈道:“神医嘛,就是有些古怪脾气,各位不要在意。”

    萧玉郎道:“张先生可是道门中人?”

    孔知秋在一旁道:“萧先生猜的不错,张先生确实是道门中人。”

    萧玉郎道:“今日盛况,可谓儒释道墨四门齐聚一堂。”

    薛芒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和尚。”

    萧玉郎道:“薛将军,我等有个不情之请,想今夜沐浴换身衣衫,明日启程回邢州。”

    薛芒道:“萧先生又提这事,张先生不说了,静养七日,何必如此急着走。”

    萧玉郎道:“我等伤势没有大碍,眼看已到月末,下月世子便到书院,还须提前做些准备,夫子年长,师哥师弟不通俗务,全凭在下一人,况且出门多日,还得赶快回去复命,”

    薛芒看向众人道:“几位都是这个意思?”

    屋内众人都点头称是。

    薛芒想了想道:“石兄弟费心教我儿怀祖剑术,明日让他拜石兄弟为师,拜完师各位再走。”

    萧玉郎还要说话,薛芒打断道:“就这么定了,我去交代管家安排几位沐浴。”说罢出门走了

    萧玉郎看向石长生。

    石长生道:“你要当师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