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州城，笊篱街。

    张怀民走在大街上，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迷迷登登，脑子发蔫，他总是睡不好，偏偏觉又多。

    “今天要干什么来着，不出摊？”走着走着，张怀民忽然忘了自己要干嘛。

    回头一看，身后跟着一排小母鸡，绒羽嫩黄黄的，叽叽喳喳。

    他的脚步一停，小母鸡们也跟着全都停下，一只只歪着脑袋望着他。

    “想起来了，去帮张鲤盖鸡窝。”

    “瞧我这记性，都快赶上张老道了。”

    “张鲤住哪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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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哪儿啊？”

    鸣虫轩里，方便扛着一大卷铺盖问道。

    张鲤道：“后院东厢，不过现在光有间空房，孙木匠一会儿送家具来。”

    张掌柜在的时候后院只有一间大房，张鲤接手后盘下了左右屋舍，改成东西厢房，变成了四合院布局。

    鸣虫轩铺面朝南，边儿连着耳房。隔院儿的北房最大，有三间，左边住张鲤，右边住阿雅，中间准备给鸡哥盖个大鸡窝。

    方便住东厢房，西厢房留给三通和尚，老郭头睡在耳房里。

    “你这后院可空啊。”

    张鲤道：“得空我去叶府找来福要几盆花。”

    方便点点头：“我也听闻叶府的花开得极好，想学。”

    张鲤眉毛一挑：“我专门给你的东厢房做了块匾，你肯定喜欢。”

    方便对书法一道也有研究，闻言来了兴致，问道：“题的什么字，何人执笔？”

    “哈哈，我写的。”

    “一会儿孙木匠就送来了，到时一起揭匾。”张鲤卖了个关子，“不过得你出钱，还有每月的五十两，一文都不能少，不怕你笑话，铺子根本就不挣钱，开着就图一乐儿，这一家全靠你的五十两支应着。”

    “我出就我出，些许黄白之物颇不足道。”

    “你家里有矿？”

    “还真有。”方便道，“大乾盐铁专卖，官营铁矿一十三座，我方家占一座。”

    “那我可吃上你了。”

    “彼此彼此，我也吃上你了，以后解验先天符文全仰仗你。”

    张鲤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能解，你不想学吗？”

    “你会教么？”

    “不会。”

    “那不得了，来日方长，咱们先互相吃着。”

    张鲤道：“赤裸裸的相互利用，纯粹且融洽，清清楚楚，多美好的友谊啊。”

    阿雅隐了身形，正在铺子里偷看蝈蝈啃黄瓜条，听到这话凝神细思：“友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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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通和尚道：“友谊就是一起做菜。”

    红销帐里，花苏榕为三通和尚披上袈裟，扣好如意钩，俯下身掸开叠在一起的褶皱。

    “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值得你跑一趟，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花苏榕贴在三通背后，双手环着他的腰，吐气如兰。

    “今日张鲤是生辰，为了友谊，我得去帮忙做菜。”

    花苏榕轻轻咬着三通和尚的脖颈肉，“去年我过生日时怎不见你来？”

    “我去给你找礼物了，被人面鸮耽搁了才没赶回来。”

    “我知道，就想听你再说一遍。”

    花苏榕的腿是用白梧仙木做的，皓洁如雪，便是三通和尚送的礼物。

    “我这只新手不牢靠，榫头歪了。”

    “谁让你昨晚使那么大力气。”

    “还有更大力的。”花苏榕狠狠咬下一口，将陷在三通脖领子里的佛珠含了出来。

    花苏榕站到三通面前，细细将深蓝色的佛珠扶正，“早些回来，过几天我就要回千机山了。”

    三通和尚牵起花苏榕的手，“那就不分开了，咱们一起去鸣虫轩。”

    花苏榕喜道：“好，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我还不知道张鲤住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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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杀猪的，张鲤住哪儿啊？”张怀民懵着一双眼，身后跟着一群小母鸡。

    郑屠户笑脸迎客：“街对过儿就是。”

    张怀民打量着郑屠户，目光下移，落在盖住脚面的皮兜子上，迷蒙的睡眼忽然睁开，问道：“你这个猪肉是猪身上的吗？”

    郑屠户一指满地的小鸡，“不是猪身上的还是鸡身上的？”

    “你这个猪肉会不会是牛肉冒充的啊。”

    郑屠户笑道：“你当我是缺心眼啊，现在牛肉比猪肉贵。”

    “那我就放心了，关键我不爱吃牛肉。”

    “你放心吧，绝对是真猪肉，要多少。”

    “那你猪肉卖得贵不贵嘛？”

    郑屠户又重复起当日对张鲤说的那句话：“我正经干买卖，老实本分，有求必应，又怎会挨揍，除非你特地来消遣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你贵不贵？”

    “不贵，我正经干买卖，老实本分。”

    “那有没有贵的嘛？”

    “有有有，这块，正宗的土猪肉，我自己养的。”

    “你这块有多贵啊？”

    “这块稍微比牛肉贵点。”

    “你这会不会就是牛肉啊？”

    郑屠户把肉往案板上一扔，黑着脸道：“你到底买不买？”

    “你别着急嘛，最近猪肉不是涨价嘛，我又没来过这条街，不得谨慎一点多问问嘛，你吓我一跳没关系，要是吓着小母鸡我准揍你。”

    “我这真是自家养的土猪肉，山上跑山上吃的，绝对童叟无欺，给你便宜点。”郑屠户说着就上秤幺，一边打着秤，一边将皮兜子放得更低了，拖在地上，牢牢盖住自己的脚。

    “哎，等等，我不买，我不买，我就是听摆摊的说猪肉天天涨价，天天涨价，我就来问一问，我其实是来买鸡蛋的，你这儿有鸡蛋吗？”

    看郑屠户还在发愣，张怀民双手扑棱：“鸡蛋，知道不，咯咯咯，鸡蛋。”

    “你也是来特地消遣我的？”郑屠户呛的亮出刀子，“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张怀民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再次问道：“你这个猪肉是猪身上的吗，不会是人身上的吧？”

    郑屠户不答，觑着眼道：“你是卖鸡的？”

    “我什么都卖。”

    “口气不小，卖命么？”郑屠户现在看见鸡就烦，张鲤家的公鸡天天打鸣，鸡啼一响他就双股颤颤，也不分时辰，半夜鸡叫谁受得了，猪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