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苏榕轻轻咬着三通和尚的脖颈肉，“去年我过生日时怎不见你来？”

    三通道：“我去给你找礼物了，被人面鸮耽搁了才没赶回来。”

    花苏榕温柔道：“我知道，就想听你再说一遍。”

    花苏榕的腿是用白梧仙木做的，皓洁如雪，便是三通和尚送的礼物。

    花苏榕道：“我这只新手不牢靠，榫头歪了。”

    三通道：“谁让你昨晚使那么大力气。”

    “还有更大力的。”花苏榕狠狠咬下一口，将陷在三通脖领子里的佛珠含了出来。

    花苏榕站到三通面前，细细将深蓝色的佛珠扶正，“早些回来，过几天我就要回千机山了。”

    三通和尚牵起花苏榕的手，“那就不分开了，咱们一起去鸣虫轩。”

    花苏榕喜道：“好，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我还不知道张鲤住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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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杀猪的，张鲤住哪儿啊？”张怀民懵着一双眼，身后跟着一群小母鸡。

    郑屠户笑脸迎客：“街对过儿就是。”

    张怀民打量着郑屠户，目光下移，落在盖住脚面的皮兜子上，迷蒙的睡眼忽然睁开，问道：“你这个猪肉是猪身上的吗？”

    郑屠户一指满地的小鸡，“不是猪身上的还是鸡身上的？”

    张怀民道：“你这个猪肉会不会是牛肉冒充的啊。”

    郑屠户笑道：“你当我是缺心眼啊，现在牛肉比猪肉贵。”

    张怀民道：“那我就放心了，关键我不爱吃牛肉。”

    郑屠户道：“你放心吧，绝对是真猪肉，要多少。”

    张怀民道：“那你猪肉卖得贵不贵嘛？”

    郑屠户又重复起当日对张鲤说的那句话：“我正经干买卖，老实本分，有求必应，又怎会挨揍，除非你特地来消遣我。”

    张怀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问你贵不贵？”

    郑屠户道：“不贵，我正经干买卖，老实本分。”

    张怀民道：“那有没有贵的嘛？”

    郑屠户道：“有有有，这块，正宗的土猪肉，我自己养的。”

    张怀民道：“你这块有多贵啊？”

    郑屠户道：“这块稍微比牛肉贵点。”

    张怀民道：“你这会不会就是牛肉啊？”

    郑屠户把肉往案板上一扔，黑着脸道：“你到底买不买？”

    张怀民道：“你别着急嘛，最近猪肉不是涨价嘛，我又没来过这条街，不得谨慎一点多问问嘛，你吓我一跳没关系，要是吓着小母鸡我准揍你。”

    郑屠户道：“我这真是自家养的土猪肉，山上跑山上吃的，绝对童叟无欺，给你便宜点。”郑屠户说着就上秤幺，一边打着秤，一边将皮兜子放得更低了，拖在地上，牢牢盖住自己的脚。

    张怀民道：“哎，等等，我不买，我不买，我就是听摆摊的说猪肉天天涨价，天天涨价，我就来问一问，我其实是来买鸡蛋的，你这儿有鸡蛋吗？”

    看郑屠户还在发愣，张怀民双手扑棱：“鸡蛋，知道不，咯咯咯，鸡蛋。”

    “你也是来特地消遣我的？”郑屠户呛的亮出刀子，“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张怀民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再次问道：“你这个猪肉是猪身上的吗，不会是人身上的吧？”

    郑屠户不答，捉刀在手：“你是卖鸡的？”

    张怀民道：“我什么都卖。”

    “口气不小，卖命么？”郑屠户现在看见鸡就烦，张鲤家的公鸡天天打鸣，鸡啼一响他就双股颤颤，也不分时辰，半夜鸡叫谁受得了，猪也受不了啊。

    张怀民道：“我敢卖，你敢买吗？”

    郑屠户怒道：“怎么不敢，你把头伸过来让我剁一刀。”

    “哈哈，急了急了。”张怀民不再理会郑屠户，领着小母鸡晃哉晃哉拐进了鸣虫轩。

    “果然是一伙儿的，都特么来消遣于我！”

    郑屠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把屠刀当扇子用，拼命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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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夜司里，杜小萍给阿姐轻轻扇着风。

    杜蘅好不容易卸了甲胄，总觉得空落落的。

    杜小萍道：“阿姐，你说他为什么藏个妖怪在家里？”

    “你说谁？”杜蘅一欠身，杜小萍便在她身后摆了个软垫靠着。

    杜小萍道：“张鲤啊，你不是说玉金刚被他藏起来了。”

    “凛州城里本就藏着许多精怪，不多他一个。”杜蘅目光悠远，“只要不惹乱子就好。”

    杜小萍道：“朝廷怎么能容许妖怪留在城里，长安城里也有妖怪吗？”

    “不但有，而且许多道行深湛的妖怪还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杜衡道，“人妖两族虽越走越近，街头喋血的祸事却比以往少了许多。”

    杜蘅道：“从颁旨建颛顼殿的那一天开始，两族的利益就已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年月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天赐府的声量越来越大，渐渐压过了静夜司。

    杜小萍道：“阿姐，我想去看看他。”

    杜蘅道：“你自去便是，何必问我。”

    杜小萍讷讷道：“我心里很乱，见了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杜蘅看着杜小萍的娇羞模样，心下了然，笑道：“那就公事公办，查他为什么窝藏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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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虫轩里。

    “你怎么敢窝藏妖怪。”张怀民将张鲤拉到一边，小声道，“炒菜的和尚是妖怪，还有门口杀猪的，也是妖怪。”

    “不妨事，这年头谁还没几个妖怪朋友。”张鲤摆摆手道，“这二位朝廷都不管，你瞎操什么心。”

    张怀民道：“我担心你。”

    张鲤道：“先担心自己吧，瞧你的黑眼圈，都快瞎了。”

    这时后院的方便喊道：“张鲤，你草绳子放哪啦？”

    张鲤喊道：“在水缸后头，哎，我这就拿给你。”

    方便正在垒鸡窝，不是晚上休息的窝，而是下蛋时趴的窝，给小母鸡用的。

    凛州城外大部分土地都种谷子，谷草径长，耐腐蚀，抗腐烂，还有韧性，物有所用，大家都用谷草来拧鸡窝。

    拧鸡窝的时候，先把谷草撒水弄湿，而后拧成寸许粗细的草绳，再把草绳一圈圈螺旋盘起，中间用几条细草绳串连起来就成了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