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娘娘。”

    左千峰的修为在第三境小满，算不上太高，至少与在场的高手相比不算高。琼芳真人、玄真禅师以及钱二爷都在第四境，返死境。

    左千峰之所以能提前醒来，全仗缠在他剑柄上的那只石鳖。

    幻术可以被能够进入幻境中的第三者打断。无眼道君叫醒了端妃，石鳖叫醒了左千峰。

    修至小满时，体内所凝练的真意可以与某些特定的生命个体或者特殊的环境产生共鸣。

    左千峰模仿的真意是“峰”，并非现实的山峰，而是前朝古画里的神剑峰，仿的斧劈皴的笔法，笔线勾斫刚劲，运笔多顿挫曲折，有如刀砍斧劈。

    而神剑峰在大乾立国时是沉入海底，石鳖附着在上。

    很玄妙的联系。

    真意，往往是通过对特定物质功能的改造和模仿，从而产生的新的提高灵气利用效率的方式，并且会对这种方式进行浪漫化的抽象和提炼。

    这里所说的物质功能是包含生命形态的，因为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能量的转换器。

    肠胃装米饭，氧化糖类获得能量，而后，有了力气，种一亩地。

    灶台添柴火，氧化木质获得能量，而后，放出热量，蒸一锅饭。

    这本质上是一回事，区别只在于，灶台无法主动完成能量和物质的循环，而人可以。

    木柴，既是树木的尸体，同时也是树木死后留下的能量电池，是已经收集并固定好的能量，可以直接利用。

    灵气，也是天然可直接吸收的能量颗粒。

    当生灵不能修炼时，烧柴比晒太阳效率高，于是人类砌出了灶台。

    当生灵可以修炼时，修灵力比烧柴效率高，于是人类凝聚了真意。

    真意既是人类为适应灵力这一新的能量来源所作出的自我改良，同时也是为提高灵气利用效率而新砌的“灶台”。

    而在各式各样的“灶台”中，人类发现天生就能修炼的各类生灵早已经过无数年的自然选择，他们的形态功能，他们的能量利用方式，就是最好的“灶台”。

    每一种能够持续存在的生命，其本身就是一种高效率的能量转换器。

    因此人类凝聚的真意往往是在模仿自然，如叶家的金蝉法。

    除此之外，人类有时还能从自身发展出的百家技艺中获得真意，如左千峰从斧劈皴中悟得运剑法门。

    真意会随着吸收能量的增多而不断改变，并且在每一个修炼阶段，能量利用效率都会成倍增长。

    换句话说，真意是会成长的，并且不断自我完善，可以看做是一种没有独立意识的机械胚胎。

    而假胎中，则潜伏着另一个独立意识。

    练气、真意之后的小满境，便是为胚胎发育提供适宜的环境。

    修炼至小满之后，修士将不可避免地进入返死境。

    在这一境界，实力不但不会增长，还会衰减。

    凝聚的真意会被动吸取自身的力量来重塑肉体，为将来结出元婴做准备。

    而对于注入假胎的修士来说，进入返死境时假胎还会消化掉它认为无用的器官。

    也就是说，无论修假胎还是真意，到了特定阶段，都会不可避免的进行体细胞的程序性死亡，溶解自身，为之后的细胞再分化准备养料。

    就如茧子里的蛹一样，除了保留带有遗传物质的成虫盘外，原本胖胖的身体会完全溶解，并利用溶解所得到的营养发育出成虫，进入新的生命阶段。

    凝真意的修士意识一体，肉身和魂魄只有一个主宰，因此不会伤及本源，外观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而假胎存在独立意识，在保留宿主最基本的生存和战斗器官的前提下，会肆无忌惮地改造宿主，通常最先溶解的就是宿主的生殖系统。

    对于假胎来说，这是最无用的东西。

    ……

    阿雅隐遁身形，向张鲤传音道：“我不想被人看到，我先走了。”

    “别呀，你会隐身谁能看到你啊，你走了满院子的人都要变成石像。”

    阿雅道：“谛啼来了。”

    “鸡哥，哪儿呢？”

    阿雅道：“谛啼的祖爷爷也来了。”

    “嚯。”

    阿雅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走了。

    黑暗还是那般浓稠，石像还在增多。

    “娘娘，你出门就没带保镖么，怎么着也得有个第六境或者第七境的侍女吧。”

    左千峰在火圈边上拼杀，闻言回头怒道：“大胆，不得无礼！”

    “尻，管的真多。”

    “如果我身边的侍女有第七境，那我也当不成娘娘，侍女才应该当娘娘。”端妃道：“颛顼殿大鸿胪才第六境。”

    “出了这么多事，他跑哪去了，他不来顶让我们顶啊。”

    远天外，顾清源一声清喝：“你顶得住么！”

    黑暗还是浓得化不开，所有石像同时转身望向远天。

    波涛声越来越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让你见识见识第六境的威势。”娘娘曲指一弹，嗤的一声，镂空指套飞上高空，炸出万点星火。

    高天之上，大河倒挂，飞流直下。

    冲击到地面时，河水并不散开，而是如一条黄色大蟒般将整个叶府盘绕起来。

    一圈又一圈，越盘越高，四面河水高过围墙，高过彩楼，巨浪上涌，却不坠下。

    围拢的水墙让张鲤想起了罗马斗兽场。

    螳螂体内的铁线之前几乎被阿雅斩杀殆尽，现在一见大河滔滔，立马操控石像跃入水中。

    铁线需在水中产卵，这下可好，来大水了。

    石像一个个捂着脸落入水中，叠起高罗汉，根根竖立，想要定住水势。

    “不对，现在天上星火未散，并没有黑严，近处的石像均未移动，远处的石像怎么能动了。”张鲤凝目望去，发现远处的又不动了，近处的则开始往水边跑。

    “难道跟观察有关。”张鲤将目光汇聚，只盯住一个看，果然那尊石像再未移动。

    顾清源立于浪花之上，一手虚抬，翻起浪头冲击石柱，另一只手再起浪头，两下一撞，轰隆一声，石柱倒了不说，水花喷溅，落下即变成一个个小水洼，每一个小水洼里都长出一个顾清源。

    水分身是淡蓝色的，四面散开，各自为战。战斗方式也很特别，是张开胸腹将石像“含”进去。

    如此一来，每个分身肚子里都怀了一尊石像。

    顾清源模仿的真意并非活物，也不是水，而是瓠瓢。

    正如皮球的真意在于滚，筛子的真意在于滤，而瓢的真意在于盛。

    顾清源曾以瓢测海，当年从海中盛出的每一瓢水，都变成了如今淡蓝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