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蟒将叶府团团围住，随着石像越来越多，水墙也越来越低。

    端妃缓缓抽出头上发簪，那发簪很长，待完全抽出时，已变成一枝梅花。

    “千户，右边敌袭。”

    左千峰方一转身，端妃素手轻摇，梅枝点头，在其脑后弹了两下。

    左千峰当即栽倒，晕死过去。

    端妃朗声道：“顾仙师，此地只剩我一人清醒，形势危急不必再藏，露真招吧。”

    左千峰一倒，石像全都攻向端妃。

    端妃行动轻巧迅捷，一触即走，如同梅上雪落之时，花枝轻点，倏然而动。

    石像虽多，连端妃衣角都不曾碰到，而端妃出手几次，打在石像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由感叹：“要用地火焚烧才行。”

    顾清源眼见石像越来越多，再拖下去，整个凛州的官员要死光了，更严重者，水墙一倒，让石像逃出去整个凛州都要遭殃。

    当下挺起肚子，胸腹鼓胀，上小下大，如同一只葫芦。

    手刀一转，从胸口直切到小腹。

    嗤嗤声响，如同锯木。

    切到底后，葫芦变成瓢，手刀向外一甩，瓠瓢落入水中，浮起时变成一个童子。

    端妃将梅花一抖，鲜红的花瓣飞进童子眉心，风一吹，身体转红，化为血童。

    顾清源将肚子挺得更高，手刀再锯。

    又一个瓠瓢落水，浮起时变成童子，梅花飞入，风一吹，化为血童。

    顾清源越来越瘦，越来越扁，到第十一个时，已无法再锯。

    顾清源的身体薄如柳叶，弯腰向下佝偻着，如同橡皮虫卷出的叶苞。

    奈何还差一个童子，顾清源只好挤出内脏，让前胸紧贴到后背。

    如此一来就完全扁成纸片了。

    端妃接过纸片，横折竖折，总是折不出瓠瓢的形状，最后只得折了一艘纸船凑合。

    梅花也剩下最后一片，端妃一吹，花瓣入体，最后一个血童子也炼成。

    十二血童团团围上，口中齐呼：“娘娘千岁！”

    顾清源与端妃两人相识多年，互有牵制，顾清源知道端妃体内还藏着另一人，端妃也知道顾清源偷偷习练邪教秘术。

    今夜形势凶险，两人联手施展秘术——十二血童大阵。

    顾清源化作的那个血童上前道：“只需支撑片刻即可，不要强斗，听到鸡鸣立即撤阵，万不可被人发现了。”

    “那是自然。”

    “列阵！”

    十二血童脚下腾起水柱，分别涌上四面水墙，唱起歌谣，童音青稚：

    “牛儿牛儿为谁忙~忙完春耕忙秋粮~”

    “一方黄土一方田~山又高来水又长~”

    “风霜雨雪它不怕~徐割股肉调羹尝~”

    石像登时大乱，互相捂住对方的脸，停止分裂。

    其中有两个石像都是刘四爷，长得一模一样，刚捂住脸，忽然嫉妒起对方，捂脸变成插眼，互相残杀起来。

    还有四个魏忠缠绕成球，交合到一起的同时还在互相啃食。

    十多个叶光美首尾相抵，全部爬在地上，连成一条人体蜈蚣，以首逐尾，盘绕自食。

    又有许多曾经的叶家族人聚成一只金蝉，刺针连戳，四个魏忠被吸掉三个半。

    剩下那半个仍然捂着脸，高兴地原地转圈。

    因另外三个死了，他就是独一无二的。

    十二血童大阵不以众生为念，不以五逆为苦，乃天下至邪之法，血童心意相连，神魂相通，能令入阵者颠倒错乱，以死为生，以奇为正。

    要修炼此十二血童大阵需凑齐十二个元婴，还要如臂指使，形同一心，本来条件极是苛刻。

    偏偏顾清源在第二境时模仿的真意是瓠瓢，一个瓠瓜天生就可切出许多个瓢。

    因此也不必凑齐十二个元婴，将自身元婴切成十二个瓢来就行。

    也不必担心长不回来，第四境返死后，第五境化生，拥有断肢重生之能。

    ……

    葡萄园外，四面水声隆隆，白光不停闪烁。

    阿雅的绝对领域随身而动，从头到尾她只是在浓稠的黑暗中追逐福大人。

    而福大人完全还不了手，任何攻击进入绝对领域都会被切碎。

    好在他只要身处黑暗中就能够断尾求生。

    但是替命的铁线虫不多了。

    碎尸段已在地上厚厚铺了一层。

    战不过阿雅，福大人只得驱血敛息。

    它断定阿雅肯定与自己一样，不是以视力索敌，于是将螳螂身体完全舒展，引导体内铁线虫改变气血运转之速度，调换气血运行之流向，借此压低气息，隐于黑暗之中。

    福大人从未遇到如此强敌，这装死的本事名叫“托福”，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遭使出来。

    福大人托福，消失不见。

    阿雅一时找不到，便放空心灵，神思无想，运起自身另一项先天神通——雅思。

    绝对领域如有灵性，无需动念，逢敌自起，遇难自解，敌逃自追，潜敌自索。

    阿雅周身亮起一环星云，旋转着离身而出，直直撞向福大人。

    要对付托福，需用雅思。

    ……

    另一边，小福子望向腾在半空中的张鲤：“你是不敢下来吗？”

    “是又怎么样，你会飞吗？”

    “若不敢战，自行离去便是，何必挡路。”

    “那可不行。”张鲤说着又勾出一柱地火，“今天必须给你爹堕胎。”

    小福子还真的不会飞。

    一来只有到了第五境化生时才能凭虚御空。

    二来他指间有蹼，本就是水里游的。

    而地火厉害，无物不焚，连福大人的石像都能烧坏，不得不躲。

    一个不敢下来，一个不敢过去。

    “有一得必有一失。你死期将近，犹自不知。”

    小福子道：“你可知道地火神通来源于何处？”

    “地底龙蝇。”

    小福子冷笑，笑声不是发自喉咙，而是来自头顶。

    洞里的铁线虫来回进出，摩擦骨缝，发出一阵阵艰涩之声：“龙蝇乃天地孕育，生来长有一条钓火舌，凭此舌头方能勾动地火而不伤自身，你有吗？”

    “没有又怎样？”地火明夷来自龙蝇背上的先天符文，而那只龙蝇的舌头早已经被鱼虱吃掉了，“怪不得那只龙蝇当时只喷过一次火，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因由。”

    小福子道：“若没有就需以自身为饵，神魂早晚被地火焚烧殆尽。”

    “你吓我？”

    便在这时，阿雅叫道：“张鲤，我制住它了，你要踹一脚吗？”

    “不好！”小福子急忙前冲去救，迎面却是一环巨大的星云撞来。

    小福子哪里敢接，狼狈奔逃。

    张鲤赶过去时，见福大人认命了似的一动不动，螳螂周身干瘪，只有个肚子还鼓着。

    阿雅用她胸前的三对附肢夹住螳螂，其中一对已经伸进了螳螂肚子里。

    “她不干净。”阿雅道：“我感知到，她怀过二十八个胎儿，生育过二十五个，流了三个，与四百六十三只不同的物种洞过房。”

    “原来如此，你的小附肢是做婚检用的。”张鲤恍然大悟。

    “抓紧了，地火明夷能不能进化全靠这一记堕胎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