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我念，骨髓特别多。”

    涂先生：“骨髓特别多。”

    “你这不行啊，你骨头里净是些海蚂蝗，海蚂蝗平时就愿意往臭了的螺壳里钻。”

    涂先生瞪大了眼睛，似乎他也不知道身体里为什么长了这么多寄生虫。

    “来，剔排骨，先画轮廓，哎，您受累抬抬胳膊。”

    涂先生咳嗽两声，依言照做，

    “走，走，走，刀贴着这个排骨走。”

    “哎，哎，哎，通脊满刀。”

    “来，排骨个挺大，哈哈哈，拿好。”

    涂先生抱着自己的排骨，脸上浮现健康的红晕。

    “然后是通脊肉，挨着前腿的通脊肉是两层瘦肉，挨着后腿的通脊肉只有一层瘦肉，看到吧，我教你，这都是知识啊。”

    张鲤指给涂先生看：“能分辨出前后吧，两层是前边，一层是后边。”

    “再来是前腿，剔前腿有六字口诀‘贴骨缝，找梅花’，走，走，哎，扇骨轮廓就出来了，你看前腿肉的特点就是这个肉丝特别细。”

    “然后，最重要的，前腿的淋巴要去一下，前腿挨着脖子这里，发灰的，疙疙瘩瘩的就是。说起来有的地方直到现在还给人吃淋巴肉，真是叔叔能忍舅舅不能忍。”

    “咱去干净啊，去就去干净，这块儿都是，淋巴比瘦肉颜色要浅一点。”

    涂先生指着自己身上一块白肉：“这里疙疙瘩瘩的是不是？”

    “记住喽，纯白色的疙疙瘩瘩的不是淋巴，那是脂肪粒，脂肪粒捏不烂，淋巴一捏就烂，手感很不一样，你自己捏捏试试。”

    涂先生捏了捏：“不错，果然如此。”

    “来，软软乎乎的这，腹股沟淋巴，看，颜色可不是纯白的啊。”

    涂先生：“不白不白。”

    “来，您别弓腰，扶着点，站稳，站稳，咱们接下来掏猪杂碎。”

    张鲤横竖切了六十八刀。

    “你看你，不注意个人卫生，你肾头子上都长藤壶了，整个下横隔膜一片一片的都是，恶心。”

    “咱们再去掉下踹，去掉筋膜。”

    “哎，大功告成。”

    “这位老先生，买一斤不？”

    “咦，刚刚那老头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头呢？”

    “怎么就剩下个海螺壳啦？”

    ……

    小雨还在下。

    灯早已灭了，漆黑如墨。

    张鲤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不同于顾清源大河天上来的雄壮，海浪更深邃，也更随意，想翻几个浪头就翻几个浪头。

    张鲤莫名想起一句歌词：“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滴摇~”

    海浪摇啊摇，从极远处的高天上摇来一点微光。

    一条长蛇口衔鲛灯蜿蜒而下，像一条蛇形的剪刀剪开了漆黑的幕布。

    鲛灯初时晦暗不显，几息过去，待长蛇游下，园中当即大亮，如月华铺地。

    长蛇在高高的水墙外游走，强烈的灯光透过摇晃的水流，璀璨闪烁，如梦似幻。

    仿佛是为了回应此时的流光溢彩，海潮汹涌澎湃，挤入大河。

    海咸河淡，终究不能汇集，海浪翻卷，在水墙上钻出个圆洞，长蛇跨水，提灯游入。

    魏公子朗声道：“顾仙师，你既拦不住我，水墙便不管用了。”

    顾清源此时早已收起了血童大阵，又恢复平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去岁秋时，公子尚在囹圄，八脉不存，真元溃散，今日再见，万川归海，不可同日而语啦。”

    魏公子笑道：“陆云谏妄图筑起堤岸阻拦我，殊不知，潮不可挡，海不可围。”

    “那就多筑两道！”城主陆云谏人在远处，须弥掌凌空拍至。

    天空中忽然飘来四座黄金埵，将马上要从水墙破口处钻出的石像全都挡了回去。

    张鲤见此金埵，还以为是三通醒了。想想又不对，这金埵太大了。

    须弥山四神掌，每一掌发出都是一座神埵，远近如意，不以距离远而减弱掌力，能蓄力于虚，如掌藏须弥，威力极大。

    陆云谏落上金埵尖顶：“顾仙师，今日我们便灭了这帮妖魔。”

    顾清源道：“福大人已经败走，先灭石像要紧。”

    陆云谏道：“它许多子嗣还在这里，如何肯走，莫非有诈？”

    福大人被阿雅赶走后，石像各自为战，威力大减。

    魏公子站在浪头，同样疑惑，向长蛇道：“虺前辈，福大人呢？”

    长蛇不答，提灯四下探照，强光先是射到下方端妃身上。

    端妃一身锦绣熠熠生辉，娇小的身躯站得笔直，背负双手，迎着光，仰头与长蛇对视。

    长蛇避开她的目光，又射到藏在角落里的小福子。

    小福子先前被阿雅的星云自动追击，身体左半边被完全切掉，只得以铁线虫补足缺损，变成了一半人一半虫的存在。

    鲛灯一照，铁线缠绕扭动，不断淌下粘液。

    小福子道：“来了一个神秘高手，我没看清楚，是她惊走了父亲。”

    连厄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跃上高楼：“不错，虺前辈，场间还有个少年，他认识那位神秘高手。”

    虺风再一照，这才射到修为最弱的张鲤，但灯光在他身上只一晃又马上扫到别处。

    “那是什么？”

    光圈里盘着一只蜈蚣。

    人体连成的蜈蚣，十三个叶光美完全长在一起。

    最前面充当蜈蚣头的那个叶光美已经完全变异，头颅中空内陷化为口器，双臂化为螯牙，背上覆盖鳞甲，腰部以下插在“第二节叶光美”的胸腔里。

    “第二节”插“第三节”。

    “第三节”插“第四节”。

    最后一节也变作蜈蚣头，同样披甲带钳，只不过是以岔开的双腿来咬人。

    双头蜈蚣。

    先前“多手多脚”的便是它。

    叶家算是完了。

    长蛇扭转鲛灯，再次射向张鲤：“小子，你是谁？”

    张鲤正对灯光，这才看清，长蛇是个蛇人，半人半蛇，只不过身后拖着的尾巴极长。

    而那鲛灯也不是灯，是九夫人。

    九夫人已现了形，半人半鱼，浑身赤裸，下身被人用钩子勾住。

    长蛇的手臂从她嘴里伸进去，拽住鱼鳔，直插丹田，紧紧攥着她的妖丹，挤压发光。

    鱼尾巴时不时抽搐一下，十成命已死了九成。

    张鲤见此惨状，心中戚戚，一开口却是另一番味道：

    “咳咳，我是寿山观第二代掌门，混世魔王张老道嫡传弟子，上古元鸡的铲屎官，洪荒大扑棱蛾子的饲养员，鸣虫轩代理掌柜，静夜司关系户，以及给盐帮交保护费的天使投资人——张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