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哪儿呢？”公子立马跳起来，趴在缝隙上向外窥探。

    “那儿呢那儿呢！”小胖墩儿指着一艘船大喊。

    “小点儿声，你嫌她听不见呢？”小胖墩儿又挨了一下，闭了嘴。

    公子问船夫：“船家，我们是否甩得掉？”

    “我看不行，她坐那船比我这个快，我们离岸又还有这等远，还不等到湖中央就追上喽。”

    “少爷，怎么办？要不然我游过去，把他们那船的桨给拽了？”

    “她要逮着你，那和逮着我有什么分别？”公子不理会胖墩儿，一面飞快地想着对策。

    突然，他看见正前面一艘花舫，与其他舫不大一样，不挂灯笼，不起花灯，连船夫也没有，就那么漂在湖上。

    “去，去那艘船那儿，摆过去。”公子指挥船夫道。

    “得嘞！”

    他们的船慢慢靠过去了，却依旧没见到个人影儿。想来是条空船，借我一用，明日定还回来，公子想到。

    等两船头挨头，公子一溜烟儿钻了过去，小胖墩儿紧跟其后。

    佩仪坐在榻上，忽觉船身晃动，不明所以，一回头，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人鬼鬼祟祟拱了进来，吓一跳。走在前面的公子一抬头看见这船里竟然藏着个姑娘，也吓了一跳。

    两人惊恐之中定在原地对望，但后进来的小胖一头撞在他家少爷身上，公子被撞得猛向前扑去，面前便是佩仪。

    佩仪向旁一躲，公子也灵活地略微侧身，两人擦面而过，四目相交，墨黑眼眸，深邃如渊。

    接着，公子“啪”的一声摔在佩仪脚边。

    一时，船里安静了。

    “少爷！你没事儿吧？哎哟！”胖墩儿大叫，赶忙去扶。

    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趴在地上，甚觉丢人。

    佩仪低头看着他，细眉微挑，凤眼下睨，“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公子不惊不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端了端仪容，站直了身子向佩仪略略鞠躬，“姑娘见怪了，我们二人无心叨扰，只因您的花舫实在奇特，又看似无人，所以想上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他看佩仪时带着浅浅的笑意，眼波轻浮桃花翻飞，却藏不住其背后的雍容闲雅，自古就道有人眉目能传情，说的，便是这双眉目吧。

    佩仪见此人大方潇洒，气质不群，戒备也稍放下了几分。

    “来时行色匆匆，不像一探究竟啊？”佩仪质疑。

    公子顿了顿，随即又一笑，“姑娘好眼力，在下见这花舫朴素不张扬，与湖上一众晃眼睛的船都不一样，还以为是哪家公子闲情逸致，想上船来一聚，交个朋友，所以来得急了些。”他又欠欠身，略表歉意。

    “还不说实话？”佩仪瞥一眼他。

    “所说，是实话啊。”公子苦笑。平日里，是断不怕谁看自己一眼的，但这一眼，他竟不自主躲开了，想来也奇怪。

    “你觉得，哪家公子用绢纱裹船？”

    公子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这幔帘一水用的都是女子偏爱的绢纱，尴尬极了，正准备打圆场，只听一熟悉的女声大喊道：“去，那艘船去！我看见他上了那艘船，靠过去！”正是他们在躲的那个女子。

    小胖墩儿脸色一变，紧张地扯扯公子的衣角，佩仪捉见了，恍然大悟，“风流债啊。”

    “姑娘误会了，这女子不知为何缘故，总跟着我不放......”公子眼睛一亮，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姑娘可否帮在下个忙？”

    “不帮。”

    “还没说什么忙呢。”

    “什么忙我都不帮，我不爱帮人忙。”佩仪淡淡地。

    “少爷！少爷！来了！来了！那船马上就要到了！”胖墩儿趴在帘缝儿上往外看，惊慌地大喊。

    “姑娘......”公子求助地看着佩仪，可怜巴巴的。

    佩仪是不爱掺和别人的事的，可既然来到她的花舟上了，那女子也定会闹到她的花舟上，左右衡量，也不是不能帮。

    她站起身来，走出船头，和那吵吵嚷嚷的姑娘正好撞上。

    “你谁啊？”那姑娘见佩仪，大声问道，态度极其不礼貌。

    话还未落音，只听“扑通”一声，佩仪二话不说一把将其推进了湖里。

    “啊——”那姑娘大叫，在水里一个劲儿的扑腾，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引得周围好多人探出头来看。

    “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上我的船，就不只是落水这么简单了。”佩仪说完，转身进了舫里，“去替你主子善后。”她吩咐胖墩儿。

    两人似乎有点发懵，胖墩儿看了眼他家少爷，点点头，“是。”然后虎头虎脑地去了。

    “姑娘就这么把她推下水了？不好吧？”公子试探地问，语气间却无半分不妥之意。

    “那你去让小胖子把她救上来？”佩仪反问。

    公子哑了哑，接着说：“谢姑娘解围，在下姓柳，名乐天，那个小胖子叫小鱼儿，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你不必知道。”

    “礼尚往来，在下已经报上名了，您不应该表示一下诚意吗？”

    “什么诚意？你跑到我的船上来，扰了我清净，我还替你解决了追债的，你不感恩戴德给我跪下磕头谢罪谢恩，还要我表示诚意？”佩仪坐回自己的位置，抬壶喝了一口酒，转身面向窗外。

    柳乐天好歹也是一少爷，从未被人这样临头损过。

    眼前姑娘不好惹，对付平常姑娘那一套也不好使了。

    他重整旗鼓，笑道：“姑娘要不愿说自然可以不说，只不过姑娘与在下也算有缘，若是日后碰见了，想打个招呼，也要叫得出个名姓才好啊。”

    “无缘，倒霉罢了。”

    风吹帐帘起，外面的月光投进来，斜打在佩仪身上，将她与景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玫瑰醉的味道。

    玫瑰香甜，酒香清冽，二者合一，有如薄荷叶撞了蜜，清快和甜乐揉在一起，光是闻一闻也醉了。

    清风徐徐，夜凉如水，周遭欢歌笑语，这艘花舟里却万籁俱寂。

    柳乐天立在佩仪身后，静望着她的背影，那一刻，云想衣裳花想容，莫过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