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

第二十六章 真假父亲

    不仅幽幽被男子举动吓了一跳,就连周围众人也都愣在那里,只见该男子伸出脏兮兮一双大手,猛然上前扯住幽幽衣带,身体依旧伏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不住哭诉。

    “孩儿啊,他们都欺负我呀!欺负我一个孤寡老头子,什么都不给我吃,连剩饭也不肯……就连方才我手中的碎银也被他们诬陷是偷来的,生生给夺了去,这还不算,还要将我痛打一顿,呜呜,孩儿啊,为父命苦啊,如今你回来了,定要给为父撑腰,狠狠地教训他们……”

    幽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轻,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刚刚在师父坟前本已决定忘记以前的不快,不料又遇到这等奇事,那晚悬崖之上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当自称幽幽生父的男子那晚拿出同幽幽母亲留给她的手链相对应的另一只的时候,幽幽已经在心里将他认作父亲了,只是男子后来被南湖意外打下悬崖身亡,这才让幽幽对师父以及南湖心生芥蒂,离家出走至今。

    南湖见眼前状况,一时也难以分辨男子所言真假,遂上前站于幽幽身旁,将扯着幽幽衣带的男子扶将起来,将他的手用力拿开,自己轻轻扶住幽幽肩头。

    此时众人看看男子,看看幽幽,皆摇头讥笑道:“这人定是疯了,胡乱认起亲来,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一个天上赛神仙,一个沟里趴着的癞蛤蟆,怕是几辈子都沾不上关系喽。”

    还有人恨恨骂道:“泼皮无赖之徒,只怕玷污了人家姑娘。”

    南湖深思片刻,向该男子道:“既如此,你这就随我们回去,我们私下细谈。若是有所蒙蔽……”

    说着将莫及剑拔出,手腕翻转,一片落叶已被削成碎片。该男子见状眼神慌乱,强作镇静道:“这还有假?随你便是。”

    南湖遂又向众人抱拳道:“此人所言待我考证之后再做道理,各位有劳了,再会!”

    众人见南湖举止得当,言语有据,纷纷点头,抱拳还礼。

    南湖便携幽幽,连同那男子一并回转家中。及至家里,一切摆设如旧,幽幽看时先是红了眼眶,问道:“师兄,如何家中仿佛从前一般,丝毫不见变异?”

    南湖深叹口气,环顾四周房屋,无限感伤道:“父亲离去之时,交代我定要将师妹找到带回家中,家中一草一木,都是师妹出走之时的样子,只盼昔日光阴重现,方可了却父亲的遗愿。”

    言毕转身面向幽幽道:“如今好了,幽师妹回来了,父亲也该放心了。”

    幽幽神色悲戚,轻叹道:“只是……此人?”

    南湖恍然道:“哦,师妹放心,我先给他安排个房间,待他净面之后,师妹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他便是了。”

    “如此甚好,眼下还真难看出他的本来面目呢。”幽幽说罢径直向自己当年住的房间走去,将至门前,脚步却放慢了许多,心中不觉惶恐。

    往事历历在目,出走前的最后一晚,幽幽心中在此曾百般纠葛,终还是逃不过内心那道坎,难以释怀刚刚准备相认的父亲坠崖分离,对师父的信任也是在那一刹那动摇了。

    正自胡思乱想,南湖已来至身边,轻轻牵起幽幽的手,迈步走进房间,房间内布置也是一如往昔,幽幽缓步走了几个来回,转身向南湖道:“多谢师兄将房间维持原貌。他……怎么样了?”

    南湖微笑道:“师妹客气了,这不是为兄应该做的么?你先歇息片刻,待他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去书房叙话如何?”

    幽幽微微点头,有些迟疑道:“只是不知是否真如他所说……他就是我的……我的父亲,难道他当年掉下悬崖并没有离世?”

    幽幽说起旧事,脑中不禁疼痛,不觉用手揉起太阳穴,边揉边轻言道:“师兄,我真的搞不清楚了,他到底是何人?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我该不该相信他?我又怎么才能相信他啊?”

    南湖怜惜地轻拍着幽幽的后背,柔声道:“别着急师妹,是真是假总会搞清楚的……”忽想起一件事,精神一振道:“师妹,先父留给你的书信,说是和你身世有关的书信,你还未曾看过呢!”

    幽幽闻言立刻起身道:“快拿给我呀师兄!”南湖眼睛一亮一手拉起幽幽,像儿时一样,两人直向父亲房间小跑而去。

    待南湖自父亲房间将书信刚一拿出,幽幽便迫不及待打开来看,信笺已微微发黄,上边字迹不多,却依稀能看到用力苍劲。

    幽幽拿着书信,被南湖轻轻按在书椅上,南湖便在幽幽身后一起细看那信。

    信的开篇写道:“幽儿……”这两个字笔迹歪斜,想是师父当时颤巍巍写出来的,幽幽看时已忍不住泪如泉涌。

    “幽儿,你离家出走,再也不肯相信师父,师父心里难过,却一点也不怪你。

    孩子,师父从小看你长大,知道你心地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况且江湖本来就是险恶之地,你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巧言蛊惑,才会对师父起了疑心,怀疑自己亲生父母是被师父所害……

    幽儿,你若是这么想,自己内心一定也是痛苦万分!师父如今重病在身,时日无多,本来承诺于你父母不告诉你的誓言今日就破它一次,把事情由来告之于你。

    你父母自打相识便相敬如宾,后来添了你,更是恩爱有加,只是你母亲天生与常人不同,体上有一种异样筋骨,练武时经常脉络异象,功力奇升,传说此体质可以助人练就绝世武功,谁若得了你母亲,自己武力便可短期快进,也因此你母亲被人盯上,某日间突然就消失了,再无音讯。

    你父日夜焦虑,决心找遍大江南北也要找回你母亲,当时你尚年幼,你父便将你托付于我,我同你父乃生死之交,自然责无旁贷将你收养,只是你父担心别人知道你的身世对你不利,让我立下誓言绝不提你父母。

    你父这一走,便是山高水长了无踪迹,我虽四方打探终是无果。

    听湖儿说你父前来找你,我断然不信,他怎会私下偷偷约你,又怎会瞒着我呢?假冒之人其心可诛,定是另有所图!

    幽儿,你父如今何处我且不知,只是你母亲天赋异禀容易引起他人觊觎,你父绝不会轻易将你母亲隐秘之事说出。

    你若想知道此人真假,师父就告诉你个秘密,你母生你之时,久产不下,顾你生命之忧,将自己合谷穴点伤,产后后遗之症便是左手拇指滞动,终身难治。

    此事除了你父和我,别人一概不知,你若要辨认生父真假,只问此事便可!

    幽儿,待真相大白,师父便可安心去了,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幽幽看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口中呢喃着:“师父,你干嘛不等我回来?我还有好些话没同你说呢……师父——”

    南湖见幽幽如此难过,又看见父亲亲笔书信,也是难掩悲伤,轻轻安慰幽幽道:“师妹先别只顾伤心,那人还等在书房呢。”

    幽幽不住摇头道:“师兄,我真的不想探究了,那人是否我父亲我不想去问了,我对不起师父,师父……”

    南湖见幽幽悲痛难耐,也担心一会询问结果若未能如愿,师妹还能否支撑得住,便低声道:“那,不如就让为兄代你去问他如何?”

    幽幽含泪点了点头,复又拿起师父的书信,一字一句看起来,边看边不住地擦拭眼泪。

    南湖遂转身前往书房,见男子已洗净脸面,换好干净衣物正在房内四处查看。

    见南湖只身进来,男子瞪大眼睛问道:“我女儿呢?怎就你一人?我要见我女儿,以后惟有指望我女儿为我养老啦!嘿嘿,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南湖细看该男子,只见他生得是细眼干眉,嘴阔腮扁,此时说话神情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见南湖盯着自己,男子讪讪道:“你只管看我作甚?你是我女儿的……如意郎君么?嘻嘻,模样还不错,嗯,这家当倒也配得上!”

    南湖听他言语心内不爽,质问道:“你说是我师妹的父亲,可有何凭证?”

    男子着急道:“凭证?这有何凭证,父亲就是父亲,谁还假冒不成?”忽然想起一事,喜笑颜开道:“有凭证,有凭证,当年我不是在悬崖之上将那手链交于她了么?怎么,她想抵赖?”

    见南湖沉默不语,遂变脸撒泼道:“她不露面莫非真的是想抵赖?你去告诉那丫头,我也不是好惹的,不认我,我就让她不得安生……”

    南湖见其举止心内已是明白了几分,只为了验证万无一失,便直逼男子双眼问道:“你既是她父亲,当知她母亲生她之时可有何变故?”

    男子眼神慌乱,故作镇静道:“生个娃不都是那样么,瓜熟蒂落,哪里会有什么变故!”

    南湖再次追问:“你是说她母亲当年是顺顺利利将她生下的?”

    男子躲闪着南湖灼灼炬目,敷衍道:“是是,顺顺利利母女平安呐……”

    刚刚说完便见一道寒光眼前闪过,还未曾反应过来,脖颈处已觉凉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