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录之往生

第十九章、若岁

    蔺忱再一次将定音竹悬空在面前,熟练地搭好了结印的手势,灵力自腕脉涌至指尖,刹那间道道灵符平地翻滚而起,银光万丈。

    这次风折竹不敢眨眼,就见那尺椽片瓦,转瞬间重又化为碧瓦朱甍,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还是江南。不过,这显然跟刚刚见到的不是一天了。

    天色晦暗,细雨蒙蒙,似有大雾弥漫。黛瓦白墙,飞檐斗拱,都隐在雨幕之中,朦朦胧胧。

    江府门口的那株参天古树此时尚满枝红浅。倦鸟陆续归巢,于逐渐加大的雨势中,不时惊落朵朵飞红。

    檐下的残瓣飘零中,江南独身立着。他频频微向檐外探头,似乎在等人,却并不是焦急,只是神色极其落寞。

    “他在等谁?江径野还是江寒舟?”风折竹小声嘀咕道。

    蔺忱从门内迈出来,与江南擦肩而过时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前的发丝都被水汽彻底晕湿了,也不知是在门前等了多久。

    “大约是等江寒舟吧,”蔺忱跟风折竹并肩站到一起,声线柔和而怅惘,“若是迎接江径野,应当会更正式一点。”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便有“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孤零零地响起。只是由于雨天路面积水,那马蹄声听起来并不太清脆,而且马行得不快,像是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情绪般,慵懒而烦躁。

    可是江南的眸子还是倏地一亮。他一扫面上阴霾,迅速翻找出一个温厚的的笑容挂到脸上,几步跳下台阶,在江寒舟下马的那一刻迎到了他面前。

    他似乎很是高兴,又似乎非常苦恼。喂马的小厮听见动静,从门内奔出来,被江南默不作声地摇头赶了回去。

    “寒舟?”他亲手帮着牵过缰绳,“父亲在堂上发脾气呢,你这回可得好好地跟他认个错。”

    江寒舟连帷帽都不摘,一把把缰绳从江南手中抽回来,赌气般一言不发。

    江南却好像是习惯了他的态度,仍旧维持着温煦的笑意,只是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寒舟,你不要任性。每次都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家数月,父亲真的特别担心你。他是个脾气急躁的人,有时候气急了,不免言语过重,但终究是为了你好。”

    “哥,你这样替父亲说话,”江寒舟总算有了点反应,“那你也相信父亲说我的话吗?”

    江南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地说:“那不过是父亲的气话,他被你气狠了,才不管不顾地扔出来砸你,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了,我又怎么会信?”

    江寒舟摘下帷帽,眉眼低顺,半讽刺半撒娇地江南絮絮叨叨:“可是我觉得他老人家说得蛮有道理啊。两三个月的时间,刚好够我把江家的那几个亲戚跑个遍了。而且我每次回来都吞吞吐吐的讲不清楚,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气急了说的才是真心话,我不在家中,他才清净呢!”

    “我又不是那闺阁小姐,凭什么要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看着弟弟眉眼撇下来,越说越委屈,若是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此时一定都耷拉下来了,江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委屈上了?谁叫你每次都玩得疯了,也不知回来。养条狗都比你着家。”他拍了拍江寒舟的头,带着一分的惩戒之意和九分的宠溺,“好啦,快进去把湿衣服换了,然后就去父亲那儿跪着吧。”

    “哥——”

    “叫哥也没用,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江南又把缰绳拿回自己手中,忍俊不禁道,“我去拴马,一会儿就去祠堂给你送饭。”

    走了几步,又转头,佯装严肃,叮嘱道:“好好反省!”

    “哥——!”江寒舟整了整衣襟,眼底顺势浮起一丝恼恨的血色,瞧着委屈极了。

    江南不禁又停步,远远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更甚:“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