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柳的马车又沿着河岸不紧不慢地回城。

    陈娇并没有问一句唐柳在施宅做了什么，见唐柳并没有什么疲惫神情，便拿出卷宗说起绣衣阁的公务。

    “江尧昨日去大理寺正是宿醉未醒，所以他只带了一个车夫便在街上狂奔。巧的又是一个大雪天，街上行人极少。小姐，行凶之人不但完全掌握了江尧的行踪，难道说连天气都能预测得到吗？”陈娇有些不解。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行凶之人还提早给绣衣阁放了消息。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陈娇虽然没想通，可她相信唐柳必然是想通了。不然唐柳不会顺势而为。

    她有些期盼地看着唐柳。

    唐柳却问道：“江尧宿醉？前一晚他干什么去了？”

    “前一晚，他和三皇子在醉云楼饮宴，通宵达旦。”

    唐柳知道醉云楼。京城最奢靡的销金窟，有如云的美人，醇香的美酒，好看的把戏。

    三皇子霍羿唐柳自然也知道，她甚至见过三皇子几次。对于刚到京城三个月的唐柳来说，这次数可以说过于频繁了。但没办法，年轻人就是爱玩，三皇子最喜热闹，无论宫中饮宴还是闹市街头，三皇子从不挑剔，玩得尽兴就好。

    所以三皇子与江尧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但三皇子为江皇后亲生，与江尧是嫡亲表兄弟，没有害死他的理由。

    “根据那日杀手留下的半个足印和血渍喷溅的方向，可以确定杀手就是像小姐你推断的，事先隐藏在司农寺草场的围墙附近，在江尧马车到来时暴起一击。”陈娇继续说道，“大理寺在草场附近搜寻，一无所获。”

    “他们不会留下痕迹的。”唐柳托着腮，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外面的街道。

    已经进城了。

    “对了，我们去街上逛逛吧。”她忽然说道。

    陈娇一拍手：“小姐，你终于有空逛街了！咱们第一次在京城过年，总得买些桃符春牌之类的，你那个屋子啊得添些过年的喜庆味道啊。”

    “十五，咱们去街市逛逛！”陈娇探头对车夫喊道。

    车夫得令，马车掉头转向闹市方向。

    到了街口，唐柳和陈娇下车步行，十五牵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两个女孩子，左边看看，右边瞧瞧，难得的日常模样。

    “娇娇，上次我们两个逛街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路上？”

    “对啊在靖州府，还说等到京城好好见识见识，没想到这三个月一上街就是在办案……”娇娇叹气。

    “咦娇娇，那个人……”唐柳忽然抓住陈娇的手臂。

    “啊！是他！”陈娇把手中正挑着的桃符一放，不忘回头：“十五，保护小姐！”说完，便冲了出去。

    她身姿轻盈，在人群中一闪一绕，几下便跑出了很远，却并没惊动逛街的人。

    十五急忙向唐柳身边走过来。

    唐柳的目光追随着陈娇的方向，遥遥看着。

    “怎么了？有小偷吗？”忽然有人高声喝道，急匆匆在唐柳身边冲过去。

    唐柳余光刚刚一瞥，“哎哟！”她脚下一歪，差点儿摔倒，幸好一下子撑到身边的货摊。

    “小姐！”十五急忙冲过来。

    “抱歉抱歉，是我太急了！”一个年轻男子急忙向唐柳道歉，又回身对身后随从喝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

    两个随从连忙疾奔而去，剩下两个依旧护卫在他身边。

    “三皇子，原来是你啊。”唐柳站稳脚步，目光由下及上，落在面前人脸上。

    “唐小姐，好久不见！”年轻男子笑嘻嘻，满面春风。

    正是刚刚陈娇在马车里才和唐柳提起的三皇子霍羿。

    事情总是这么巧。

    十五收住脚步，站在离唐柳不远处。

    霍羿年方二十，眉目肖似江皇后，清秀俊郎，可惜夜夜笙歌，好大两个黑眼圈。

    “唐小姐，你们是遇到小偷了吗？我正巧路过，看到你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追出去啦！”霍羿兴致勃勃地问道。

    “绣衣阁办案，三皇子不必担心。”唐柳微微一笑。

    霍羿毫不掩饰赞赏的目光。

    “唐小姐，真可当得一句人间绝色！我前日才见过醉云楼的花魁，尚不及唐小姐十分之一二。”

    这话可算得十分不尊重。

    但唐柳并不以为意。一来，三皇子放浪形骸的名声在京城街知巷闻，二来……

    “我倒是听人说醉云楼花魁，有才有貌，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哪天我还想去见见呢。”

    霍羿一怔，倒是没想到唐柳根本不在意他把她与歌姬相提并论。

    他刚要说话，陈娇回来了。

    “小姐，惭愧，这次我又追丢了。”陈娇一脸遗憾之色，有些惋惜地说。

    “到底是什么人啊？”霍羿好奇地问。

    他看到远处自己的两个随从也空手而归。

    “三皇子，实不相瞒，刚刚我们追的，正是昨日在现场目睹了十三公子命案却跑掉的那个人。”唐柳道。

    “什么！”霍羿大怒，“那必然是凶手一伙的！”

    唐柳想起他刚刚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霍羿犹在发怒，指着两个刚回来的随从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唉十三啊！你死得好惨。”

    唐柳转身要走。

    霍羿连忙拦住她，正色道：“唐小姐，我今日出门也是要去大理寺过问此案，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仿佛刚刚大发雷霆的根本不是他。

    一个皇子，做什么要变脸像翻书一样。

    而且去大理寺，从这条街走根本不顺路。

    唐柳失笑，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混乱。

    “不好了！丢东西了！快去报官！”有人高喊着从一间店铺冲了出来。人群飞快聚集到那间店铺门前。

    唐柳循声望去，那是一间玉器铺子。

    是那间玉器铺啊。

    唐柳眼神微微一闪。

    她看到围观的人群中一个老婆婆正揣着手伸头向里望。看了几眼之后，她便反身挤出了人群，慢慢走回了自家的铺子。

    那是一间香烛铺。

    “是那间玉器铺失窃了吗？走啊，过去看看！”霍羿再次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