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柳不理他，扭头对十五说：“十五，马车不用了，带人来查查这个玉器铺。”

    十五应是，上车扬鞭而去。

    唐柳说完才看向霍羿：“我有公务在身，见谅。三皇子要是实在无事可做不如去前面永宁寺烧烧香。”

    霍羿也不恼：“不急。明日便是戊日，皇城有大傩祭，再过三日才是进香的日子。”

    他一边说一边跟在唐柳身旁，还指挥几个随从排开人群。

    唐柳不再管他，径直走到玉器铺门前。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让几个伙计关闭店门：“抱歉诸位，本店有事，今日歇业一天。”

    他拱手向人群致歉。

    “绣衣阁查案。”陈娇亮出腰牌喝道。

    她的声音又清又脆，瞬间压过了人声喧哗。

    人群一阵安静，很快又开始窃窃私语。

    绣衣阁凶名远播，虽不至于止小儿夜哭，但京城的人还是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不由得心头一惊。

    不过，绣衣阁的人是这样的小姑娘啊？

    有人想起当今执掌绣衣阁的人是谁，目光在唐柳和陈娇间来回打量，“那个唐……”脱口低瞬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三皇子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跟身旁一个随从耳语：“绣衣阁好神气！”

    耳语声不大，刚好能让唐柳听到。

    掌柜的有些惶然地走过来。

    一间玉器铺失窃怎么惊动了绣衣阁？

    “绣衣阁，唐柳。”唐柳缓缓说道。

    掌柜的一怔。

    寒冬腊月天，唐柳看着掌柜的额头一滴汗缓缓滑落。

    唐柳有些满意。

    这个名字，这数月来的造势，有用。

    “你们丢了东西？”唐柳柔声问道。

    掌柜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急急拱手道：“大人明察，正是小店失窃了几件贵重玉器。”

    “丢了什么？”

    唐柳边问举步向店里走。

    “大人这边请。”掌柜的急忙说道。

    “叫小姐。”陈娇道。

    “是是是！”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霍羿等人也跟着走进来。掌柜惯会察言观色，看衣着举止已知其身份不凡，问也不敢问。

    这件店铺可真不能说小，两层楼的铺面，雕梁画栋，古朴精美。进门一汪小池，水色清浅，游鱼穿梭。

    掌柜的将唐柳诸人领到一间日常专门接待贵客的精美厅堂之中，让伙计看茶。

    “说吧。怎么发现的，丢了什么。”唐柳道。

    “回大……小姐，我们今天一早发现丢了三个小的白玉摆件，并非十分贵重，便在店内查问，但……方才盘点库房方才发现……才发现一块已经在库房中保存多年的墨玉原石，不见了！”

    “凭据拿来我看。”唐柳道。

    掌柜露出为难的神色：“那几件摆件都有账册记录，但最贵重的墨玉原石，却已经是经年之物，账册恐怕一时难寻。”

    “什么人！”唐柳忽然喝道。

    她一向说话的嗓音低低柔柔的，略有一丝丝沙，总给人懒洋洋的感觉。此刻突然提高了些音调，连霍羿都是一愣。

    霍羿跟随唐柳的目光看向门口，却发现陈娇已经不见了身影。

    霍羿忽然意识到，唐柳似乎从来不曾单独一人在外。他想起，唐柳是没有武功的，只是人们总是被她的气势震慑，忘记了这一点。

    此刻，绣衣阁无人在侧，她只是一个人。

    霍羿站起身来。

    “小姐！”门外一阵喧哗。掌柜和几个伙计被唐柳刚刚话惊吓到还没反应过来，哗啦啦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潘余人一拱手：“小姐，属下接到十五示讯，立刻赶来。”

    他看到一旁的霍羿，一怔，霍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见礼。

    唐柳已经安然坐回椅上。

    “潘左使，这家店铺贵重玉石来历不明，把店封了，店里的人都带回去，好好查查。”唐柳懒洋洋地。

    “是。”

    潘余人丝毫没有迟疑。

    “等等！”掌柜大惊，“大人，我们丢了东西，我们是苦主！为何要抓我们啊？”

    唐柳似笑非笑：“价值连城的玉石，你说丢了就丢了吗？你连凭据都没有，我知道你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掌柜忙道：“只是年久失察，请大人宽宏我些时日，凭据找得到的。”

    “程掌柜。”唐柳看着他，忽然叫出了他的姓氏。

    程掌柜一怔，竟下意识只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但下一刻唐柳的话就让他忘记了这个疑问。

    “程掌柜，你早不丢东西晚不丢东西，偏偏这个时候丢了店里的宝物，焉知不是故意惑乱人心？”

    掌柜茫然道：“何出此言啊！”

    唐柳悠悠说道：“京城这一场大雪，多少人家房倒屋塌？圣上自己拿出宫中准备过年的银子，也命京城商户共同出钱救济，修缮房屋，让百姓能有家过年，你却忽然说自己丢了价值连城的东西，是不是就不想出钱啊？若是这条街的商户都学你？陛下体恤百姓的一番苦心是不是就白费了？”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掌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冤枉啊！我德善玉行一向奉公守法……”

    唐柳轻轻摆了摆手。

    “带走！”潘余人一声喝令。

    绣衣阁有的是让人闭嘴的办法，很快掌柜和店里的伙计就安安静静地被带走了。

    唐柳却不走，继续端坐椅上喝茶。十五静静站在她身旁。

    啪，啪，啪。

    一直安静旁观的霍羿忽然鼓起了掌。

    “唐小姐，你这办案的手段，我真是叹为观止。”

    “三皇子见笑了。”唐柳微微一笑。

    “你还真当我夸你啊？”霍羿忽然变脸，一拍桌子道：“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还打着父皇的旗号，是故意有辱天子声名不成？”

    “我是不是乱抓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什么以后？你这么胡搞现在外面的商铺都要乱了！”霍羿怒道。

    “怎么乱？”唐柳反问，“一家玉器铺作奸犯科而已，别人家继续好好做生意不就没事了？”

    霍羿忽然笑了。

    他掸了掸衣襟，嘴里呼哨一声：“走了，热闹看完了。”

    说着就要向门外走去。

    唐柳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说道：“三皇子若还是觉得我乱来，不如去查查一个叫琢玉楼的地方。”

    霍羿忽地转身，大踏步走到唐柳身前，眉头皱起看着她。

    半晌，他忽然贴近唐柳的耳朵，低声说：

    “我发现，你果然有点儿意思。”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十三的事你给我好好查！为什么那日，会是他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