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道之无悔忏书

第三十章:杀妻证道

    众人不敌,危急关头,张宣傲以凌霄一剑破九重,击碎了玄灵子的阵法。

    萄芊芊只记得,金光被刺穿时,一声铜镜坠地破碎灌入耳中,剑气随着惯力震动,被震成鱼鳞大小的碎片。

    “事至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宣傲语气平淡,无心之人听不出其中情绪,但于有心人而言,却是晴天霹雳的不公质问。

    玄灵子张了张嘴,随即睁大那双失了光的眼睛,讥笑道:“可将八卦剑用到这个地步,下山的小辈中,只有张太然那个老家伙的后人了。”

    玄灵子眯起眼睛,盯着张宣傲出神,慢悠悠道:“你是天师府的张宣傲。”

    “正是,不过你也说了,我是个小辈。而你在三山嫡血中的名气,早已是臭名昭著了!”

    刺猬在受到危险时,会将整个身子蜷缩到背上的刺里,张宣傲就是这样做的。

    他最厌烦的,无疑是江湖上的人,将他和天师府与他叔叔联系到一起。

    他只是他,不需要依附于任何势力,任何人,也可以证明自己。

    玄灵子的话,无疑让张宣傲的心上仿佛被扎了成千上万根刺,只恨方才拿一剑没能将他毙命当场。

    “在我们到来之前,你在此地残害过多少无辜少女?修道之士做到你这个地步,真是不知羞愧!”

    “她们无辜?我不知羞愧?”

    玄灵子重复着赵玄奇的话,眼睛里充斥着不解,但很快,这种诧异被肆意的笑声击地粉碎:“有些事,根本不是道听途说,便能定论的。羡彤的死……不是我能左右的。”

    忽然,他双眸放空,仿佛在即将封尘的内心深处,看到了发妻的影子。

    “山上不比家里,此去学艺,切莫心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你放心,别说上山,就是天涯海角,我都念着你。”

    玄灵子本名薛祁,那时的他,刚与羡彤成婚不久,正逢庄家干旱,普通百姓赖以生存的环境受到不小的影响,好在她生的一双巧手,做工的本事丝毫不输宫中的绣娘。

    可是这样太辛苦了,本来白净的手布满老茧,看起来与年龄丝毫不符。

    薛祁打算寻一处活计作为营生,以此来养家糊口。也正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此生第二次相见的老道长。

    还在薛祁是黄口之年时,便曾与这老道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老道长,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而今耄耋之际,说辞一如当初。

    他说薛祁天生命格与道有缘,这辈子,是逃不开的,当初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真准了。

    不过薛祁同意上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学到真本事,将来下山好挣钱,让羡彤过上好日子。

    一年,三年,五年。

    旁人半年学会的金丹,薛祁三月有余便能练至大成,入门虽晚,但课业与本领上却远远领先那些师兄。

    师父夸他是难得奇才,感叹年轻时没有看走眼,可他却觉着时辰到了,自己是时候下山了。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橘猫在院子里肚皮朝上晒着太阳。薛祁一边给蒸着黄精的笼屉加柴煽风,一边将砂锅里刚熬好玉灵膏分装在瓶瓶罐罐里。

    待这些都收拾好,他到习武台时,师父就站在那棵长青的松树下,像是早就知道他回来,所以提早侯着。

    “你来了。”

    师父语重心长,三个字如同泰山上的石,莫名让他悬着的心安稳下来。

    不等薛祁开口,师父便让他下山去,回到家里,和妻子过日子。

    这下薛祁喜出望外,心中感叹师父料事如神,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作为拜别。

    想到能和发妻重逢,薛祁归心似箭,片刻不敢耽误。可到了村子后的光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记得自己当年离开时,村庄还是一片安宁祥和,如今尸横遍野,随处可见人的残害,头颈截断,臂腿分离,血腥不堪。那些尸体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被掏空了心脏,而当他看到羡彤时,记忆中贤淑温婉的心上人,已经变成了红眼怪物。

    苟活的村民说她是狐妖,吃人心脏是为了永葆青春,薛祁自是不信的。

    可下一秒,指证的村民便被羡彤挖了心脏,那是颗红彤彤、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被她攥在手里,三四口便吃的干干净净,因撕咬的过于用力,大部分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看起来诡异又陌生。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下山了,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啊!

    她怎么会是狐妖呢?

    可她多活一时,世间便会多陷入一分危险,他的良知不允许他这么做。

    即便最终的结果,是羡彤死在了他的剑下,薛祁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学有所成,下山归乡后斩除的第一个邪祟,是自己的妻子。

    他知羡彤并非狐妖,可用尽毕生所学,还是未能将附在她体内的狐妖驱逐。

    为了苍生,牺牲一人,他做到了。

    也正是因为走了这一步,薛祁变成了玄灵子。

    再次见到师父,是他下山的第七天,也是羡彤的头七。

    “如今她已下葬,己身使命完成,你还要向前看呐。”

    “羡彤都不在了,如何……师父你说什么?什么使命?”

    “在你少时,我便看过你的八字,注定是修仙得道的上根器。只可惜入道太晚,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成婚,唯一得道的办法,只有杀妻证道。”

    “你是说……那狐妖附体……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让我的道行,得到提升?”

    “正是。”

    仅仅两字,宛如千斤之锤,朝着薛祁的心上狠狠砸去。明明是为了苍生而舍弃挚爱,而今却成了自己得道的阶石,如此翻天覆地的落差,他无法接受。

    “若是有恨,可以发泄出来。”

    “徒儿不敢,多谢师父良苦用心。”

    那之后,薛祁又回到山上修行,没有了红尘牵绊,功力果然突飞猛进,短短数载,已经超越了门内掌门。

    即便对其他师兄弟而言,算得上是神速,可对那个早已死去的薛祁而言,还是太慢了。好在他终于等到了那一天,手刃师父的那一天。

    这些年他通过各种办法学习旁门左道,为的就是如何让人在必死无疑的前提下,更久地拖延死亡时间,死的更加痛苦。

    “为……为什么……”

    “师父不是告诉我,上根器最忌讳有情吗?有情便是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便会被有心之人当做把柄,以此要挟。这样一来,胜算便少了几分。我又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

    羡彤死了,师父也死了。

    薛祁陷入第一个局中没走出去,紧接着又掉入第二个局,越陷越深。

    被蒙在鼓里痛失挚爱,被别人骂杀妻证道的是他。怨天道不公,命运弄人,以万物为刍狗还之为报欺师灭祖的是他。修炼邪祟为满足私欲,杀害无辜百姓,让无关者家破人亡的还是他。

    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年不上前,现在会不会已经儿女双全?可命运就是如此,永远都不会给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事至如今,他心中已经没有后悔了。若说什么遗憾,先前是没能将羡彤救活,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己马上就要下去陪他了。

    “你们以为这天道,是什么好东西?哈哈哈哈哈,我们不过都是棋子而已!”

    玄灵子笑的癫狂,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点住自己周身所有穴位,本就逆流的血液在此刻到达封闭顶峰,须臾爆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