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商

第二十章 是谁让国主必须死?

    辛甲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老夫亲历周军铁军铲灭鬼方夷族,令一直不可战胜号称蛮军的鬼方的无还手之力,老夫两年来游历了数十个邦国和部落,周军战斗力之强悍首屈一指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周国固然强盛,周军固然强悍,兵力几许啊?五万?十万?”

    辛甲的意思很明白,周国固然强悍但根本就没有与商朝对抗的实力,如果周国挥师讨伐逆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结果可想而知。

    其实,辛甲作为商朝权力金字塔尖上的重臣,能够说出这样的良善之言已经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他能够郑重其事地为姬昌、为周国提这个醒,已经难能可贵了!

    更主要的原因,周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即便是辛甲大夫也犹如鸭子听惊雷一般彷徨,由最先的震惊和恐惧,逐渐转变成为茅塞顿开、相见恨晚。他看着眼前的周原,尚不知这位年轻人是多么的高深莫测,周国坐拥这等人才,或许真的能够如他所讲的振聋发聩的声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酒已经喝了很多,地上的酒坛子摆了一地,除了躺在地上还在呼呼大睡的任烈之外,似乎其他人都感觉没有尽兴,隐隐约约地有一张窗户纸,横亘在他们心头,虽然很薄,但似破非破,感觉快捅破了,但却又回到了完好如初的状态,有种如鲠之后的感觉,郁结在心中了。如果真的捅破了,那就是化茧成蝶的效果了!

    夜已经很深了,各怀心事,酒席的氛围有些沉重稍显不圆满地结束。

    姬昌命人将辛甲大夫送回驿站住宿,自然已经安排好了,驿站每个出口要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周原觉得只是六指搔痒多一道似地可有可无,辛甲要肉有肉要酒有酒,请神容易送神更难,他何乐而不为?才不会逃跑呢,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根本也不可能躲过层层哨卡!

    送走辛甲大夫之后,连续两夜浴酒奋战超强度的折腾外加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不适应,周原早就困倦不已哈欠连连,现在他只想躺下美美地睡到自然醒,但是心中的那个阴影一直挥之不去,突然问道:“国主,是谁要你必须死?”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早将战俘营路上被鬼方刺客佯装醉汉刺杀的事付诸脑后的周国国主轻蔑一笑道:“鬼方一族被灭,族仇家恨,想要我死很正常!”

    脱下象征蓝领衬衫和西裤换上周朝宽大袖袍的周原,从几乎垂地的衣袖里掏出一柄袖箭置于桌上:“召太保见多识广,麻烦掌眼看下这柄鬼方刺客所用的袖箭。”

    召祖拿起与成人手掌大小无异制作精良的袖箭,手捻白须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片刻,眉头逐渐紧蹙起来,说道:“鬼方蛮族时代居住于北方深山野林以打猎为生,体格强悍极善骑射,素以庞大的硬弓著称,一百石的硬弓拉满之后能够射穿一头野猪的头颅,所以鬼方能够拉满一百石的硬弓的人可誉为壮士,对于这种制作精细的机巧袖箭觉非出自于鬼方!”

    姬昌抹了抹脸额头顺流而下的冷汗,心头泛起一阵后怕,这袖箭所喷射而出小小箭头上可是淬了黑黢黢的剧毒,射中的话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尽管姬昌的守卫和暗处的死侍不计其数无所不在,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天的毒箭就惊险至极,假如那枚极速呼啸而至的毒箭没有被击落,将准确无误地插入自己的心脏,那样的话,周国国主此刻已经是一具死得不能再透的冰凉尸体。

    更可怕的是,刺客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防不胜防,躲过刺杀第一次第二次,还有更多次更阴暗更诡秘更恶毒的计划将呈现出来,周国国主这是与死神入行随行,究竟谁要姬昌死?

    周原眼神冷冷道:“假如国主在今天的刺杀中不幸遇难,那么这国主将会谁来接任?”

    召祖道:“国主目前还没有子嗣,根据周族的传统,自然是在周国统辖的各部落中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来接任!”

    周原冷静分析道:“很显然,这并非一个急切报亡族灭家之仇的简单刺客,而是一个计划已久的狠辣阴谋,鬼方一族刚刚被灭,尸体甚至都还没有凉透,大难不死逃亡山林深处的族人甚至连心神还没稳定,刺客就急匆匆找上门来手执鬼方并不擅长使用的淬毒袖箭当街刺杀周国国主,于情于理讲不通啊!”

    姬昌冷静道;“莫非周国七大部落中早就有人和鬼方夷族暗通曲款串通一气?怪不得鬼方先前来频繁来周国边境骚扰而无往不利全身而退,是有周国人为他们通风报信!”

    召祖眼神一凛道:“更可怕的是,私自豢养鬼方死士,他们一直在等,等待一个成熟的机会,没想到鬼方很快被灭,只能仓促行事!”

    周原却没有言语,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江湖,这个江湖,恐怕是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充满着朝堂、夷族、刺客、游侠、乞丐、人牲……交织着更多的残暴、绝望、诡谲、黑暗!

    周原身体一震,有些胆战心惊,心道,这史书上说周文王可是活了堂堂百岁高龄,而史书上可没有我周原的名字,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算了,反正在那个世界一惊死过一回了,这这个世界活着不也挺好吗?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周国从天而降人人俯首的祥瑞,岂不是比姬昌这等天潢贵胄更加孤凛更加璀璨?能够亲历这周朝翦商风云浩荡的大业,较之那个世界畏畏缩缩地好赖活着,不止精彩几千几万倍吧!

    想到此,周原心里心里舒坦了不少,道:“累了,去睡觉!”

    其实,姬昌面对周国的祥瑞越来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这个比自己稍微年长一点的祥瑞为何有那么多恐怖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于周国而言,到底是祥瑞还是祸端?

    见周原行将告辞,姬昌本欲要挽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言讷了,话都涌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