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秋

第八十七章 花小蝶

    虽然望雨亭未必就在前方。

    但起码前方有路。

    如今他身前已经再遇不到任何一个人影,而身后遇见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没有听说过望雨亭。

    烈日之下,马在漫无目的走着。

    白渊渟就任由这匹马的嗅觉带着他前行。

    没有目的,没有计划,就如同地上那些随风而去的沙。

    “世上像我这样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个吧。”白渊渟自嘲道。

    因为他正感觉到身后有不止一个人在跟随着他。

    难道假乞丐是骗子?还是公孙回的势力已经伸到了南方?或者他们是其他的人,另有其他的目的。

    白渊渟扯住马缰回头望去,仅有野花与低沙在浮动。

    他们怕人,所以并无一人影。

    又是一座小镇,白渊渟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地方去贪饱肚子,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一条石路看起来很短,走起来却很长。相邻的土墙之间有很多的缝隙角落,夹在里面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窥探着他。

    白渊渟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这里又是一个不友善的地方?

    最后他的选择是留在了小镇之上最干净的一家酒楼。

    虽然这并不能算作酒楼,只能算是一间高一点的客栈。

    今天没有人想喝酒,所以菜已经全部上齐,尽皆是白渊渟所钟爱的美味。

    可令白渊渟感到奇怪的……是他不过刚刚坐下。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在这里吃东西?”

    “我们并不知道。”伙计从百忙之中回头。

    “那你们为什么……”

    伙计笑道。“大爷喜欢吃什么东西早就有人吩咐过了。”

    这几句敷衍并不能让白渊渟感到满意。

    “那你怎么能够猜出来我会在这里吃,而不去隔壁呢?”

    或许这个问题不该去询问伙计,但伙计却未必不能回答。

    “我当然不会知道大爷的心情,大爷可能会来也可能不来……”伙计当然不是神仙,没有人是神仙。“但是那个人已经吩咐了这里所有能吃饭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白渊渟脱下了手套,他觉得这样的好东西不应该露在外边。

    “大爷吃饱了可要睡一会?”

    “要。”

    “正好下午才刚换的新被褥。”

    “这也是有人吩咐的?”

    “是。”

    白渊渟点了点头,他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伙计领路,白渊渟就跟在身后。

    “奔波了好几日,如果能先洗澡再睡觉就更好了。”

    “大爷说的没错。”

    推开房门,果然已经烧好了水,旁边的石子正在火炉下冒着青烟。

    “看来这也想到了。”

    “大爷喜欢干净,有人已经提前吩咐好了。”

    “很好。”

    “大爷现在还有什么要求?”

    “你能否替我想一想。”

    伙计的笑容变的狡猾。“大爷可想要佳人相陪?”

    “我会怎么回答?有没有人提前告诉了你?”

    “大爷求您不要戏弄小人。”伙计心里开始发虚。

    他回想起之前来这里吩咐事情的那位神秘人物。即使他是杀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也要对面前的这位爷客客气气,显然……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你干嘛那么担心?我又没说想要。”白渊渟没有伙计想的那么可怕。

    伙计松了一口气。“那我就不打扰大爷休息了。”

    “你又何必这么着急?我也没说不要。”

    还没彻底走下楼梯的伙计立刻又呆若木鸡,会办事的人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而客栈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必要让他做。

    “没想到白少侠也会寂寞。”一个婉转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摇而来。

    “那么你以为我该是怎样的?”白渊渟已经钻入水中,享受着温柔的惬意。

    “我不知道。”

    “那可不应该。”白渊渟还在不依不饶。

    “还好,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推门袅袅而来。

    “你是谁?”白渊渟正躲在木桶里,只露出半截的脑袋望着那个姑娘。

    “我叫花小蝶。”

    “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花小蝶的手轻盈地将腰间的带子一抽,整件衣服便全部从身体上滑落。

    “可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白渊渟却在反问。

    “如果你想了解,我们可以到软绵绵的床上去说。”

    白渊渟注视着花小蝶的身体,喉咙有些难受。但身体却没有动。

    “你在担心什么?你还怕我吃了你?”

    白渊渟在想着什么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但无论怎样,花小蝶都很有自信。

    她对自己的筹码非常自信。

    窗纸因热气儿有些氤氲。白渊渟看在眼里,突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会飞吗?”

    或许这只是一个正常人彻底投降之前最后的抵抗,所以花小蝶噗嗤地笑了。

    “你能让我飞起来吗?”

    白渊渟却显得很失望。

    “你不会飞,而上来的台阶只有一条,这就说明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

    花小蝶还在微笑。

    “你在这里等我,就说明你未必会等到我,显然我选择在这里吃饭只是一个巧合。”

    水有点变凉,白渊渟正用钳子夹起几块滚烫的石头放入水中。

    “这就说明你我很有缘分。”花小蝶的微笑越来越牵强。

    “你自己信吗?这句话恐怕连你自己都骗不了。”

    石头并不够烫。

    “你一点都不懂风趣。”

    “我猜是银香社安排你来陪我的?”

    “没错。”

    “加上这一句话,现在我可以彻底断定你与银香社没有任何关系。”

    “你从哪里知道?”

    “因为我的手套在你面前晃动了半天,而你根本就意识不到。”

    白渊渟放下了钳子,也放下了带着银香社手套的手。

    “因为我从未见过银香社的手套。”

    “这是铜镜。”白渊渟指了指墙角。

    “我知道。”

    “你应该照一照铜镜,我敢保证这枚铜镜从来没这么漂亮过。”

    花小蝶没有听懂。

    “你不属于这里,你可以走了。”白渊渟闭上了眼睛。

    “你要赶我走?”

    “是。”

    “你怎么知道我求你做的不是好事?”

    “如果是好事,你就不会用这种方式。”

    水又一次变凉,白渊渟已经等了足够的时长。

    现在他睁开了眼睛。

    “既然你不想走,那就干脆不要走了。”

    ……

    没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既然这里没有人会飞,那么就没有人会离开。

    天又亮了,白渊渟睁开了眼。他望着头顶的椽木很久很久。

    只有头疼,头疼欲裂。

    窗外的太阳,又是一日的朝阳。

    “我睡了多久?”白渊渟在问自己。

    他不清楚。

    他什么都不清楚。

    甚至是如何躺在了床上都已经记不清楚,他只记得最后一个地方不在这里。

    门被推开,花小蝶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你还没走?”白渊渟歪斜着头。

    “我为什么要走。”花小蝶不仅没有走,而且还坐到了床边。“张嘴。”

    白渊渟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你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花小蝶看着他凶巴巴的眼神有些害怕。

    “我答应你什么了?”白渊渟很茫然。

    “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白渊渟绝对没有忘记——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记住过。

    现在他选择夺走花小蝶手中的粥,用香气四溢的米粒堵住自己的嘴巴。

    “你记起来了没有?”

    粥已经渐渐见底,露出碗的木色。

    “我只记得你。”

    “事情非常简单,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次,你只需要帮我杀了一个人就可以。”花小蝶仍有足够的耐心。

    “不行。”没有丝毫的犹豫,白渊渟回答的很干脆。

    “你为什么不问问是谁?”

    “是谁?”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

    “珏天。”

    “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你答应了?”

    “不答应。”

    花小蝶显得很生气。“你言而无信,你亏欠我的就该偿还给我。”

    “我觉得这一切互不相欠……”

    “才不是呢。”花小蝶夺走了刚刚还填满着的空碗。“告诉你,我是装的。”

    “那我被你骗了,所以更不帮你。”

    “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可以让你再仔细看一遍我究竟是不是装的哦。

    白渊渟被她的执着所逗笑。“不如你先告诉我,他犯了什么错?”

    “因为他该死。”

    “该死的人很多。”

    “但你只需要帮我杀一个人便可。”

    “他在哪里?”

    “他会在你的必经之路上。”

    “就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