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

    有人流了点血，有人费了不少的口舌，还有人很饿。

    没有晚饭，就没有炊烟。

    在所有人都嗅到树枝上送来的桂花香之后，白渊渟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一个驴肉火烧和一小坛酒，现在他用桌上那盏有些微凉的清茶润了润喉咙。

    最能打的人已走，留在原地的尽是一些没有什么耐心的游客。

    或许里面藏龙卧虎，依旧还有高手，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出头。

    “各位江湖好汉……你们就在站在这里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累？”梅玉书的那只受伤的胳膊已经反反复复换了四五次姿势。

    可是面前的众人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句话问了一个落寞。

    除了垂柳在湖面摇动之外，粼粼的波光就像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梦。

    “我吃饱了。”喝残的茶水被泼到了地上，白渊渟正在向盏里倒酒。“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么就让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吧。”

    除了梅玉书之外，这里威胁最大的就是苦乐和尚。

    而在这二者之间的白渊渟，看起来最没有用。

    “我之前已经安静了好久，直到我听完了太多的故事。”白渊渟的两句前言没有什么反响。“但是我发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每一个人也都会骗人。”

    “那我倒是要听什么是诚实的？”梅玉书讨厌这样模棱两可的废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吃驴肉火烧吗？”

    “因为是我给你开的小灶。”

    “那么你知道一百万两金子应该像谁讨要吗？”

    “我不知道。”

    “当然向你爹要。”白渊渟向着梅玉书道。

    梅玉书只有冷笑。

    “此话怎讲？”苦乐和尚道。

    “从头讲。”白渊渟啜了一口茶盏里的酒。“大家都知道元宝和尚已经消失了很久，第一个故事讲的就是元宝和尚金子的下落。”

    听众对于这个故事都竖起了耳朵。

    “元宝和尚的金子原本是藏在金石窟中……”

    之前一言不发的诸位之中突然有人打断道：“详细点说，你说的那个金石窟在中原何处？”

    “你不用特别在意。”白渊渟摆了摆手，告诉他要沉着要冷静。“因为金子早已经被九位金匠盗走，现在里面除了五具尸体之外空无一物。”

    那个人很失望，但却还剩下些许兴致。“那剩下的四个人呢？”

    “这就是当今中原四大富豪。”

    苦乐和尚冷笑一声，他原本以为白渊渟会有什么新内容可讲。但考虑到白渊渟是在帮自己说话，也就勉强陪他一唱一和。

    “然后呢？”

    “然后我的第一个故事就讲完了。”白渊渟看着听众根本听不懂的样子，只感到很惋惜。“第二个故事，我要讲的是最近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银香社。”

    大家只希望，这一次的故事能有始有终。

    “银香社虽然行踪神秘，但是诸位都应当都知道银香社非常富有。”

    “难道你知道他们的钱是从何而来的？”

    只要谈及到金钱，那么有兴趣的人总是不会少。

    “银香社最早只有寥寥几人，他们把手中的铜钱放在一起，聚沙成塔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白渊渟的语速已经放慢，只希望接下来的话不需要再重复一遍。“之后每一个想要加入银香社的人，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要交出一半的身家财富。”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就会越来越富。可如今他们依旧神秘，那么钱都花在了哪里？”这个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银香社找到了四个懂得经商的人，让他们运营这笔巨大的财富。”白渊渟冷笑道。“这就是当今中原的四大富豪。”

    众人难以忍受白渊渟这两个前后矛盾的故事。

    但是白渊渟还有第三个故事没有说。

    “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我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个有钱的穷人。”

    “什么是有钱的穷人？”这一次第一句话就有人听不懂了。

    “因为他的家里藏着很多金银珠宝，但他却说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自己的。”

    “那这些财宝是谁的？”

    “他不告诉我。”白渊渟莞尔一笑。“但我猜测，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主人的。”

    “一派胡说。”梅玉书只有四个字相送。

    “那么这个有钱的穷人是谁呢？”有人继续在问。

    “崔师羡。”白渊渟知道每个人的阅历并非都足够丰富，所以又悉心加以补充。“他和其他三个人加在一起并称为中原四大富豪。”

    众人之中有几个人开始轻咳，也有人脸蛋开始变色。

    他们实在是受够了这种猜谜一般的故事，但苦乐和尚却听出了另一番趣味。

    “第一个故事是我对你说的，第二个故事是银香社的核心人物对你说的……”

    “第三个故事是崔师羡在宅子之中亲口对我说的。”白渊渟补充道。

    “那么哪个故事是真的？”张悬迟第一次觉得这个故事的答案比女人还有趣。

    “都没错。”白渊渟卖了个关子。“不如你问我更相信哪一个故事。”

    “哪个？”

    “那便是我还没说的第四个故事。”白渊渟看来谁都不想得罪。“最早盗取元宝和尚金子的九位金匠，原本都是梅仲乙的手下。”

    “可中原只有四个富豪。”

    “当梅仲乙知道金子的下落之后，便开始着手让人来挖一条地道。”白渊渟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很惋惜。“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挑选一处较远的宅子作为入口，计划虽妙但可惜他们之中有叛徒。”

    “什么叛徒？”

    “他们之中有四位不甘再受梅仲乙的掌控，便串通一气把握住这次机会杀害了其他五位。”

    “然后呢？”

    “他们自知没有能力与梅家颉颃，所以不惜花下不少血本组建了银香社。”说到这里白渊渟只感到由衷的佩服。“不得不说想到这个主意的人真是绝顶聪明。”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财富集中三四个人手里，那么梅家的杀手第二日便到。而如果财富沉没在整个银香社组织之中，那他们就失去了必死的必要。”

    这一招棋看起来让自己一无所有，实际上却留下了自己的命。

    “没错。”张悬迟被彻底说服。

    “之后银香社壮大速度远超江湖任何一个门派，而众人上交的财富暗地里仍由四人掌管。”

    “最后的结果是银香社羽翼丰满，彻底背叛了四大富豪？”有人在试图推测。

    “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讲。”白渊渟深知语言的魅力。“只不过时间过的太久，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渐渐被大家遗忘。”

    “那怎么办？”

    “好在银香社的所有问题，言延烛都有答案。”

    “因为他记忆很好？”

    “因为他拳头最硬。”白渊渟反驳道。

    “你说的这个人是银香社老大？难道他要篡改银香社的历史？”

    “并不是篡改历史，而是调换了一个因果而已。”白渊渟对江湖上的是非对错早已深有体会。“虽然四大富豪很有钱，但毕竟银香社老大才是现在最有权力的人。到最后四大富豪觉得银香社是自己的一部分，言延烛觉得四大富豪是自己的一部分。”

    张悬迟已经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白渊渟只好一个人继续讲。

    “已是强弩之末的四大富豪还从牙缝中挤出一点银子，又组建了一个金香社。可惜他们的老大除了有杀自己人的本事之外，面对高手通常都只有抱头鼠窜。”

    有人在摇头，有人在撇嘴。

    大家都觉得这个可笑的名字起得很可笑。

    “那么你觉得言延烛和四大富豪谁是对的？”张悬迟问道。

    “不如问谁是赢家？”

    “谁是？”

    “黑一。”

    “你指的是黑色的衣服？”张悬迟不仅对女人下过功夫，打岔也有一定的本事。

    “黑一是银香社的六部之一。”

    “是谁？”

    白渊渟没有回答，已经有人代为回答。

    “梅仲乙。”

    又来个一个不速之客。

    看来这个小院子远远不止表面上的几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