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之上

第五章 算计去

    翌日,时辰尚早,陈宴枝便已经醒来。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想起那管事的话,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没敢找地方洗漱,收拾果核之后,打开窗户,拿出那管事递给的两本册子,躺在床上便翻看了起来。

    一本讲述修真界的存在,一本阐述修行几何。

    时间过得很快,日落西山。

    册子陈宴枝看的兴致勃勃,顾不得肚子,不断翻动,看到重要的地方就会折角。

    讲述修行界的册子上,有山上的种种禁忌,有对于修行的系统的概念描述,他觉得无比重要,还有一则令他颇为惊讶,很有说道。

    比如人能修行,动植物机缘巧合下的也能修行,有些动植物生存在日精月华的照耀下,可以进行吞吐菁华。

    或者在某一特定的时间地点,亦有大机缘,当它们生出思维,就会产生学习能力,会亦步亦趋的重复此的行为,直到产生灵智。

    且在修行中,它们自身的优势极大,极大,对于环境的适应性更是远超过寻常修士。

    这让他想起山野间的各种山精野魅,和各地的山水河神。

    宁国各别地方志中记载的黄狐柳白灰五大仙,说不好就是产生灵智涉及修行的动物。

    他还曾听过石桥下悬挂铁剑的传闻,长平镇上就有一座百年石桥,悬有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镇上了岁数的老人说是斩龙剑,防止蛟龙走江,引起水患,祸害一方的措施。

    当然对于这些生灵,修行界有个更好的称呼。

    兽为妖,草木为精。

    甚至连民间的祭祀,在阐述修行界的册子上都有说道,让他感觉颇为出奇。

    陈宴枝看的出神,天色昏暗起来,那不厚的册子,他已经看了大半。

    讲述修行界的一本,奇特万分,让他兴致勃勃。

    把两本册子藏在床板下面,这时天色不早,他走到果树下,又摘了不少果子用来果腹。

    夜晚打开窗子,趁着月色陈宴枝继续看着,直到深夜,他才收起册子,藏入怀中。

    躺在木板上,陈宴枝枕着双手,不知怎得他有些心神不宁,安不下来,却又想不出什么。

    至于李寒伊。

    那位李师姐或许会回来寻他,但绝不是找他麻烦。

    当然前提是李寒伊不把他当成放浪形骸的富家子弟,直接出手碾死,至于宁国江南道的陈家,确实很富。

    他很些期待,那句耳东陈、平安宴、东南枝,有拆字摘文,有取自典故,自然不是他用来卖弄风骚,学识。

    他只是想告诉李寒伊自己很会拆字。

    他信有五成的机会李寒伊会来寻他,这人生地不熟的,他那句话自然是想找个大腿先抱着。

    李长歌自然是好的,可以他根本不给自己机会啊,至于黄石安与李寒伊,那自然是选择李寒伊。

    李长歌在离去前让他这辈子都莫要下山,似乎都在告诉他,世俗界和修行界,是两个世界,两者之间在极力的避免干扰。

    李寒伊的练字更是确定他的想法,修行界可能是不被允许干预世俗界的,尤其不愿让世俗中知道世间中真的有一群超凡脱俗之人。

    不然那位李师姐直接下山去抓几位大儒,别说是拆字,就是给你写个野史传记都行。

    还有那管事曾说山上人是阎王难见,小鬼难缠,更何况那管事拿到银子的时候,虽说是满脸如意,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的玉坠,有意无意,约莫是有意了。

    至于银子,那管事根本不在意。

    陈宴枝摸着腰间的玉坠,轻轻摩擦。

    这玉坠应该不是凡品,他藏在胸前。

    至于报大腿一事,是否稳妥,他觉得有李长歌与在前,自己这个走后门的,与那名管事李师姐,这一层层递进的身份,让他相信李寒伊一定会自持身份,犯不上给他一个小人物过不去。

    不然那管事一定会开口与他要玉坠。

    这就是六成了,四舍五入就稳了。

    夜渐深,陈宴枝也睡了过去。

    翌日,又是如此重复,看册子,吃果子饱腹,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第五日他有些泄气,看起来脸色蜡黄,有些精神萎靡,而且这几日他天天吃果子饱腹,再这样下去身体怕不是要出问题了,他心中盘算,最多再过两日,自己就要外出。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夜深,风寒。

    陈宴枝紧了紧衣衫,心中思虑着修行册上的晦涩之处。

    比如那凝气十三层,一层一重天,十三跃海天,鱼跃龙门岸与那凝气十三天,碎气化天台。

    突然,陈宴枝双目一颤,他六识过人,窗外的雨声有些不对,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悄悄的摸到墙角,同时把册子卷成圆锥形,五指笼在上面,藏在袖中。

    平静如常,数息之后有人缓缓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心神太多紧绷所致,正欲躺在木板床上,下一刻他蓦然而动,手持卷起的册子,向着床前刺去。

    好家伙,偷袭,不讲武德。

    “李师姐!”陈宴枝气息沉重,稍生迟疑,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刺去的动作,动弹不得,看着黑漆漆的床前开口道。

    黑暗中沉默少于,终是有人开口,是李寒伊,言语未落,屋内顿时明亮如昼,屋外却不现丝毫,这就是仙人手段。

    “哦!”

    有人开口,那声音清寒,带着几分寒意。

    看到那张这几日苦想的面容之后,陈宴枝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寒伊拂袖一挥,那人顿时摔在地上,她双目微眯起来,还未等陈宴枝站起身来,整个人又直接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墙面上,同时被一股巨力挤压,让他动弹不得。

    陈宴枝顾不得浑身疼痛,艰难道:“簪花小楷,是簪花小楷,还望李师姐莫怪。”

    随后,他双目朝着地上望了两眼,看着那里干净,等会跪的时候舒服点。

    “莫怪!”那人大大方方的坐在木板床上,修长的双腿,并拢交架,轻轻翘动。

    层层薄纱裙之间,隐约间露出雪白的玉踝,双目直勾勾的看着陈宴枝,笑眯眯的说道:“李师姐。”

    于此同时,双指黏住鬓角下,一撇一扯,她的整张脸都被撕扯下来,不过索性并未鲜血淋漓,而是露出一张让他更为熟悉的面容。

    马脸之上,长着一双细长双目,模样刻薄的年轻男子。

    是黄石安。

    陈宴枝面色煞白。

    那人笑了笑,声音低沉起来:“对于我等,变换容貌之事,贴张契合面部的面皮,是最下等。”

    随后她双手一抹,那张黄石安的容貌再次变换,变成李寒伊。

    她身体前倾,气质冷艳,鹅颈雪白,颈下挺拔,宽松的衣裙也难以遮掩她那傲人的身材,竟带出几分颤动,双目冰冷道:“还有你说我是谁,是李寒伊还是黄石安,就算我告诉你,你信吗,杀了你,你连线索都留不下。”

    突然她轻笑一声:“还是说你觉得,带你上山的人,他能把我们二人都杀了,很难的。”

    她是长老的门下弟子,筑基期修士;黄石安是外门管事,同样是筑基期修士。

    只要不意外身死道消,日后他们才是宗门的中流砥柱。

    就算带眼前的家伙上山之人,是上山某位长老,难道还能,强杀两位内门筑基修士!

    很难的。

    陈宴枝面色一沉,蜡黄的脸上,血色尽失。

    突然明了,黄石安为何数次叮嘱自己,千万不要乱跑,想必就是在权衡或者在等待。

    他沉默起来,自己倒是把自己给算计死了。

    大意了。

    不过要此人真是黄石安,若是垂涎自己的玉坠,为何那日还假意的收下银子,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就算给其索要玉坠,他也只会乖乖的双手奉上,莫怕李长歌。

    那人起身,缓缓走来,想必是要出手了。

    一股馨香沁入口鼻。

    此时陈宴枝双目一亮,无动于衷,拉耸着脑袋像是在引颈待戮。

    突然他面色一变,正欲抬头,一只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让其昏死过去。

    随后转身就要离去,可是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得又补了几拳才罢手。

    待那人离去之后,玉坠散发出微弱的光晕,把他缓缓笼罩,像是有意识的飘出几缕白色雾霭,在他周身游离,依附在伤处,钻入他的身体之中,更有数条略显粗壮的雾霭,钻入他的口鼻之中。

    翌日,日头当午,陈宴枝清醒才过来,他嘶的一声惨叫,浑身疼痛不堪,胸口起伏不定,脑袋像是要炸开,脑门上火辣辣的疼,掀开衣袖,各种青紫一片,怕是要几天难以消除。

    摸了摸脑袋肿的不成样子,莫说揉动消肿,就连碰触一下,都让他疼的死去活来。

    瘫坐在墙根,细细想起昨晚之事,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李寒伊开口说他是黄石安之时,当是让他觉得必死无疑,已经引颈待戮,因为被那巨力沉压,他,根本动弹不得,就连找个干净地方好好行礼的心情都没了。

    当那李寒伊走近想要出手,加上以及屋内明亮后出现的馨香,与那一日填入宗籍牒谱的香味一致,让他觉得此人就是李寒伊。

    不过当李寒伊走近之后,馨香再渗入口鼻,还是让他心中一沉。

    那人数次变换容貌,他不信那股香味会做不到,怕其猜错,毕竟馨香不难模仿。

    其次,他更怕那人不是李寒伊、黄石安。

    这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想到此处,陈宴枝面色发白,山上之人行事竟然如此凶险,看来无论是谁人的言语与表现,都不可相信。

    他摸了摸胸口,玉坠还在,便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昏死之前,李寒伊告知,明日让其去牒谱处寻她,还有这次略施小惩,不过是算计她的利息罢了,若再有下次,就把他打的爹妈都不认识。

    至此陈宴枝也不知自己如此算计,是对还是错,一上山,就竖一尊不知是敌是友的师姐,让其大感头痛。

    陈宴枝换上那身灰衣。

    牒谱处,他只去过一次,就连木屋周围都未曾走动。

    不过于陈宴枝而言,依旧轻车熟路。

    他记忆力超群,看书是真正的一目十行,山水画以及各大家的墨宝,让他观摩上两三遍,他都能给你临摹下来。

    给其时间,不但形胜意更胜,到时候莫说是作假的行家,就连主家都看不出来。

    要是没点真材实料,也不可能还未李冠之年,便能当其教书先生。

    下山之后,陈宴枝见到不少人,谓是千奇百怪,让其心惊胆寒。

    有人神色傲然,衣容不凡,腰挂一条手臂粗细的血色麻绳,能弥漫出淡淡的血气,游离在麻绳之上。

    有人面如枯槁,眉宇间有黑色雾霭萦绕,浑身煞气袭人,煞气之盛,平生仅见。

    还有人看似花甲年华,白发白须,却半身赤裸,身材健壮的不像话,遍布的青筋跳动,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他半边脸上布满紫色纹路,更是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物。

    亦是有人与他一同无二,看什么都带着好奇之心。

    “小子,你再乱看,老婆子就把你脑袋给你扭断!”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神色冰冷,朝着不远处一位四处张望的锦衣少年,阴恻恻的怪叫道。

    “好家伙,你这才月初你就来精神了。”那模样俊美,有些萎靡的少年脖子一伸,一副浑不吝的神色,极为嚣张神色拍了拍脖子,仿佛再说随便拧,同时开口道“来来来,往这来,要不我先给你磕一个。”

    随后又小声嘀咕道:“不过你都这岁数了,还能来月事不成!”

    那老妪听到,面色森然,生出戾气,阴恻恻的喝道:“小子牙尖嘴利,想必家门不幸,既然身为同门,那就让老婆子,代你长辈管教管教!”

    他的眼中浮现处一抹杀意,张口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灰色雾霭,那雾霭迎风幻化,凝成一条数丈许长,鳞片幽深的骇人大蚺,它长着血盆大口,掀起腥风阵阵,朝着锦衣少年撕咬而去。

    巨蚺呼啸,周围有人混乱,有人神色如常,也有人眼中生出冲天戾气。

    锦衣少年虽然言语浑不吝,但却很是果断,很是从心,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那大蚺转瞬就要追上,看着就要朝那人的脑袋撕咬而去。

    只见一张森白色的火网,从人群中袭来。

    火网罩住大蚺,上面的火焰如同附骨之蛆,包裹大蚺,森白色的火焰灼烧起来,空气中传出嗤嗤的响声。

    大蚺翻滚,撕咬起来,溅起烟尘,不过还是不成,无法挣脱,眨眼间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那少年翻身钻进密林之中。

    “阁下暗中出手,鬼鬼祟祟,何不现身一见!”这是暗中有人出手,斩下她的雾蚺。

    那老妪声音冰冷,于此同时她双手捏着数道黄纸朱红的符篆,掐动诀印,朝着火网激射而去,要拦下它,身体则向林中而去,要追那少年。

    符篆临近,那老妪似是听到什么面色一变,身体僵硬,不由得停下身来,阴沉如水却也没说些什么,朝着那锦衣少年逃跑的方向,拂袖一挥,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收下符篆,转身离去。

    是暗中有人传音,那锦袍少年,叫做柳岐凤,他的兄长是内门弟子柳岐义,告诫你可以选择,继续出手,但是后果你可能承受,甚至周围的同门都要收到牵扯。

    如此这般,她又怎敢继续出手,岂不是找死。

    即便门内禁止同门厮杀,可若真的杀伤柳岐凤,内门弟子有无数种方法宰了她,而且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暗中有人出手至此,真假已不重要。

    见大蚺没有追来,老妪也不见人影。

    锦衣少年柳岐凤,开始反复横跳。

    他转身朝着密林外跑去,看着不知为何离去的老妪,不由得缓缓收起,隐在掌中的一张淡金色符篆,道:“你有本事出手,你有本事输出啊!”

    周围多是外门弟子,不过数月前刚上山,没有几人敢看。

    陈宴枝更是快步离开。

    柳歧凤大笑一声,就要大步离开。

    转目之间,撇到不远处有人快步离开,没有看这场,本不该如此的热闹,他嘴角掀起弧度。

    看那凄惨模样,想必是被那些山上老油子给疯狂输出了,此事他自然也遇到过,结果却是相反的,那些老油子被他骑在身下疯狂输出。

    若非是他人好心善,那些人绝对不止鼻青脸肿,别的不说,

    不过,这人要是能给他磕一个,高呼三声老父亲在上,看在同门的身上他未必不能,让其对着“老油子”疯狂输出,这不是占不占便宜的问题,主要都是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