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号的这一天，至少有十几方人马想找到周秉昆的下落。

    事情闹大条了，刚开始还只有六所大学，自从风纪组抓了蔡晓光之后，如今很多小厂的工人也加入了。搞不好，就会演变为罢工罢学罢市的超级事件，到时候，事情一定会捅破天。现在这一批领导班子，即便不回家反省，也要受到降职处分。

    决策层开始转向，默许风纪组实施最严厉的抓捕和审讯动作。

    马佳佳今天躲过一劫，发传单的时候动作快，等到便衣抓人的时候，她已经两手空空，变成了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回到师范大学以后，惊魂未定的她赶紧找表哥商量办法，要是万一自己也被抓了，表哥得帮着瞒住家里。

    人们开始害怕，要是官方严肃处理，自己的大学会不会被劝退，自己的档案会不会有污点，毕业后会不会没有干部身份.......

    八点半，是工人开放大学的广播学习时间。

    这个时间点，是当日学习内容的第二次重播，为了方便那些早上没有收听到的人，平日重播一次，周日重播两次。

    按照道理，晚上的直播内容应该是“应用文写作”课程的第六节课，《说明文与记叙文》。

    不过当听众调完了波段，放大了声音之后，收到的却是一段音乐。

    【明天一早

    我猜阳光会好

    我要把自己打扫

    把破旧的全部卖掉】

    配乐很简单，只有鼓点与吉他.....，歌曲播放了一遍，然后又重头开始。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

    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

    你的旧皮鞋还能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节奏轻快，歌词简单，快乐的情绪又很洗脑，收听的人一遍遍听着，不知不觉就跟着唱了起来。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打扮漂亮

    18岁是天堂

    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

    只是有一段歌词写的不太简单易懂，什么叫“windows98”？

    少有一些会英语的，也不太明白什么叫“98号窗户”。广播串台，在敌对时期，简直是家常便饭。二战的时候，欧洲经常开展舆论战，德国民众每天都能听到英法两国的各种“插播”，甚至后来还发展出来一项娱乐，那就是吐槽各种新闻。

    工友们学习，本来就是组成了各种小组的。大家跟着哼哼了一阵，却找不到歌词里那种看着明显错误的观点。整首歌，就是讲了一个年轻人畅想未来的心情。

    除了工友们，不少大学生也收听到了这首歌曲。

    当他们今天调到短波的时候，在某个位置，碰巧听到了这首歌曲。

    歌曲轻快的节奏，带动着年轻人的身体晃动。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

    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向前走你的路

    猜猜未来给你什么礼物】

    工大和工程大都是理工为主，对音乐没有那么敏感。江辽大学学科相对综合一些，吉春师范的校风更是感性化。当20左右岁的学生们听到一首畅想未来的歌，立马就联想到了周秉昆的《吉春1999》。

    一个写的是对未来社会的想象，一个唱的是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98】和【99】，这俩说的应该都是时间吧，是对下一個世纪的展望和期盼。

    这时候学校的学生还是自主管理，到了晚上也不执行严格的宵禁和封闭。那些收听到新歌曲的学生，开始从一个宿舍串向另一个宿舍。

    有人的机器是自己攒的，喇叭的功率不够，声音旋钮转到头，离着五六米远就听不见了。大家只好分批坐在内圈，像抵抗极寒的南极企鹅一样。

    有些有音乐天分的，已经能开始顺着唱下来了，于是让出位置，到空地上独自哼唱。

    慢慢的，哼唱的声音连成一片，整个校园都在轻轻的飘荡着歌曲。

    负责在师大监控舆情的风纪组干员，半夜起来撒尿，听着传来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做梦魇着了。谁家学校大半夜搞合唱啊，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不会是这个点儿打算上街发传单去吧？

    从借住的地方出来，翻过学校的围墙，往里面走了两百来米，这下听清楚了。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明天一早

    我猜阳光会好

    我要把自己打扫

    把破旧的全部卖掉】

    不行，得赶快向主任去汇报！

    19号，对于潘主任是近几年来最刺激的一天。

    他又一次拿到了尚方宝剑。

    邵敬文被审了一天，仍然没说出一点能指正周秉昆的东西。潘主任已经要被逼疯了，这帮人到底吃了什么药，找了什么魔，往常的手段居然在他们身上都不好使了。真要去提审那帮干部子弟么？到时候怎么收场，万一这帮人胡乱攀咬，难不成自己还敢掀起一次大乱？

    太刺激了，刺激的他的心脏都开始要罢工了。

    这个周秉昆，到底跑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