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规矩

第二十六章 梦中邂逅

    “是这样,费思曼你认识吗?”施梵哲问道,他说话完全不避讳加蒙,这显然超过了一般的雇佣关系。

    “我身为清洁能源公司的安保主管,对于CFO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我跟随他的脚步,离开办公室,朝楼上走去,他并没有坐电梯。

    加蒙跟着我们,保持着相当微妙的距离。

    “我这个人呢,有个缺点,协调性出奇的差,我没跟你说过吧?就是我厌恶一切运动的物体,包括但不限于——”施梵哲一边说一边把顶袋中的台球掏出来,然后放进三脚架内,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种讨厌而又不得不面对某种事物的表情,“啊…我讨厌台球。”

    他的助理扔给我一根约有一斤重的柃木球杆,加蒙背对着我们警戒四周。

    “开门见山吧,我想让你为费思曼植入一个‘嫁给我’的想法,这样即使费恩伯不同意收购,撤诉基本上是绝对的了。”施梵哲拿着正方形滑石粉块摩擦着球杆的皮头,然后开球,被母球击中的三角形球群竟然毫无悬念的一个也没落袋,我相信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那你喜欢她吗?”我用母球来击打红色目标球,一击即中,我发誓,这完全是靠运气的加成。对于这种平淡无奇的游戏我还是不怎么喜欢的。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呢?”施梵哲狡辩道,他的表情微微一笑,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彬彬有礼到太过了,正所谓谦虚过伪。

    “还记得我说过的,寄宿关系中…”

    “‘寄宿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信用’,好吧。”施梵哲把球杆交给加蒙,然后和我坐在一边的休息区,“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讨厌我。”

    “有多讨厌呢?”我火上浇油的问道。

    “就像这场驱逐游戏,我都没有耐心打完每一局。”施梵哲饶有兴致的让加蒙和助理打球,他则欣赏加蒙精准的身姿和打法。

    “每个想法的形成都不是无中生有的,它必须有他的目的性,不然这个想法的存在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呃…那你开个价吧。”施梵哲喝着咖啡,他明显认为我在对他提条件然后拔高酬劳,在他眼中也许没有什么事情是钞票解决不了的,“你喜欢大海,我就送你一座小岛;你喜欢飞行,我就送你一座机场;你喜欢航海,我就送你一艘游轮。还有什么问题吗?”

    “互相倾心的感情实施起来会容易的多。”

    “我就当你同意了。”施梵哲加起一块方糖要放进我的咖啡杯里面,被我谢绝了,“我不怎么喜欢太甜的东西。”

    他撇撇嘴,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咖啡里面。

    “植入一个想法很困难吗?”施梵哲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你给我植入一个‘自裁’的想法。”

    我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呢?

    “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我不会如此泯灭人性,除非是某种不得已的疾病的苦衷,“你找个合适的契机,把她约出来,具体的我会安排。”

    阳光惬意的沙滩上,周围的棕榈树高大而结满了橙黄色的棕果,庇护的树荫下藏着一座三组砖木结构的楼群,中间的三层主楼为古典式灰砖楼,上方挂着圆形风化严重时钟,顶部插着一把破损的小旗,东、西、北各有一座楼房,旁边还有个小平房,推拉玻璃门内的木制高凳上坐着一个身着棕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门前的三级砖墁台阶停放着一辆绿色老式28自行车,后面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绿色邮局信箱。眼前的海水翻涌,海鸥在天空飞翔,无边无垠的天际与大海在远方交融汇合,形成一副连接天地的蓝色的画卷。

    “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男人慌慌张张想要为自己的不小心动作,碰洒咖啡打湿了女人裙子感到愧疚,不住的赔礼道歉,他惊吓的扶起桌角快要滚落的白色月季花瓶。

    黄昏温暖的橘色余晖刚好洒在女人的微笑侧脸和酒红色波浪长发,她右手握着小勺,铺着花纹的桌布上放着相机。

    女人没有理会他,起身走向洗手间。她挽起紧身袖口,摘下红色手链,用纸巾蘸了些水轻轻擦拭心口处的咖啡渍,许久湿的地方被烘干机烘干了,她站在镜子前发呆,抬起手掌抚摸镜子中湿漉漉的她。

    这个女人是谁呢?

    海边沙滩上有两张木质条纹躺椅,旁边架着环形图案遮阳伞,阳光微甜,空气清新,欲眼迷离,中间的小编织凳上还有一瓶插着柠檬片的果汁,收音机放着《梦中的婚礼》。从我的视角看她的侧身,宛如下凡的仙女路过人间小憩于此。呼吸均匀,小腹微隆,我知道她已然进入梦乡。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刚才你喊我干什么?”费思曼从躺椅上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和脸庞,“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变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活成了我们最厌恶的样子。”

    “那个男人——打湿了你裙子的男人——胸口戴着家徽的男人,他又是谁呢?”我好奇的问道。

    “我不认识他,但我却非常讨厌他,并不是他弄湿了我的裙子,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他,天呐,我这是怎么了?”费思曼光着脚丫漫步在沙滩上,身后一排长长的脚印不断被海水的白色浪花洗刷掉了。

    “我们如果长时间盯着某一个汉字的话,就会发现它非常陌生,因为眼睛持续接受某种的刺激,连续不断地把信息传送到大脑相对固定的位置,久而久之这个位置的神经活动就会由于疲惫而受到抑制,最后造成联想阻断。这种大脑产生的反应性抑制的语义饱和,不是因为不认识它,相反是因为太过于熟悉产生的信息隔阂。”我特意给她加深印象,以突出某一个独立的事物。

    “是我脸盲了吗?”费思曼皱着眉头说道。

    “你相信吗,他还会在原地等你。”我笑着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费思曼拉起我的手,他倾斜身体感受着海浪的冲刷。这一幕我似乎在哪儿梦到过。

    “那回到梦中再看看?”我双手拉着她,我们脚尖相抵,双方身体后仰,脸却格外的远,就像一枚楔子锲进了沙滩。

    “怎么,梦还能‘续杯’吗!”她大笑着喊道,浪花把我们周身都打湿了也毫不介意,我从来没见到过她如此高兴。

    “别人也许不能,但我可以。”我瞬间撒了手,哈哈哈哈。

    费思曼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抚摸着镜子中另一个她,那个她胸口处有一处咖啡渍,而低下头的自己胸脯却是干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花纹桌布的座位上,一切如初,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清晨鲜亮的金色阳光刚好洒在女人的微笑侧脸和酒红色波浪长发,她右手握着小勺,桌上放着相机。

    “对不起,打扰一下。”

    费思曼回过神愣了一下,一眼瞥见男人胸口熠熠生辉的由弯刀和击剑构成的族徽。

    “请问,这条红色手链是你遗落的吗?”

    费思曼拽了拽袖口,果然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她胆怯的伸出手,二人指尖相对,男人也愣了一下,旋即拎起手链一处把它小心翼翼放在她的手心,但并没有松开手。

    费思曼不解的将目光上移,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男人这才松开手。

    “我叫施梵哲,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手等待着她,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应,直至脸上的笑容消耗殆尽。

    费思曼戴好手链,然后撸起袖口盖住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次对昨天的事感到抱歉,这世上没什么比伤害一个女人的心更令人心碎的了,如果因此惩罚我的话,那么我想我已经服过刑了,就在你宣判了我的终身监禁的那个夜晚。”施梵哲不请自座,从他的角度,费思曼的侧脸刚好隐没在清晨的阳光中。

    “如果你能闭嘴60秒的话,我会感激你一分钟的。”费思曼扭过头不再接收他崇拜的目光。

    “还没请教小姐姐的芳名呢?”施梵哲撸起袖子对着手表读秒,整整一分钟后他才开始提问。

    “茉莉。”费思曼随口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回到公司的时候,檀香木地板传来“哒哒哒”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婀娜多姿的费思曼一身职业装出现我眼前,给人的印象特别干练和老成。偌大的办公室,我坐在转椅上喝着茶。

    她双手按在桌子上,挺拔的胸部傲人以待,眼神锐利,目光精明。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站在她眼前,她的头刚好到我的下巴处。

    “我是不是不够女人啊?就是没有你们男人口中的‘女人味’。”费思曼转过身,神经兮兮的问道。

    “女孩子不应该只欣赏她的外表,要注重她的内在。”我仔细整理她的边幅,然后用食指替她把鬓发塞到耳后。

    “我的内在…那是什么?”

    “浪漫。”

    我俩相视而笑。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费思曼拉着我,坐上了她的红色轿跑,车上放着舒缓的音乐。

    装修简约大气,一种科技与工业碰撞的风格的台球俱乐部,每间都有落地窗,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淡风,室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没有烟味,蓝色的地毯给人一种踩在星空大海豁然开朗的感觉。

    “喏,给你的!”费思曼双手奉上一根枫木球杆,球杆尾部有非常漂亮的锯齿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知所措的说道。

    她在绿色桌面的白线上摆好了15颗颜色不一的圆球,然后把白色主球放好,手把手的教我开球,我能闻到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气,她的呼吸就在我头上,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铃…”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是她到休息区的沙发打电话。

    “茉莉小姐,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费思曼虽然听不出他的声音是谁,但这种称呼只属于一个人。

    “这并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我挂电话了。”

    “等会,听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故意顿了一下。

    “快说。”费思曼耐着性子催促道。

    “关于我司有可能侵权贵公司的风力发电的专利案,我想我们私下可以探讨一下撤诉的可能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什么条件还要看公司的律师团队,我只负责财务方面,这并非你我的个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