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午时，树影斑驳透出点点光斑洒在马凉的脸上，没有被树上吱吱呀呀的蝉鸣吵醒，反倒是被一股淡淡的香味给熏得有些迷糊。

    睁开眼，与正用纸扇给自己扇风的妙龄女子四目相对，不禁有些呆了，好美。

    明眸皓齿，眉月如画，细柳纤腰，个子很高，即使是素白的男装打猎服，特别量身定制的衣服，依然很好的展示了女子曼妙的身姿。

    女子的容貌与脑海里拿风筝的黄衣女孩重叠在了一起，好像，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目标出现。

    “小哥，你醒啦？”女子紧蹙的眉角明显放松了不少，收了纸扇指了指搁在身边的大雁，对马凉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猎的大雁从天上掉下来把你砸晕了。”

    声音悦耳动听，马凉打起精神，一个翻身站起，随手拍了拍身上灰尘，激起一陈浮灰。

    “咳，咳，没关系，没关系。”马凉一边努力挥散空气的灰尘，一边琢磨着怎么起个由头引入自己的目的。

    此时正有人打马向这边驰来。

    “唏律律。”

    “飞燕，没事吧？“汉子方脸重眉，黑如煤炭，高瘦的身材裹着一身短打麻布衣，其后还跟着四个同行的农家汉子，各有特色。

    “这是我表哥牛已，牛家庄的。”杨飞燕向马凉介绍道，然后回头对牛已说道，“打的雁子掉下来砸到人家了。”

    杨飞燕说完，又转身恭恭敬敬的向马凉行了个礼，说道：“小妹杨飞燕向哥哥道个歉，这雁子就作为对你的补偿吧。”

    “晌午了，爹爹在家等得急了，我们尽快返程吧。”汉子说着便去牵女子的坐骑。

    马凉心下大急，这目标离了身侧，下一次相见还不知猴年马月，于是生了个歪智，抬手抱着头假装摔倒在地。

    “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啊呀呀。”顺势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女子背对马凉，未见马凉做的怪，只不过这蹩脚的演技，可全落牛已和牛家庄几个特色汉子的眼里了。

    “诶，这不是马家寨的那个傻子嘛。”不知谁多了一嘴。

    “是啊，是那个傻子。”有人附和到。

    “对啊，对啊。”

    只见黑皮汉子牛已手一挥，对其他几人说道：“兄弟们，让我们好好给他治治。”

    见大兄发了话，几个汉子围了马凉一圈，抬手的抬手，捉脚的捉脚，整个把马凉举了起来。

    “来给他治治。”

    “来给他治治。”

    说着便嘻嘻哈哈的把马凉如个锤子似的给抡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这是要干嘛？”这上上下下的来了几个回合，马凉颠得差点把胃给呕出来。

    “不要为难他。”杨飞燕一边大叫着一边想从众人中间挤进去，只不过牛已故意把她挡在身后，急得直跺脚。

    “你们再闹我回去跟表叔公说啦。”

    “可以了。”牛已看出杨飞燕出了真火，也有些害怕她回去真打自己的小报告。

    众人见大兄发话，几个人互相对了下眼，八手同时发力，猛的一下把马凉甩向了小溪。

    只听“扑通”一声，马凉坠入了水中，横竖呛了好几口水。

    树影厚重，此时谁也没发现，一个身影正从马凉头顶飞过，一脚踹在一个哈哈大笑的汉子身上，一下子把他踹飞了一丈多远。

    汉子如铁塔般挡在马凉身前，杏眼寒芒，眉目如漆，仿若天狮，雄壮如虎。

    “六哥，别怕，我把二哥喊来了。”一双小手搀扶着马凉，让他好不容易才从水里爬了起来。

    “你们这帮牛家村的，算的什么本事，这么多人欺负我弟弟，有本事和我耍耍。”被孩子称为二哥的青年怒视着牛家村的几人。

    “马武，别以为你天生神力，我们就怕你。”牛已脚下支了个步子，眼神不善的盯着马武，看样子有所忌惮，“一个傻子都看不好，万一哪天落了单，丢手丢脚可别怪我们。”

    “行啊，那你等着，若我弟磕了，碰了，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先去你牛家村把你牛已的脖子给拧下来。”马武眯了个眼，浓浓的杀意，端起一个虎行的架子，“或者，我今天就把你们全留下，挖个坑埋了。”

    眼见矛盾快要不可调和，杨飞燕上前行了个拱手礼说道：“马家哥哥，小妹杨飞燕，上阳县杨县令是家父，我和表哥出来打猎，射到的大雁掉下来砸到了六哥，今日这事因我而起，乡里乡亲，自然以和为贵，马家二哥若有所请，皆可提出，能力范围内绝不推辞。”

    马凉见人家自报家门，这是服了软，时间有限，又生怕二哥再说出点什么“到此为止”的话，赶忙起身也学着杨飞燕行了个拱手礼，说道：“杨姑娘，刚才也是小子冒犯，并无不能谅解之处，只是小子有事相扰，却无法明言，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除了杨飞燕，在场所有人都一脸讶异的看着马凉。

    一个憨厚痴傻十多年的傻子突然出口成章，文绉绉的来这么一段，除了马凉本人，还有不知缘由的杨飞燕，其他人都呆了。

    二哥的脸色就更精彩了，刚才还因为弟弟被欺负了怒火中烧，现在突然发现痴傻十几年的弟弟神智清醒，说话条理清晰，惊吓大于惊讶。

    “杨姑娘，可否烦请借一步说话。”马凉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飞燕看了牛已一眼，又看了马武一眼，明白这关键点还在马凉身上，解铃还需系铃人，便也就跟着马凉去了树后。

    虽是去树后闲聊，只是两人的身形并未被树挡着，行为皆落在众人眼里，只见马凉比比划划做着什么手势，然后杨飞燕面色从不解，到羞红，到怒不可遏，然后愤然而起。

    “你当我杨飞燕是什么人？”说完杨飞燕从树后绕出，便欲上马离去。

    “杨姑娘，你听我说。”马凉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他也明白指着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只有做备胎的那点经验，几句话让一个姑娘对自己有意，真是痴人说梦了。

    见杨飞燕跨步上马，扬鞭要走，马凉紧走几步一把抓住鞭子，“杨姑娘，求你再考虑考虑，事关人命啊。”

    牛家几人见马凉纠缠不休，也纷纷过来拉扯马凉。

    许是杨飞燕上马未稳，马凉用力过猛一下把杨飞燕给拉下了马，重重摔在了地上，牛家几人见杨飞燕被欺负，哪会善罢甘休，拉扯便成了踢打。

    马武见马凉被人欺负，几步上去，三拳两脚把围着马凉的牛家汉子干翻在地。

    见痴傻十数年的弟弟突然有一天思维正常，拉着个姑娘说人命关天，很难不让他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眼下容不得他再细细考虑。

    事急从权，当下决定先把这牛家的还是赵家的小娘子虏回山寨，交由伯父叔叔厘清了关系，再做定夺。

    随即一掌直下劈在了杨飞燕后脑处，一下子把人给劈晕了过去，单手把人搁在了马上，顺手把马凉也推了上去。

    前后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直把牛已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映过来，去自己马上抽出腰刀，马武已经狠夹马腹冲出了好几个身位，行云流水间附身一捞将半大孩童夹在腋下。

    三个大人加个小孩，再壮实的马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只是等牛已收刀，并着几人准备上马去追的时候，马武他们已经翻过了好几个土坡，马术果真十分了得。

    “你们几个快回去通风报信，你跟我走。”牛已气的肺都要炸了，这马家寨连杨县令都不放在眼里，心想看你们怎么收场，可是想到自己，万一要是表妹有个闪失，他牛已也万事皆休了。

    翻了一个山头，越了几个饮马渠，又复行了数里，面前出现一个木围墙的山寨，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只有一个弯弯曲曲的山道出入，端的是易守难攻之处。

    此时刚过午后，正是人困马乏之时，树蝉也懒洋洋的趴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

    “当当当当”

    召集头领到祠堂一聚的大钟急切的响了起来，应该是有大事发生。

    此时，马凉正在客房里看着杨飞燕发呆，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算日久生情也着实是来不及了呀。

    “你确定这就是二老的目标嘛？”一个调笑声在脑海响起，马凉赶忙四处打量，一无所获。

    明明夏日的热浪灼热难耐，背后的冷汗却顺着脊椎流了下来，大喊道：“谁啊？谁啊？是谁？”

    这一丈见方的客房就只有躺在床上还昏迷着的杨飞燕和他一人而已，难道是自己内心的担忧产生了幻觉？

    是啊，若杨飞燕不是天命人怎么办？这可是已过小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