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岚走了，望她消失在安检门里的背影奚晓琳的心头像丢了一块肉，顿时感到空落落的。她就这样离开了，几年来和她形影不离的她走了，她们从此天各一方了。奚晓琳茫然走出机场大厅。

    广播里传来柳月岚乘坐航班乘客登机的消息，奚晓琳本能地回头四顾，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但再也见不到柳月岚的身影了……她的眼角已泛出泪花，但是她没有哭，尽管她很想大哭一场。她心绪黯然地登上了返城的汽车。

    奚晓琳回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钟，那时她爸正骑摩托车从外面回来，她拿出果箱的寄存单给他，叫他去车站把它取回来。她原本是打算从机场回来就自己去领的，但回来了她已没有那份心情。回到家里，她妈不在，她洗澡了就上床躺下，她实在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奚晓琳是被柳月岚的短信惊醒的，那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柳月岚告诉她贺世峰去机场接她，她一出来就见他捧着一束玫瑰花站在那里……他在宿舍里为她准备了她喜欢的晚餐，还有红葡萄酒……他们已吃完饭，他去洗澡了……

    奚晓琳没有给柳月岚回信息，她的心里却在想他们吃晚饭了，洗澡了，接下来……该死的月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是幸福的！

    奚晓琳她妈敲着她的房门，她在外面说快九点了，起来吃饭吧。奚晓琳没有应，但她的话却把饥饿带给她了。这时她才想到，打从上午在柳月岚家吃了那餐饭到现在她就没有再吃过什么。她突然感到肚子里的那条虫在叽叽地咬着她，很是难受，她不得不爬起来。

    奚晓琳的爸妈在厅里看电视。她从房间出来看到那个果箱就放在电视柜旁边的地板上，绑箱子的尼龙绳还没有解开。她妈说小锅里还有一些绿豆汤。奚晓琳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去盛绿豆汤，而是揭开电视柜旁的饭桌罩，盛饭吃起来。

    不知是因为见奚晓琳吃得狼吞虎咽，还是见她把那些剩饭剩菜都吃完了，当她把碗筷放下的时候她妈就说：

    “就去乡下两天便饿成这个样子！”

    本来奚晓琳的情绪就低落，不想说话，但她妈的话却深深地刺激了她，于是她说：

    “我从早上十点钟吃了一碗饭，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都什么也没有再吃过呢！”

    奚晓琳清楚记得早上她是勉强吃完那碗饭的，而菜则吃得更少。再想起柳月岚她爸整的那桌菜，她想他和奶奶三天也吃不完，但是她妈却以为她在乡下挨饿了！她心里觉得很可笑。

    “怎么一天不吃饭，不饿吗？”

    奚晓琳她爸面向电视机这样说。听了他的话奚晓琳就说：

    “不饿，本来就不饿，要不是我妈叫我起来我真的一点也不觉得饿。”

    听了女儿的话，奚晓琳她妈不无心痛地说：

    “看你们一天忙的啥，连饭都不吃了？”

    奚晓琳一五一十地把一天的经过说了个大概，她妈听了说：

    “即使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空腹时间长了，容易得胃病，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这我知道，只是去柳月岚家这两天吃得又好又多，一天不吃也没什么的。”

    奚晓琳她妈本来和她爸一起看电视，听她这样说，她把头转过来，一脸不解地问：

    “琳儿，你是说柳月岚家他们吃得好，是吗？”

    奚晓琳想她妈肯定是怀疑她听错了，因为她在看电视是不会太注意她说什么的。

    “是的，柳月岚他们家吃得很好。”

    听了奚晓琳的话，她妈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她把脸转向电视，悠悠地说：

    “你只去这两天，有些好的吃是情理中的事……孩子，你哪里知道你去前和你回来后他们是吃什么的？哎，乡下人就是爱面子！柳月岚是个好孩子，只是生在乡下这一点亏了……”

    她妈对乡下的看法以及对柳月岚的评价这是奚晓琳早就熟知的。以前每当听她说类似这样的话奚晓琳心里多少都有些触动，她会一边感叹柳月岚的遭遇，一边又会感激父母把她生在了城里。但现在再听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看她妈看电视那种安闲中透出睿智的神情，想她平时说话有条有理一副不可辩驳的样子，奚晓琳很难把她与孤陋寡闻、自以为是联系在一起。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乡下和柳月岚的看法是错的。从前她经常对她说柳月岚是个可怜的孩子，叫她对她好一些，并且她也曾经给过她一些关怀，所有这些都曾经感动过她。但现在再想起这些奚晓琳心里只觉得可笑。她在心里说妈妈你错了，乡下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不好，柳月岚也无需你的怜悯，她家可比我们家滋润多了，她家的房子比我们家这两房一厅大几倍呢！那可是你女儿想象中神仙居住的地方啊！那里有多么深爱着她的爸爸和奶奶，她是他们心中的太阳，掌上的明珠，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得到他们的呵护和关爱，他们对她的那种爱是那么深沉那么细腻，使旁人看着都感到心里甜甜身上暖暖的……她是多么的幸福啊，她是在蜜中长大的，哪里需要别人去怜悯呢？尽管奚晓琳知道她妈是错的，但她还是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她是善良的，但她希望她从今往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妈，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其实乡下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好。柳月岚呢，除了从小没有妈妈这样不幸外，她在其他方面都是很好的。她家的条件很好，我觉得她是幸福的，我现在都打心里羡慕她了呢。”

    奚晓琳她妈把脸转过来，笑着说：

    “真的呀？”

    “那还用说？我觉得柳月岚比我强多了！”

    奚晓琳说的是真心话。当她对她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想到了柳月岚那清静而温馨的家，想到她家里的爸爸和奶奶是那么关心和深爱她，想到了她家房前的鱼塘和屋后的果园，想到了善解人意的阿勇，想到栏里那些粉红可爱的小猪，想到了正在和她在一起的贺世峰……

    听了女儿的话，奚晓琳她妈笑着说：

    “琳儿她爸，你听到你女儿说什么了吗？她说从小没有母亲的柳月岚比她强呢！我想我这二十几年的母亲算是白当了。而你呢，我看也不如柳月岚家的爸爸了，人家一个乡下男人上养老人下带女儿，还使女儿过得比你女儿好，你说你这父亲还算称职吗？”

    奚晓琳她爸看了她妈一眼，说：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人家女儿比你女儿过得好有什么不可以呢？这就说明我当父亲的不称职了吗？我听琳儿说的就没有那个意思。”

    奚晓琳想她爸说得对，她心里确实没有她妈说的那种意思，而她也相信她妈不过是随便那么说而已，她知道她心里也不会那么想的。但是她的心里确实觉得柳月岚比她幸运多了，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和从前的大不一样，她已经变得高贵，甚至使她望尘莫及了。

    奚晓琳她妈白了她爸一眼，说：

    “你才小心眼呢！我不过是在开玩笑，你就认真了？唉，柳月岚这么个苦命的孩子，我就巴望她过得好……琳儿你到底说说看，她家里情况怎么样？”

    奚晓琳大体把柳月岚家的情况说了，后面她还特别强调说单水果这一项柳月岚家一年的收入比他们家的可能还多呢！奚晓琳说话的时候她妈是盯着她看的，她的神情好奇而认真。她爸依然看他的电视，可奚晓琳知道他也是在用心听着的。她的话说完了，她妈马上接着说：

    “要真是这样，那柳月岚家也算过得不错了。”

    “你以为现在的乡下还是三十年前的啊……”

    奚晓琳她爸的话音还没落，她妈就抢着说：

    “我是说柳月岚家，又不是说你们家！”

    奚晓琳她爸把脸从电视上转向她妈，说：

    “柳月岚家怎么样？我们家又怎么样？都是乡下的呀！我早就告诉过你现在的乡下大不同前了，变化大了，比以前好多了，你别再拿以前的眼光去看乡下和乡下人了！”

    奚晓琳的爷爷和奶奶是乡下的小学教师，尽管是非农，但她父亲也是乡下生乡下长的，在她母亲眼里他自然也是乡下人。她母亲告诉过她，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跟她爸到过乡下老家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去过。以前她爷爷和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爸每年都会回去一次两次，现在老人不在了，她爸也就几年才回去一次了。他每次从乡下回来都说农村变化大了，而她母亲每次都要和他对上几句。她母亲的意思是乡下即使变化再大，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奚晓琳自己呢，以前她并不反对她爸的看法，因为报上和电视里都是那么说的，但她的看法和她妈是相同的。可现在去了一趟乡下回来，她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了。不是她觉得乡下什么都比城里好，但就她来说，她喜欢乡下的安闲、清静，尤其像柳月岚家那样还多了一份温馨和舒适。也许是人的性情喜好不一样吧，她想或许有不少人像她妈一样不喜欢乡下，但她又想肯定也会有不少人喜欢的，她就是喜欢在柳月岚家时的那种感觉。她在柳月岚家的时候就时常想到她的老家到底是什么样，她要是回去了又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只听她说：

    “爸，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带我们回老家看看啊？我都这么大了，还没得回去过一次呢！”

    这是奚晓琳第一次提出要回老家。以前她爸曾经好多次说要带她们回去，但她妈都不同意。她小的时候她妈说孩子这么小，回去生病了怎么办？后来她长大了她又说乡下条件太差，吃住什么的都不方便，回去了会活受罪。听信她妈的话，这么多年来她没有想过要回老家一次。

    “好啊，这个假期我要招生，年底吧，到春节的时候我带你们回去住上几天。”

    听了奚晓琳她爸的话，她妈没有做声，这是奚晓琳第一次看到她爸说带她们回老家她妈没有表示反对。尽管她妈没有表态，但她却马上把话题移开，她一面看电视一面说：

    “柳月岚的奶奶年纪多大了？”

    “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可柳月岚告诉我她已七十多了，她性格很开朗……柳月岚她爸就更年轻了，像她哥一样。”

    奚晓琳她妈听她这么说，把目光从电视上转向她，问道：

    “你说什么？柳月岚她还有哥哥？”

    “我不是说柳月岚有哥哥，我是说她爸看上去很年轻，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听了奚晓琳的话，她妈没有马上再说什么，她把目光又转向了电视，过一会儿她才说：

    “柳月岚去广州了，她和她男朋友的事算是定了吧？”

    “应该是定了吧。”

    奚晓琳回答。

    “她和你一样大，能定了就好。哎，可怜的孩子……”

    奚晓琳没等她妈说完就把她的话打断了，只听她没好气地说：

    “妈你别再这样说了，什么可怜呀苦命呀，柳月岚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她现在幸福得很！”

    奚晓琳说这话的时候她想到了今天是柳月岚到广州的第一天，也是她和峰住在一起的第一天……

    “得得得，不说她了，我们说你的吧！”

    听了她妈的话，奚晓琳不耐烦地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

    奚晓琳尽管是这样说了，但她还是想听听她妈到底想说她什么。她妈叫她爸把电视的声音放低些，但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他并没有照她说的做，她干脆拿起摇控器把它关了。她爸没有什么反应，奚晓琳想他正在看的节目应该不是他感兴趣的，不然他就会叫起来了。只听她妈说：

    “这两天你不在家，少刚他爸妈把我们叫过去了，他们和我们商量，看什么时候把你们的事办了……”

    奚晓琳没有等她妈说完就打断她的话：

    “办什么办啊，我刚读书毕业还没喘一口气就要我嫁人了？没门！”

    奚晓琳真的生气了，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结婚这件事。她不是不想结婚，在她的理解中结婚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两个人相亲相爱了，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才会一起走进那幸福的殿堂。而她呢？不管穆少刚对她怎么样，她清楚她自己对他还没有那种感觉，她现在是不会答应的。她的话一定是把她妈激怒了，只听她气呼呼地说：

    “喘口气？结婚就那么累人？人家还读书有的都结了呢，何况你已是毕业了。结不结是你的事，我们关心你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我只想提醒你，少刚不是找不到女孩子的主，这样的人家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家！”

    奚晓琳她妈刚说完，她爸马上就接着说：

    “我们和少刚他们家不是世交也算是相交多年了，你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们谁对谁也都应该是了解了，如果你们认为合适，要结婚我们没什么意见。如果你们认为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做为大人也会尊重你们。我看这事你还是和少刚谈谈吧，该怎么办由你们定。但既然他家大人已向我们正式提出来了，我们也要有个话回他们呀。”

    “怎么跟他们说是你们的事，我只一句话，现在我还不想结婚！”

    奚晓琳这么说了就起身进她房间去，她不想再听他们说话，她知道要是她还坐在厅里，她妈还会对她说什么。她不想听，真的不想听！她躺到床上去，心里想着一直被她妈视为苦命女的柳月岚正在跟贺世峰幸福地在一起，而被认为在幸福里长大的她却被叫嫁给一点感觉也没有的男人！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郁闷和沮丧。

    奚晓琳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她家和穆少刚家常有来往。那时大人教她叫他哥哥，她从小的印象是他家比她家好，他家除了房子大，还总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加上他有许多玩具，她很喜欢去他家跟他一起玩。他对她很好，他也很喜欢跟她玩，当她去他家的时候他就带她进他的房间关起门来，把他的玩具都拿出来跟她玩。有时他还带她到楼下的院子里到处窜。那时她很喜欢他，也很崇拜他，他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他爸妈对她也很好，每次她去他们家他们都会拿出好东西来给她吃。他们要回来的时候他妈常有个包包叫她妈拿回来，如果她妈说不拿，他妈就会说是拿回去给琳儿的又不是给你，难道叫我送去？这种时候她妈就会把包包接下了。如果哪一次他妈忘记（那时她是这么认为的）拿出包包来，她就会问阿姨给我的包包呢？这时他妈就会说哦，我忘了，我这就去拿。她说了就会进屋里去，不久她就给她带出包包来……她真的喜欢他爸爸妈妈，她觉得他们比她爸爸妈妈对她还好，那时她想他们两家一定是最好的亲戚了。

    但是她家和穆少刚家并不是亲戚。后来她才知道先前她妈去农村插队的时候和他妈妈一起被分配在同一个生产队，她们住在同一户人家，并在同一张床上一起睡了两年。后来他妈妈被保送回城里读大学，过了一年后她妈也考回城里读大学，并且是跟他妈同一个学校，两人变成了同学。她们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密切下来。后来他妈嫁给了她的一个同班同学，她妈毕业后不久也和她爸结婚了。他出生一年多后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尽管穆少刚比她大一岁多，但他晚半年入学，她却提前了一年，因此他们读书是同年级的，只是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学校。尽管是这样，大人们却都认为她的成绩比他的好。每当两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爸妈就叫他好好向她学习，说妹妹比你小，成绩比你好得多，你做大哥哥的不觉得丢脸吗？其实那时她和他都不觉得成绩不好有什么丢脸。她想她成绩好又怎么样？不照样住在那矮矮小小的房子（她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是平房）里？他的成绩不好又怎么样？不照样住在高高的楼上？而且房子比她家的大得多亮得多，他自己就有一间。难道他成绩不好就得去住矮房了？不是，一点都不是！他除了住在高高的楼上，还有许多好玩具。所以大人怎么说她才不管呢，只要他有好东西送给她他就是好样的，她就认为他是了不起的。所以那时她很羡慕他甚至崇拜他。

    她对穆少刚的崇拜一直保持到初中毕业。那时她顺利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而他则连普通高中也没有考上。听她妈说他初中都不能正常毕业，是家人想了办法才弄到毕业文凭的。后来，同样是在大人的操办下他才上了一所普通高中。那时她很为他难过，可他倒是无所谓。他说他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是家人一定要他读的，读什么学校不是一样？还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上一个好学校不外是为了以后找份工作方便些？做份工作拿几个钱？多的月五六千，少的一两千，那算什么啊？他即使一辈子不干活也会比那些读名牌大学出来的过得好！她说你想倒好，你爸妈现在还上班挣钱养你，你当然过得好，到你长大了，你爸妈老了，如果你没有一份工作，你爸妈干不了活了，没有那么多收入了，看你怎么过？在她看来一个人还是有一些自己的本事才好。可她的话他并不认同，还笑她傻才说那种话。

    慢慢长大了，尽管她已不再崇拜他，但她还是很羡慕他。不，与其说羡慕他，不如说她羡慕他有个很能挣钱的母亲。他母亲上班几年，觉得在单位不得自由，收入又不高，于是便下海。只几年时间她就倒腾出了自己的品牌，还实实地赚了几桶金。后来她生意越做越大，赚钱越来越多，变成了先富起来的少数人，家里的豪车、别墅、茶楼和其他房产便接踵而至……

    她妈说得对，他不是找不到人的主。高中毕业那时候他没考上大学，但他爸妈还是找到了一个大专学校给他读。尽管他的成绩差得不能再差，但在两年前他还是顺利毕业了。他还读书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学校里有几个女生喜欢他。她问他你问过她们为什么喜欢你吗？他说那还用问吗，不外就是看上我的家了。在这一点上她觉得他还算清醒，因为他知道他的学习成绩是打动不了女孩子的。说实在的，如果他的书读得好一点，也许她对他的感觉会好一些，很多时候她真的难以认同他对读书的看法。可她也是很矛盾，真的！有时她也觉得他说的话没有错，他的想法也没有错，因为难道读书不就是为了工作吗？而工作不就是为了生活吗？他已经拥有好生活了，为什么还要去苦读书？还要去苦工作？每当想到这些她也着实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主儿，也正因为这样，有几次她想跟他提出分手，但最后她还是下不了决心。而要和他在一起，她心里又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特别是认识了柳月岚的他后，她更觉得他身上缺少的东西太多了。她经常想如果谁能告诉她以后她能找到一个像贺世峰那样的人，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结束她和他的关系。但她又不知道老天爷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她怕她做错了什么日后会后悔。

    她的心里很矛盾，长期以来都一直矛盾着。

    穆少刚毕业后，在家里大人努力下，他被一家单位录用。那单位规模不大，但待遇却很好，别人都说那是点灯笼也难找到的。但他去那里上班不到三个月就不干了。他说上班下班都打卡，一天到晚吃不成餐睡不了觉的，就为每月那七八千块钱值吗？在南宁工作的人都知道，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工资的单位不多，尤其对一个刚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更是不容易！但他却不觉得那算什么，他一话不说就把工作辞掉了。当初她满以为他家人会做他工作，叫他再去上班的，但后来的情况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妈说他从小就喜欢晚睡晚起，按时上下班他实在受不了……还是由着他吧，我们也不是在等那几块钱过日子。

    他妈其实也不希望她到外面去上班，但又不好干涉她太多，心中只希望她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从而心甘情愿地去管她的茶楼。在她要毕业的前几个月她妈曾叫她帮她找个工作单位，但她说现在好些的单位哪容易找呢？与其让孩子去那些不上不下的单位看别人的脸色，不如自己做。她曾当着她妈的面对她说你能找到好单位你喜欢上班你就去，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单位，或是你不想上班，那你就去茶楼好了，那里的事我就交给你了。当时听她说这样的话她是满心的不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

    他们家的茶楼上下两层，一层大堂摆了十多张桌，旁边还有包间，二层全是包间。茶楼的地段和位置很不错，但不知是疏于管理还是经营不当，茶楼的生意并不兴旺，茶楼的清淡和左右两边一日到晚人气鼎盛的饭馆酒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曾对他说过，别人两边开饭馆酒店生意那么好，你们不如也办酒店或饭馆不好？他说开饭馆酒店需人管理，多麻烦！茶馆就简单了，要多省就可多省，买几包茶，一天烧一锅水，有几个端盘倒水的就可以了。她说这能赚什么钱呢？他说你以为我家是要卖茶赚钱的呀？她说那要开茶馆做什么呢？他说其实茶馆的收入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好，我想一天一两千块钱收入总是有的，我敢说我们家茶馆的收益不比旁边那些饭馆酒店的差！她说我不信，就看你那茶楼一天到晚就那些人喝茶！他说客人在包间里除了喝茶你知道他们还做什么？他们还玩牌下棋什么的，包间我们是按钟算钱的。有些人玩上瘾了天天来，有些从早玩到晚，那不是钱啊？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她知道他妈经常到茶楼去和人玩牌……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